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權衡利弊之後,馬宇軒最終選擇了依附‘交’通局長彭雄,送上五萬塊大洋之後,修路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沙子水泥及時地供應到位,不到三天之後,紅星村村口已經駐紮了工程隊伍,又是推土機,又是攪拌機,又是拖拉機,幾十個小工日夜不停地修築道路。
轉眼又是一月,又到了結算和還貸的時候了,馬宇軒仔細地計算了一番,發現本月礦山運輸的收入達到了68萬元,蔬菜運輸收入了12萬元,利潤同比上漲了20%。
到了晚上繳付利息的時候,馬宇軒就和張進華一起出去,想要考察一下N市的信貸行業情況,順便認識幾個搞投資方面的朋友。
李璐卻也要跟着去,她纏着馬宇軒說要出去見識一下,而且還使出了撒嬌的招數,再三執拗之下,馬宇軒拗不過她,只得騎摩托車載着她一起前往市區。
安靜地坐在摩托車的後座,頭輕輕地枕着馬宇軒的肩膀,夜風溫柔地吹拂着秀髮,李璐此刻的心情很愜意,她很享受這種悠閒的生活,也有些殷切地想要了解有關這個號稱紅星村天才的同學的一切事情。 ”
張進華在前面開路,很快就到了N市的大成街,這一帶是全市最繁華的地段。左邊是步行街,服裝店,飾品店,‘花’店,西餐廳應有盡有,右邊是商業街,隨處可見房屋中介、婚姻介紹、汽車租賃等服務‘性’企業,但這裡最多最顯眼的,赫然是一排排的投資公司,這些投資公司無論是店面規模還算廣告招牌都比別家大,佔據着商業街的半壁江山,成爲絕對的主導力量。
“興盛投資公司,富強投資公司,迅捷投資公司……呵,不少嘛!進華,什麼時候我們N市也能吸引投資公司的眼球了,居然紛紛進駐這座小城市?”馬宇軒嘖嘖奇道。
張進華曬然笑着說:“宇軒,你out了!什麼投資公司,說白了就是放高利貸的。”
馬宇軒聞言一怔,說:“放高利貸的?”
像馬宇軒這樣第一眼被投資公司的外表‘迷’‘惑’的人不在少數,張進華便笑着解釋說:“是啊!現在放高利貸的也學聰明瞭,知道註冊一家公司,打着投資公司的幌子去放貸。說起來我們N市還是學習溫州人的做法,新聞你看了吧,都說溫州有幾萬家民間投資公司,沒辦法,人家溫州人錢多啊,又不讓炒房,當然得想點辦法錢生錢,於是爲了掩人耳目,躲避政fǔ的追查,就假裝走正規路線,註冊成立公司,並聘請專業的財務人員,業務人員,管理人員來運營,其實說到底還是放高利貸的,利息一般都是銀行的三倍以上。”
他頓了一頓,又看了看一排排的LED廣告牌說:“投資公司在我們N市是近兩年才興起的,你學過《公司法》,想必知道註冊一家公司的最低註冊資本只需要3萬元,這太容易了。所以大成街纔會在短短的兩年內冒出上百家投資公司,專業從事高利貸行業,哦,不,呵呵,用他們的話來說,是從事信貸行業…”
馬宇軒聽得大是感觸,N市現在是越來越和大城市接軌了,看來自己想得沒錯,近幾年N市一定會迎來一‘波’發展高‘潮’,現在就看自己能不能搶佔先機了,他看了看一家家‘門’可羅雀的投資公司,問道:“進華,有那麼多人來借錢麼?這幾十家投資公司一字排開,惡‘性’競爭,我在想能賺錢嗎?別到時候大家都是虧得一塌糊塗…”
張進華可不這麼認爲,長期在道上‘混’的他切實地感受到了投資公司的風光無限,說:“宇軒,你要是這麼想的話,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現在的投資公司不知道多麼火爆,根本不怕沒生意、沒客戶,就怕你兜裡的錢不夠。”
他又指着對面稀稀落落的路人說:“你別看這些公司好像生意很冷淡似的,我告訴你,人家做的都是地下生意,說白了也就是賭場生意,借錢的80%都是賭徒,剩下的20%則是急需資金週轉的生意人,像我們借錢買車,不就是借的高利貸麼?只不過憑藉在我在道上的關係,利息壓制在7釐,和銀行分期付款差不多,所以你感覺不到這是高利貸。”…,
馬宇軒回想起自己當初借錢千辛萬苦的經歷,漸漸有些明白爲什麼這些投資公司有市場了,誠然如此,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如果有人肯伸出援助之手,那絕對是雪中送炭,儘管這種援手需要高額的回報,但只要能度過難關,相信很多人都會毫不猶豫地接受。
看到同伴沉思的樣子,張進華知道他有些心動,開玩笑地試探着說:“怎麼樣?宇軒,要不我們也搞一家投資公司玩玩?”
馬宇軒卻絲毫不覺得這是在開玩笑,事實上他的確想過這種可能‘性’,如今他揹負着幾百萬債務,根據合同每個月只能還一部分利息,手裡拽着幾十萬,不錢生錢是不行的,蔬菜運輸那邊短時間又難以形成規模,因此有必要尋找新的財富增長點。
對於賭徒、賭債、賭博業,馬宇軒並不會陌生,從小在紅星村長大的他,親眼目睹了多少人傾家‘蕩’產,又目睹了多少人一夜暴富。人們的貪婪心理,決定了賭博是一個長盛不衰的話題,尤其是在N市,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是“有店必有賭”,不管是鄉村小賣部,還是城郊士多店,都可以看見人們圍在長桌前鏖戰的身影,這些賭錢的人之中有老人,有年輕人,也有十幾歲的小‘混’‘混’,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外地嫁過來的兒媳‘婦’,總之整個N市都是一個賭風熾烈的地方,不管你喜不喜歡這種風氣,事實就是這樣。
所以馬宇軒沉聲問道:“進華,放高利貸雖然利潤很高,但是我聽說風險也很大,不少賭徒借了錢之後,輸光了還不起利息,就跑路到外地打工,三五幾年都收不回來。”
張進華點點頭說:“那是肯定的!任何事都有風險,我們N市古‘惑’仔最多,借錢的當然多,但是不還錢的也不在少數。根據我粗略的統計,一般的爛尾數,也就是你們專業術語說的壞賬,大約在20%左右。不過儘管如此,投資公司也是照樣賺得盆滿鉢滿,因爲利潤太高了,隔夜拆借的利息就達到5%,也就是說,今天借10000元,明天早上就得還10500元,後天就得還11000元,利息高得嚇死人,所以一般的投資公司,只要保證剩下那80%正常運作,就可以大賺一筆。”
一連串的數字,不斷地刺‘激’着馬宇軒,李璐看着他微微心動的樣子,忍不住低聲勸阻道:“宇軒,不要去碰高利貸好嗎?那是犯法的,被查出來要坐牢的,而且你也不想看着別人傾家‘蕩’產的下場,不是麼?”
張進華不同意地說:“弟妹,你這是‘婦’人之仁,賭徒傾家‘蕩’產,那都是自找的,和你借不借錢沒關係,你不借,還有別人借,結果都是一樣,怪只能怪他們貪婪,也許你借了高利貸給他們,‘逼’得他們傾家‘蕩’產之後,他們反而大徹大悟,從此洗心革面做人也說不定呢!至於犯法,更是絕不可能,投資公司都是正規的,借款也是有合同的,國家法律規定,只要不高於銀行同期利率的4倍,就不叫高利貸,而是叫做民間借貸。”
李璐臉‘色’通紅,也不知是被他語氣‘激’的,還是惱他那一句胡言‘亂’語的“弟妹”。
信貸利率這種專業的法律條文,連馬宇軒這種高材生都不知道,張進華卻是如數家珍,看來果然實踐出真知,‘蒙’頭死讀書是沒有用的。
張進華跑進了一家叫做興發投資公司的地方‘交’了供車利息之後,下來看見馬宇軒還在若有所思,遂提議道:“宇軒,不如我帶你去賭場考察一下吧,你要是覺得有搞頭,我們就成立一家投資公司,你要是覺得沒搞頭,或者不想搞,那就算了。”
馬宇軒點點頭,車着李璐一起尾隨而去。
出乎兩人的意料,張進華並沒有在市區逗留,而是出了城向山上進發,沿着崎嶇的山路行駛了近二十分鐘,越往裡走,越是偏僻,窮鄉僻壤的,兩旁都沒有人家,道旁隔三差五地豎着幾根電線杆,上面標着一個個箭頭,似乎是指示方向的暗號之類的。…,
山路上印出一道道的車痕,看得出應該有好幾輛汽車剛剛進山不久,果不其然,繞過一處岔路之後,張進華加大油‘門’衝上了半山腰的一塊空坪上,只見那裡停靠着幾部白‘色’的麪包車,坪地上聚集了幾百號人,此刻正在大聲喧譁,吵得熱火朝天。
下車上山之後才發現空坪中間擺了七八張長桌,每張桌子下面鋪了兩排凳子,但數量遠遠不夠,大部分的人都只能站着,桌上擺着一副副的賭具,麻將,牌九,撲克牌都有,每張桌子都是不同的賭法。
馬宇軒看得目瞪口呆,傻了眼道:“進華,這就是你說的賭場?”
張進華嘿嘿笑道:“是的!怎麼樣,夠新鮮吧?宇軒,難道你以爲賭場就一定是豪華氣派,燈光華麗,裝修‘精’致的大堂口麼?你的想法過時了!現在政fǔ天天嚴打,在市區定點賭博是肯定不行的,所以莊家們就把賭場搬到了外面。其實賭場在那裡都是一樣的,對於莊家來說,不在乎場子在哪,只要有人賭,哪裡都是賭場。一張桌子,四張椅子,就是一個賭場。”
馬宇軒啞然失笑道:“照你這麼說,我們也可以開賭場?”
張進華搖了搖頭,說:“沒那麼簡單,你得有足夠的人脈才行。像現在的莊家,手裡都有幾千個賭徒的聯繫方式,並且把這些賭徒分三六九等,然後根據賭局的大小,分別聯繫這些賭徒,信息都是嚴格保密,管理也是專業的,你以爲那麼容易啊?”
馬宇軒扶着李璐,小心翼翼地在外面掃視,賭徒們的瘋狂果然是沒得比的,個個都殺紅了眼,完全無視三人的到來,其中不乏‘女’賭徒,穿着暴‘露’,擦油抹粉,嘴裡叼着煙,滿口髒話,像這樣的‘女’人,一旦輸了錢,估計會毫不猶豫地賣身還債….
張進華走馬觀‘花’地帶着兩人蔘觀了一圈,邊走邊說:“這裡賭得很大,莊家光是‘抽’水一個晚上都能‘抽’幾十萬。你看到那桌鬥牛的沒?凡是出現牛牛,莊家就要‘抽’一份;你再看那桌三公,凡是出現癟十,莊家又要‘抽’一份,所以一般賭到最後,大家都是輸家,錢都被‘抽’水‘抽’走了,就像你玩QQ遊戲一樣,不管誰贏誰輸,系統都要‘抽’一部分歡樂豆,所以最後的贏家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騰訊。”
這個道理馬宇軒自然懂,他也聽說過N市的莊家‘抽’水很厲害,用行話來說,叫“水池”,每次賭局水池裡都能蓄滿幾十萬賭資,然後被組織者瓜分一空,這些組織者不一定全是賭場莊家,也有投資公司的放貸者,像張進華此前來放貸的時候,莊家也會酬謝他,分一部分佣金給他,希望他多多放貸,賭徒的錢多了,賭局才能長期進行。
但由於過度的‘抽’取,經過一段時間,所有賭徒肯定都會被榨乾,因此N市的大規模賭局一般有兩期。一期是過年前後,大家兜裡都有錢,賭得也兇;另一期卻是七八月份,那時候正是N市的主要農作物黃煙上市,農戶賣完黃煙之後,手裡有錢了,又能去賭了。
但馬宇軒卻知道,十賭九輸,這是幾千年來亙古不變的歷史,真正的贏家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莊家。
要想賭,要想贏,就一定要做莊家。
他努力將這種熾熱的想法藏在心裡,擡頭不偏不倚碰上李璐那柔情無限的目光,目光中有一絲淡淡的擔憂,似乎不想看着這個天才同學泥足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