92 令支王子

達蘭大巫一行人隨侍衛走向一堆猛烈燃燒的火堆,令支王就盤膝坐在火堆北面的氈毯前,身邊跪着兩個倒酒的年輕女奴。

風霖隨着達蘭大巫師行了半禮,雲夕也學着他們的樣子以手撫胸;令支王答裡呵聽到斡嬌如大薩滿的介紹,慌忙直起身向雲夕撫胸行禮,雲夕笑了笑隨風霖坐到一邊。

答裡呵是一位貌似慈善的白狄老人,頭頂花白的頭髮用寶石抹額固在腦後,一雙藍灰的眼睛在火把的輝映下熠熠閃光;雲夕猶疑地盯着他,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平和的老人居然下令血洗燕北三城,連孩子和女人都不放過。

“齊國公子,你是來真心議和的麼?”令支王的華夏語比斡嬌如大薩滿說得要流暢些。

風霖拱了拱手,“在下受齊王殿下之命前來孤竹城的時候,燕齊大軍已從伏龍山脫困返回薊城;齊王殿下命在下向令支王陛下提出停戰議和的要求,是不希望這場被人操縱的無謂仇殺再繼續下去,令燕狄兩國子民深受其害。”

“無謂仇殺?哈哈!”令支王大笑幾聲露出他的梟雄本色,“這是慕容霸咎由自取!想當年我令支國與燕國也是姻親之好,本王的親姐姐——草原上最美麗的藍玲花嫁給他燕國的護國大將軍赫連英做夫人,我父王陪送了令支國南部最好的三處牧馬場給姐姐做嫁妝!”

“後來那裡成了你們大周最有名的馴養良馬的燕地三城!藍玲花的女兒赫連玲兒後來被慕容霸求去爲妻,我們令支國是一心一意當燕人是好兄弟的!可是他們燕人呢?”

“慕容霸猜忌赫連家與我令支人的親密關係,更忌憚他在燕國的威望,居然親手毒殺了赫連玲兒,又以玲兒重病的消息引誘玲兒的哥哥進宮探望,當場將他射殺!我可憐的姐姐藍玲花一日當中失去了一雙兒女,沒用半年就抑鬱而終!那個卑劣的慕容霸竟然用玲兒親生兒子的性命做要脅,逼赫連將軍交出兵權,遠離燕國!嘿嘿!本王今時今日終於等到好機會可以爲姐姐一家人報仇雪恨!將那慕容霸碎屍萬斷,齊國公子,你認爲這是無謂的仇殺麼?停戰!?你們齊軍最好就此撤出燕地,我們令支人絕不攔阻!燕狄之間的仇殺本就與你們無半點關係!是你們齊人多管閒事!”

風霖平靜地問道,“赫連玲兒夫人的兒子就是燕七公子慕容珞對麼?”

答裡呵冷冷一笑,“現在珞兒已經控制了燕王宮,告訴你亦無妨:燕北三城是我姐姐藍玲花的嫁妝,本應屬於她的兒女所有;她和兒女都不在世了,那就該是歸屬珞兒!慕容霸卻將兩城封給燕世子,一城封與燕三;本王自然應該將那三城索回,把慕容霸在那裡的子子孫孫殺個乾乾淨淨與本王冤死的親姐和外甥報仇!”

雲夕目瞪口呆地轉臉望着風霖,“令支王陛下是說,慕容大哥他……”

“是的,小夕,這一切都是慕容珞和令支人裡應外合的結果;包括我們的先鋒部隊一進燕國南界就被狄兵偷襲,夜間被大火燒死多半,其實應該是慕容珞和他的親信搞的鬼。”

“那他爲何還要親自到齊王求援兵?”

“那應該是燕王慕容霸對他下的命令,令他請不到援兵就不許回燕國;這些人和事當中,我唯一猜不透的就是慕容霸在想什麼,他如何能猜不到燕七與令支人裡應外合呢?爲何還要讓這事態惡化下去?”

“霖哥哥,你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慕容大哥的?”

“從慕容珞到臨緇求援的時候開始;他一再向衛開方公子和無虧大哥要求:請他們在義父面前進言,只要幾千兵馬隨他回燕國救援即可。而我們在燕地的探子回報,燕王城的形勢岌岌可危,遠非幾千兵馬能夠挽救的。從那時起,我便懷疑他的居心。”

令支王此時已下令獻上歌舞,數十個身着豔麗短裙和皮靴的草原少女圍着火堆歡跳起來。

令支王手下的勇士們聽不懂華夏語,不知道答裡呵在對這幾個黑衣的巫師們說些什麼,紛紛把注意力轉向跳舞的少女們,指點着女子們的高胸和細腰,毫不顧忌地發出鬨笑聲。

風霖舉起酒碗對向令支王,“在下敬陛下一碗奶酒!”說罷將大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令支王讚賞地叫了聲好,也將自己面前的酒喝光。

“陛下,如果在下猜得不錯,現在圍在燕王城外的狄兵應該是赫連將軍當年的舊部,並非是真正的令支騎兵對不對?”

“不算全錯,”答裡呵抹了一把鬍鬚上的酒液,“有一部分是赫連將軍生前的忠實下屬,現在誓死追隨珞兒;還有一部分是我兒密盧的親兵。我兒自幼與燕七公子交好,此次當全力輔助珞兒成事。”

風霖此時有些躊躇,他並不能代表齊王殿下的想法;燕國此次宮變,不管是慕容珞能不能如願做了燕王,齊王殿下當如何應對此等變故?抽身在外,靜觀燕王宮事態的變化?那這次援燕伐狄之戰豈不是宋齊聯兵損兵折將又無成就可言的一場笑話?

“陛下,既然這場戰爭一切的始源來自燕王室內部的恩怨情仇,就不該讓無辜的百姓們再受戰亂之害!你們已殺死了數名燕國公孫爲藍玲花公主一家報了仇,並且現在燕七公子已控制了燕王宮,一切都已達到你們最初的目標,殿下爲何不撤回騎兵?在下也能保證宋齊兩國的兵馬再不介入到燕王父子的恩怨當中,由他們自行解決他們的權力爭奪。”

“這……”令支王有幾分意動,並且斡嬌如大薩滿在一旁點頭示意齊國公子說的有理;他剛要應允,一位白袍黑髮的少年跪在他面前,“孩兒有個請求,若是這齊國公子能贏了孩兒的馬下功夫,孩兒願意立刻召回駐紮在薊城外的兵馬,若是他贏不了孩兒的拳腳功夫……”

“你要求什麼條件?”雲夕忽地開口緊張地問。

那少年回過頭,雲夕吃了一驚:這少年居然是她在旱海中治好傷、趁亂逃走的密盧王子!

“如果他打不過我,不僅我不會收回兵馬,他還得答應以後不許再出現在公主身邊!”

令支王被兒子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尷尬地望着雲夕。

雲夕氣惱地盯着密盧王子,也不肯把他的話譯成華夏語,風霖只得求助地望向斡嬌如大薩滿,大薩滿咯咯一笑,大聲地用華夏語把密盧的話說給風霖聽。

風霖點點頭站起身來,“如何比劃?但請王子吩咐。”

密盧王子顯然聽得懂他的話,嘴角冷冷一笑,“你的、本領全用上!分出勝負!”說着揮手令那些跳舞的少女讓開,一縱身躍到火堆的旁邊,那些令支將領們大聲地叫喊着爲他助威。

風霖拍拍雲夕的手示意她鬆開自己的衣袖,他將黑斗篷解下,露出裡面的藍色修身戰衣,一個輕盈的起落便站到密盧的面前,顯然輕功在密盧之上;密盧瞳孔一縮,“中原人就是擅長這些花俏的架式!”

他狂吼一聲,左手爲拳、右手虛握成虎爪向風霖的咽喉撲來,風霖折身閃避,右手在密盧臂上一點化了他的衝勢;密盧卻不肯就此換招,直撲過火堆從一名勇士腰際抽出彎刀向風霖頸上砍去,口中大叫,“你也可以尋武器!接招!”

雲夕大怒,密盧說着讓風霖尋武器,卻不給他一點換手的時間,此人真是品行低劣!斡嬌如大薩滿卻搖頭復嘆氣,她看得出密盧的身手差風霖太遠,就算以彎刀鬥風霖的赤手空拳也佔不得上風。

風霖讓過密盧三招,自認爲以全了他的面子,便以左手在那柄彎刀上重彈一指,並以掌風掃開密盧的攻勢,密盧只得手腕痠痛、再握不住刀,彎刀撒手飛進火堆。密盧臉色大變,卻是誠心地向風霖拱手行了一禮,“在下技不如人,甘願認輸!”

風霖也回一禮,“哪裡,草原英雄向來注重馬上功夫,不比我們中原人氏以拳腳功夫爲重。”

斡嬌如大薩滿大聲把風霖的話用夷語重複了一遍,圍坐在火堆旁的勇士們方安靜了許多,不再爭喊着出手與中原人比試。

令支王當下讓奴隸們再獻上美酒與歌舞,令密盧立即兌現自己的諾言,派傳令兵撤回薊城外的兵馬。

風霖大鬆了口氣,轉臉微笑着望向雲夕,雲夕本是見識過他的劍術的,但是關心則亂,方纔一直緊張地扣着手指,暗想着在風霖危急的關頭,用禁術定住密盧;此刻心神方定,呆呆凝望着風霖的笑臉,全然不知身在何處。

“公主殿下!”密盧王子突然端着一碗酒單膝跪在雲夕面前,“在下感謝公主的救命之恩!”

“呃,”雲夕回過神來,“我只是爲你止血療傷而已,不算什麼救命大恩,你——起來罷。”

“不!公主就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密盧的長卷發披散在肩上,一雙湛藍的大眼睛灼灼地盯在雲夕臉上,“密盧那時被黃華元師暗算受了重傷,又被齊兵俘虜,若不是公主心善用靈藥爲密盧醫治,密盧興許已死在茫茫旱海當中!那天旱海風暴來臨之時,密盧趁亂牽了兩匹馬跑出旱海回到孤竹城,向父王稟報了黃華陰謀做亂之事,父王才得以及時平亂,斬殺了黃華元帥。公主請飲了這碗裝滿密盧誠心的奶酒!”

他這番話用的是夷語,風霖聽不懂他的話語,但是能看懂他是勸雲夕喝酒,這奶酒濁而濃烈,雲夕喝幾杯淡味的米酒尚能大醉,如何能喝得下這大碗奶酒?

“在下代雲夕喝了這碗酒如何?”

“你代公主飲酒?你是她何人?”密盧不滿地用華夏語問風霖。

“在下是雲夕的未婚夫君,自然可以代她飲酒。”風霖接過那木碗,一飲而盡;密盧只得憤憤地起身,忽然又跪倒對雲夕說,“公主殿下,這位齊國公子雖然武功好,便未必及得上我的體質強健,密盧曾一夜御七女,且早上行動如常……”

“密盧!”斡嬌如大薩滿突然出聲止住他,“你這孩子,公主現在還是位真正的姑娘,你胡說些什麼?!”

密盧只得訕訕地退回自己的坐處。

風霖低聲問雲夕,“他們在說什麼?”

雲夕一臉羞紅,好在是夜晚不甚明顯,“密盧王子還想讓我喝酒,薩滿姑姑止住他了……”

風霖放下心來,專心去看火堆邊少女們身姿矯健的牧羊舞,他印象中雲夕曾在風府的荷亭中跳過這種舞蹈。

此時夜色清涼,月光被薄霧半掩,些許淡淡的光輝混着柴木的煙火氣灑落下來,火堆愈發得明亮,歌聲愈顯得清脆嘹遠;勇士們已喝多了濁酒,大聲叫喊着看中的姑娘,那些少女若是中意其中的一個,跳着跳着便坐入那人懷中,別人或是哈哈大笑或是懊惱地質問少女爲何看不中他。

密盧一直鬱郁地盯着雲夕和風霖的親密之態,一碗碗地往口中倒酒;而云夕卻聞着風霖身上散發的酒味陶然欲醉,希望自己就是這草原上的一位平常少女,而風霖就是那些馭馬勇士中的一位,他們便可以長相依偎在一起,不必再管那些不可知的未來。

斡嬌如大薩滿端了滿滿一碗酒給達蘭大巫,“感謝太陽神和月神,託青鳥公主的福,妹子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大哥一面,就是死了也沒什麼遺憾了!”

因着醉人的月光,達蘭大巫也說了句真心話,“斡嬌如妹子,大哥這輩子對不住你,來世做你的牛羊、你的座馬,任你鞭打和驅馳!”說罷他將酒大口灌下。

斡嬌如落下淚來,“妹子寧可這輩子變成你的牛馬,至少能時常見到你……”

令支王早被他的女奴們扶回帳房,勇士們或是抱着姑娘走遠,或是醉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風霖望着天際就要發白,攬緊懷中早已熟睡的雲夕,衷心地希望這方草原上的每一個清晨都如今日這般寧靜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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