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河鎮作爲n市26個鄉鎮中的第一大鎮,人口有5萬人之多,轄區有7鄉98村,其中尤以紅星村最負盛名,不僅因爲出了馬宇軒這個天才青年,更因爲該村的賭茬氣遠近聞名,強烈地帶動了周邊十幾個村莊的賭艙圍,其中嶺頭村就是首當其衝。凡村中老少幾乎都會三五幾門賭法,就連嫁進來的外地媳婦也很快沉迷於鄰里之間的賭局,並且樂此不彼,形成一種獨特的紅星村文化。
這樣看來,馬宇軒能夠在如此賭風熾烈的氛圍中出人頭地,倒是有幾分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風亮節了,若沒有超強的自制力,豈能一直保持勤奮上進的好習慣?
深夜的鄉村小道萬籟俱寂,沒有月光,田野裡一片漆黑,只有汽車的前頭燈散發出朦朧的光芒,照在新近修好的水泥路上,道旁的路標上兀自貼着“感謝爲民修路的馬宇軒”這樣的標語,偶爾有幾聲狗吠,越發襯得小山村更加幽靜和清冷。
天寒地凍的,連鄉里的小賣部都早已關門打烊了,在這種時刻還在通宵達旦地照常營業的,就只有隱藏在神秘地方的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賭場了。
爲了帶劉定國和劉從力感受藍河鎮的原汁原味的鄉土人情,馬宇軒特定挑選了賭場這個最具代表性的地方作爲切入點,這一次他們來到的是位於村外2000多米的小窯場。
這個小窯場原本是藍河鎮的磚瓦生產廠,70年代建造的,前幾年已經廢棄了。後來不知怎地被智慧無窮的賭徒們利用起來,改造成遠近馳名的“小窯洞賭場”。這個地方肅靜,隱蔽,又安全,窯洞四面都是出口,只要派一個人在1000多米外的路口把風,就可萬無一失,即使遇上警察突擊檢查聚衆賭博,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四處逃散。
窯洞外停放着各種交通工具,有小汽車,摩托車,三輪車,甚至連自行車都有,看來賭徒的身份是三教九流,窮人富人都有,窮人想一夜暴富,富人又想更富……
馬宇軒引着衆人走了進去,這裡經過簡單的改造,通了水,通了電,擺了七八張長桌子,幾十張小凳子,但這些擺設遠遠不夠,裡面密密麻麻地聚集着幾百人,大部分人都只有站着的份,卻絲毫不會影響他們下注的心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賭桌上,雙抹紅,全神貫注,彷彿感覺不到身體的疲累。
“進華曾經說過,所謂的賭場,就是一張桌子,幾張凳子,幾十個人,只要有人的地方,哪裡都是賭場。劉大哥,怎麼樣,我們藍河鎮的賭徹算有特色吧?”馬宇軒笑着說。
劉定國跟隨他上了二樓,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下面喧囂鼎沸的賭局,在窯洞裡賭錢這種場面他還是第一次見,點點頭說:“我們老家人也很好賭,不過我們那邊的賭徒比較注重檔次,賭錢都喜歡去棋牌室,或者是高檔會所,認爲那裡纔有賭錢的氛圍。你們這邊卻不是,誠如進華所說,賭錢賭錢,錢纔是最重要的,只要有人,只要有錢,哪裡都可以賭,哪怕是窯洞,草坪,甚至是田裡,都可以大殺四方。”
他的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中間那張人最多的賭桌上,那桌賭的是牌九,牌九在藍河鎮又被稱爲“拔刀子”,只因賭徒們通常喜歡將四張骨牌壘起來,一張一張抽出來翻看,抽牌的姿勢很像拔刀子,因此得了這麼個形象生動的雅稱。
劉定國之所以會被牌九桌吸引,主要是因爲那一桌有個中年賭徒輸得一塌糊塗,自從衆人進洞之後,就沒見他贏過,連輸了十幾把,檯面一堆厚厚的錢,也輸得分文不見了。
那人的牌其實還算可以,偶爾也能出一次“堡堡樂”這樣好牌,但是無奈莊家實在是太旺了,連着幾把出了“地保”、“天保”、“至尊”這樣的逆天牌,完美地通殺三局,愣是將所有人殺得沒有脾氣。
賭徒都有一個共同的心理,那就是不理智。越是輸得慘,越是不信邪,他們不相信莊家的手氣可以一直好下去,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總會輪到莊家通賠幾把的。所有那人輸錢之後,非但沒有意識到應該避避莊家的銳氣,反而變本加厲,追加籌碼,傾盡全部賭資,推了出去,狠狠地說:“媽的跟莊家拼了擲骰子”
結果當然是再一次被殺得找不着北,莊家笑眯眯地把桌面的錢全部掃進去,只留下呆若木雞的那人一臉迷茫地看着手中只剩下的一根橡皮筋。
“完了完了又輸了帶了幾萬塊出來,輸得只剩下一根橡皮筋了”
馬宇軒也注意到了這一桌,不過他的目光顯然落在旁邊的年輕賭徒身上,那人叼着雪茄煙,眯着眼聚成一道光,慢條斯理地翻看着骨牌,肩膀上還趴着一個風騷淫冶的女子。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張進華和張朝亮暴打的李剛。
“呵呵,還真是冤家路窄,進華,你們看,李剛那小子居然也在。”馬宇軒笑着對藍河五虎說,看着這個外強中乾的紈絝子弟,目光中充滿了鄙夷。這小子好出風頭,好色,現在看來又好賭,只怕是吃喝嫖賭樣樣沾,估計他老子李霸有再多錢也不夠他揮霍。
張進華掠過一絲狠厲之色,陰陰地說:“敢到藍河鎮的地盤上撒野,這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軒軒,要不要趁機修理這小子一頓?只要你點一下頭,我保證他不斷手斷腳休想離開藍河鎮。”
張朝亮也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勁,推波助瀾地說:“軒軒,讓我們幹一票吧。你放心,在藍河鎮的地盤上,就算我們把李剛秒了,也沒人能奈何我們,警察都查不出來。要怪只能怪這小子自尋死路,這就叫什麼來着,天堂有路…..”
“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陳小東恰到好處地接了下去。
馬宇軒知道藍河五虎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這個時候只要他點頭,估計李剛不會有好下場,他搖了搖頭說:“打打殺殺解決不了問題,兄弟們,暫且饒了這小子,以後大把機會修理他的。”
張進華也早料到他不會准許,點了點頭,瞪了一眼遠處的李剛,冷冷地說:“算他命大,下次再讓我看見,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劉定國聽着衆人的對話,心中的震撼委實不小,他尚是首次接觸藍河五虎,初時還以爲馬宇軒文質彬彬,他的朋友們自然也是斯文有禮,哪想到藍河五虎卻是不折不扣的超級古惑仔,打打殺殺都是家常便飯,手段之狠,性格之硬,令他刮目相看。
李剛玩了幾把,輸贏都不大,令人有些奇怪的是,每一局他的注碼都很小,最多不過幾千塊錢,完全不像他的闊少風格。
不過衆人很快就明白了李剛的意圖——原來他不是來賭錢的,而是來放高利貸的。
他見那中年賭徒輸得一乾二淨之後,立刻拋出橄欖枝,說:“魯叔,手頭沒錢了麼?需要借錢麼?小弟這裡有點現金,魯叔要是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大量供應”
說着拍了拍桌面那一堆厚厚的鈔票,少說也有幾十萬。
魯叔看着白花花的鈔票,心裡癢癢的,目中泛出精光,說不想借錢那是假的,但他作爲一個慣賭,非常清楚賭寵錢的規矩,借錢是需要付出高昂的代價的。
按照藍河鎮的一般規矩,高利貸的“隔夜拆借”利息高達5,現在借10000塊,過了今晚,明天就得還10500塊,明天要是還不上,利息又增加500,後天就得還11000,粗略計算下來,一個月的利息竟然高達150,堪稱是一本萬利的暴利行業。
而且放貸者還有抽水的權利,也就是說,借錢的一瞬間就先抽5,換句話說,借10000塊,賭徒拿到手的只有9500,第二天就得還10500塊。
借得越多,欠得越多,還得越多。
魯叔心念電轉,暗忖今晚自己的手氣不佳,已是不爭之事實,如果再借高利貸,能翻本麼?可別越輸越多,傾家蕩產了吧?
心裡雖這麼想,但又被白花花的鈔票深深誘惑,魯叔咬一咬牙,說:“借當然要借賭場有句話:有賭未必輸。不到天亮就不知道這些錢是誰的,媽的,我就不信我這麼黴李剛,來,借我三萬”
李剛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心道這個老傢伙終於上鉤了。
就在雙方準備進行高利貸交易時,窯洞的大門突然被人大腳踹開了,發出嘣的一聲巨響,一個滿身泥巴的年輕人破門而入,手裡握着一把刮膩子的工具,一對厚重的皮鞋蹬得地板啪啪作響,他大步邁過門口的大水缸,頭髮向後梳了一個90年代那種流行的“反波”頭型,看起來鬚髮倒豎,怒目相向,衝着魯叔爆吼道:“爸你敢借你敢借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係上次欠的十幾萬高利貸還沒清,你又來賭,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魯叔似乎有點怕自己的這個兒子,雖然很想接過李剛手中的三萬塊大洋,但伸出手卻是不由自主地縮了回來,有些唯唯諾諾地說:“這……我……你…..”
“別這那的了,快回去你要是再敢賭,看我幫不幫你還高利貸,我說到做到,你自己看着辦”年輕人不由分說將父親推出小窯洞。
魯叔立刻臉色一變,他很害怕兒子真的不幫自己還錢,現在自己年邁體衰,賺錢無門,兒子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要是兒子都不管自己了,那自己可就慘了,作爲一個職業賭徒,他非常清楚放貸者對付欠錢者的手段。
無奈之下,魯叔只得弓着背灰溜溜地離開了小窯洞。
李剛本來眼看就要放貸成功,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打亂了全盤計劃,他不滿地說:“老魯,你這可不厚道了,你這不是擋我財路嘛?”
那個叫老魯的年輕人早就一肚子火,立刻轉而撒向李剛,怒罵道:“我射你媽的電筒,的放高利貸還有理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們害得傾家蕩產?”
李剛不同意地辯解說:“他們傾家蕩產關我什麼事?是他們自己爛賭,輸了又不甘心,我借錢給他們江湖救急,是爲他們好,你管的着麼你?”
老魯更加氣不打一處,罵道:“管你媽的電筒老子管不着你,你就管得着老子麼?我教訓自己老爸,關你鳥事?我射你媽的電筒”
他一口一句“電筒”,在場衆人其實也不知道“射電筒”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很新鮮,罵人罵得很解氣。李剛的素質修養本來就低,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頓時雷霆大怒,一拍桌子道:“操的存心找茬是不是?有種你再說一句射電筒,看我不打爆你的頭”
“的電筒我射你媽的電筒想打架是不是?老子奉陪到底媽的,來藍河鎮的地頭還敢囂張,別以爲我是農民工就不敢修理你”老魯完全無視他的威脅之語,脾氣更加火爆,作勢就要舉起手中的刮膩子工具。
樓上的藍河五虎看到這裡,都忍不住捧腹大笑,陳小東吹個口哨,怪叫一聲,拍手叫好道:“老魯,好樣的打,給我往死裡打,人不夠就叫我”
李剛本來還想叫鄰桌的幾個惡棍一起暴打老魯,打算來個人多欺負人少,但是當他聽到陳小東鷹鷙般的陰笑聲,擡頭看見凶神惡煞的藍河五虎,頓時像蔫了的茄子一樣,頹然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