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屋子裡來過人嗎?”蕭夜蹲下身,問面前的黑貓。
沒有人能幫忙,或許面前的黑貓能知道一些什麼,蕭夜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黑貓低下頭,舔了舔爪子,微微側頭,然後繞過蕭夜向門口跑去。
蕭夜緊隨其後,一人一貓在不大的屋子裡與貓開始兜圈。
貓脖頸上的毛立了起來,它怎麼不知道面前這個人類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客廳並不大,一人一貓你追我趕間不知碰落摔碎了多少東西。
忽然,另一間臥室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一人一貓都在客廳住了腳,往臥室方向看去。
貓停下腳步,側耳聽了聽,怪叫一聲,用爪子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臉,便沒入了黑暗。
蕭夜眼睜睜看着面前的黑貓消失在了眼皮底下,只懊惱了一瞬,便明白了,黑貓黑貓,顧名思義,就是皮毛爲黑色的貓,客廳雖然開了燈,但不知爲什麼,蕭夜感覺燈是越來越暗了,像隨時都會滅的樣子。
燈暗下來了,陰影的地方就大多了,黑貓完全可以依靠自己毛髮隱匿在陰影處。
真會躲。這貓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就溜進來了,得把它弄走。
於是蕭夜就在不大的客廳裡進行地毯式搜索。
他沒想到的是,貓根本不在客廳。
臥室裡。
一個小孩蹲在黑貓面前,輕輕撫摸它柔軟的毛,貓舒服地眯起眼,在她手心乖巧地蹭着,不忘用溼漉漉的眼可憐巴巴地看着小孩。
“被打到了?”小孩看着貓臉問。
“喵……”貓眨巴眨巴眼,擠出兩滴淚水。它纔不說是自己剛拍的,那樣的話自己又不會好過了,小孩最討厭的就是被騙了,雖然她自己也愛騙人。
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來,白衣輕揚,一顰一笑傾國傾城。
貓晃晃腦袋,想把腦中的人兒從記憶裡晃出去。它現在的主人是這個孩子,那個人早就不要它了。
透過門縫,看着蕭夜的背影,小孩笑了笑。
“不急……”揉亂貓額前的毛髮,小孩輕道,“不過,才猜對了一半。”
小孩仰起頭,清澈的眸子裡映出臥室上方的吊扇。
“它快到了,請加油。”雖然很清楚蕭夜聽不到她的話,也看不到她,但小孩還是很執着地朝客廳那個忙碌的背影鞠了一躬,這才抱着貓離開。
客廳的燈恢復了正常。
蕭夜很憤怒,燈都跟他過不去?昏暗不定的,要罷工得看時間好吧?
不過隨着燈的亮度恢復了正常,陰影面積的縮小,客廳終於可以看清了,並沒有什麼貓。
如果不是陽臺上的那張鮮血淋漓的皮囊,或許剛剛的一切只是蕭夜的一場幻覺。
可惜不是幻覺,他的貓,那個鬧騰的糰子,的確死了。
死的太冤。
看着那張皮,蕭夜反倒不怕了。
這是他的貓,他有什麼理由去怕,難道是因爲它死了?而且死樣可怕?
輕輕把皮從衣架上弄下來,蕭夜起身,從廚房,兩間臥室裡,分別把愛貓的頭,內臟,四肢拿到客廳。
如同在玩一個拼圖,蕭夜把它們拼湊了起來,一隻貓的身體漸漸被拼好。
這個漫長的過程裡,蕭夜抿脣不語,任由淚水肆意順頰而淌。
只是蕭夜在廁所找了許久,也沒有見到貓的骨骼。
奇怪。
蕭夜翻箱倒櫃,終於,在擰開廁所水龍頭的一剎那,他找到了一個拼不起來的拼圖。
是血,鮮紅的血。
蕭夜忽然有些佩服,他把龍頭開到最大,流出的水逐漸由鮮紅變成了透明。
過了許久,他還是沒有找到貓的骨骼。
蕭夜癱坐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茶几下有一個盆,裡面是飄着藥味的水,泡着一具拼接起的動物屍體。
凌晨一點四十五分了,今夜,註定無法安眠。
想起以前,他在一個雨夜將髒兮兮的糰子帶回了家,洗去它一身泥污。
蕭夜一直很喜歡貓,但養一隻貓的花銷極大,那些年,他初來乍到,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裡,剛找到工作,微薄的薪水讓他支付不起養貓的鉅額費用。
只是一次加班,因爲不信天氣預報的他沒有帶傘。
天降大雨,道路漆黑泥濘,在一家商店避雨的他遇到了糰子。
於是蕭夜以各種美食誘之,將它順順利利拐帶回了家。
蕭夜沒想到的是,拐回家的貓在花銷上不比買回家的貓差。
主要一點在於……這隻貓很能吃。
於是蕭夜在每天給它一食盆貓糧的基礎上再加小魚和骨湯之類的高脂肪食品,糰子胖如湯圓的體型漸漸符合了它的的名字。
等等,骨湯。
蕭夜睜開眼睛,回味着剛想到的詞。
骨湯,骨頭,湯。
廚房?
試試看。
蕭夜起身奔向廚房,大大小小的櫃子皆被翻遍。
但,一無所獲。
蕭夜站在門邊,將不大的廚房覽入眼底。
什麼地方,能存放骨頭,還有湯?
存放的地方。
冰箱。
對,冰箱沒有看。蕭夜拉開冰箱的保鮮層。
沒有。
蕭夜有些自暴自棄地打開冷凍層,將冷凍層的抽屜一個一個拉開。
冷氣帶着滲到皮膚裡的寒意迎面撲來,蕭夜輕輕拉開最底層的抽屜。
凍完全的骨頭散落在裡面,準確的說,是凍在了血水裡,和血水融爲一體,分不清裡面到底有多少根骨頭。
蕭夜把抽屜從冰箱裡完全抽出,蓋上冰箱門,隨即找來一壺溫水,輕輕倒在抽屜裡。
沒過一會,蕭夜把涼透的溫水混合着稍微融化的血水倒掉,重新倒入比之前溫度稍高的溫水,如此三次。
之後,蕭夜拿起熱水,倒進了抽屜裡。
隨着幾聲咔咔聲傳來,血水凝結成的冰碎裂,滾燙的熱水順着裂縫進到抽屜底部,將底層的血水迅速融化。
沒過多久,融化停止。
蕭夜摁住因融化而裂成的碎冰,將融化後的血水倒掉,又換了沸水。
這次,冰完全融化。
蕭夜收集起骨骼,把血水再度倒掉,並將抽屜清洗乾淨,放在了廚房的窗臺口晾乾,順便晾去血腥味。
返回客廳,蕭夜將皮拿起,到廁所洗淨,白色的皮毛,柔順又很漂亮,只是缺少了溫度,入手冰涼。
然後將肝臟去了血污,拿來幾根細絲,憑藉着記憶裡的模樣,將皮肉骨骼連在了一起。
蕭夜是從醫的,縫合的事情根本難不倒他,將骨骼放入皮毛內固定成坐姿,再將內臟放入,蕭夜找來些棉花,放入福爾馬林溶液,作爲一名醫生,擁有藥品並不奇怪。
確定完全滲入棉花內後,蕭夜將棉花填充到內臟附近及皮毛下。
然後用針線,將皮完整縫合。
蕭夜的腦中嗡嗡作響,眼眶再度溼潤,那是糰子生前的樣子。
陪了他兩年的糰子啊,蕭夜已經把它當成了最好的夥伴。
而現在,最好的夥伴不在了。
而且沒有留下全屍。
既然沒有全屍,那我就用我所學醫術,還原你本來的模樣。
蕭夜拿起有些重的貓屍,找到一個盒子,將貓屍輕輕放了進去。
接下來,就是大掃除了。
蕭夜環顧了下客廳,沉默着,憤怒了。
最蕭夜憤怒的是,他的地板,他每天都會仔細拖幾遍的地板,如今覆上血跡,斑斑點點,那隻貓離開後,血液順着皮毛流到爪子上,再流到地上,形成一個個梅花印,印子幾乎遍佈了客廳。
更過分的是,有些血液還積成了一灘,凝固在地板上。
有內臟臥室的把之前的黑貓淋了一身血,在地板上隱隱留下了輪廓。
像及了兇殺現場。
而在有四肢的臥室內中央,有一對血腳印。
周圍沒有腳印的延伸,就好像一個腳底沾滿鮮血的人,突然出現在了臥室中央,然後突然消失,只留下血印。
蕭夜比劃了一下,腳印很小,像五六歲小孩的腳印。
小孩子,是怎麼到他屋裡來的?
蕭夜心底隱隱生出不安。
如果那個小孩在,一定會對蕭夜說,他回家進門的時候,沒有關好門。
可惜小孩不在。
現在不是思考小孩如何進來的問題,重要的是把血弄乾淨,地上很髒。
蕭夜拿着拖把拖拭着血跡,忽然擡頭,看了眼表。
因爲,門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