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馨和林小蔭回到別墅,卻發現別墅內異常安靜,不見了來回走動的傭人。客廳外站着兩個黑衣人,西裝筆挺,帶着墨鏡,面無表情的守在那裡。
“老爺,你就放過我吧,是夜燼帶我回來的,跟我沒關係。求求你,都那麼多年了,不要傷害我……”
穆輓歌的聲音傳來,二人皆是一驚,快步的向客廳方向走去,卻被門口的兩個人橫着胳膊攔了下來。
這時她們纔看到了客廳內的場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身後跟着十幾個同樣黑色西裝,帶着墨鏡的保鏢。他扶着一把紅木柺杖負手而立,那柺杖的扶手經年累月已經變得很是圓滑,還掛着一層釉質的光澤。他目光如鷹隼一般銳利,一輩子磨練出來的戾氣鎮壓全場。而穆輓歌就匍匐在他的腳邊,哭花了一臉的妝容,盤起來的長髮被扯的凌亂的擋住了半邊的臉。
聽到門外的動靜,夜霆的目光轉過,落在了兩個女孩的身上,渾濁的眸光暗了暗,這兩個女孩中,一個是他永遠都不會承認的女兒,另一個麼……
就是夜燼傾盡全力保護的女人吧?她面色清秀,不見得多漂亮,一雙眸子倒是晶亮無比。卻也沒有發現,她還有什麼值得讓人注意的優點。
對於兩個女孩,夜霆不與理會,轉過頭用柺杖挑起了穆輓歌的下巴,渾厚的聲音蕩在安靜的大廳內。
“既然回來了,就應該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穆輓歌身體不住的顫抖着,手指慌亂的抓住了夜霆的褲腳,“老爺,我錯了,我這就回鄉下去,再也不回來了。您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眼前的這個人註定是穆輓歌一輩子的恐懼,她聲聲的哀求,一如當初一樣,卻也依舊不會讓他有任何動搖。
夜霆一臉的褶皺因爲穆輓歌的觸碰全都糾結在了一起,厭惡至極的看着眼前這個骯髒的女人。她還是那麼沒長進,生出的兒子倒是出息了。
一旁的管家察言觀色,揮了揮手,立刻有兩個保鏢過來扯開了穆輓歌。兩個大男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她,任由她哭喊掙扎也無動於衷。
夜霆走近穆輓歌,眼裡帶着一抹狠厲,“你是要回去。但是,我曾經說的話也依舊算數。留下一隻手,我饒你一條命。”
“不要啊……夜馨,救我!”穆輓歌猛烈的搖着頭,聲嘶力竭的哭喊着,目光又哀求的看向門口那兩個單薄的女孩。她後悔了,她是真的後悔了。窩在小山窩裡,她起碼還能健全的活着,如果失去了一隻手,她又要怎麼生存?無限的恐懼衝擊着大腦,她一時難以自控,竟然當場大小便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媽媽……”夜馨已經淚眼朦朧,但是心底卻跟穆輓歌一樣懼怕着夜霆。那個從來不會正眼看她一眼的爸爸,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她唯一懼怕的對象,那種恐懼是經歷多少時間都無法磨滅的。
一旁的保鏢抽出隨身的匕首就要動手,卻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就停了下來。
“慢着!”林小蔭朗聲說道,快速推開攔隔在自己面前的胳膊,那保鏢在想去抓她,卻被她閃身躲過。
夜霆投去一道目光,保鏢就退了回去,繼續守在門口,阻隔夜馨的進入。
夜霆沒有說話,銳利的目光坦然地落在林小蔭身上,她立刻後背發涼,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夜霆的氣場雖然不如夜燼,但是那磨練了一生的氣勢也不是她一個小菜鳥能受的住的。
但是,看到穆輓歌那求助的目光,她還是不忍心對她置之不理。挺了挺脊樑,壓下心中的不安,才接着說:
“老爺爺,你入室搶人不說,還敢傷人,你們眼裡到底有沒有王法。”
林小蔭不是傻瓜,讓她對付幾個混混還可以,去對付十幾個訓練有素的保鏢,那純屬天方夜譚。這棟別墅,又因爲夜馨不喜歡那些個整天舞刀弄槍的安保人員,所以只有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傭。現在沒有人能幫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夜霆的臉卻黑了下來,這死丫頭竟然管他叫老爺爺?他還沒到六十,在他的心裡是正值壯年,敢這麼羞辱他,今天她也別想輕易離開。
“跟我談王法?”夜霆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笑了笑,目光卻陰冷的直逼林小蔭的身上。“小丫頭,逞英雄也要顛顛自己的分量,多管閒事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林小蔭對夜霆目光不躲不閃,一派清明的回望過去,“老爺爺,我還就跟你說了,這個閒事我管定了,今天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們傷害阿姨的。”
還叫他老爺爺,夜霆周身的殺氣盡顯,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好,”夜霆冷冷一笑,看了看穆輓歌才悠然的說。“只要你爲她賠我一隻手,我就放了她。”
林小蔭眼皮一跳,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漸漸的握成了拳頭,而這些在夜霆眼裡儼然成了退縮,他就看她爲自己的莽撞如何收場?
“怎麼,不敢了?”夜霆嘲諷的說,撫了撫柺杖,玩味的笑着,“不敢就給我滾開,別耽誤我處理這個賤人。”
夜霆示意那個保鏢繼續動手,林小蔭卻上前一步,一把奪過匕首,把自己左手墊在了茶几上,爽朗的說道:
“不就是一隻手麼,給你就是了。”
夜霆看向林小蔭,目光不無讚賞,只是他卻並不相信她會爲了穆輓歌,自己剁掉自己的手。他就等着她裝不下去,跪下哭着跟他求饒。他可是知道,穆輓歌一直看林小蔭不順眼,給了她很多難堪,如今她不是應該笑着看戲纔對麼?
“小蔭……”夜馨終於在好友有了自殘的想法以後有了反應,只是她剛剛上前一步,就又被攔了回去。
林小蔭笑着看向夜馨,輕柔的安撫她,“別怕,一會兒閉上眼睛。”
然後轉過頭,高高的舉起了右手上的匕首,茶几上的手跟了她二十幾年,哪怕常年練功,也是依舊柔軟溫暖,如今她將要親手斬斷它,卻絲毫不後悔。就當是爲了夜燼,欠他的,這一隻手,應該足夠了。
猛的,林小蔭的匕首直直的劈了下去,夜馨驚叫一聲,登時昏了過去。夜霆那見慣一切大場面,都能紋絲不動的眸子,此時也閃過了一絲錯愕。
“住手!”夜燼的聲音突然從遠處響了起來,卻依舊不失威嚴。他腳步急穩的從外面往回走。那敞開的西裝,被風鼓起,衣角翻飛。
匕首,堪堪的停在了手背上,卻因爲收不住力道,割傷了皮膚,殷紅的血液滲出,如同一條絲線一樣,源源不斷。林小蔭的眼睛花了花,扶住茶几才穩住了身體。
門外的兩個黑衣保鏢想阻攔來人,卻被夜燼陰鷙的眸光逼退。
“欺負人欺負到我家裡來了,您老人家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吧?”夜燼陰涼的說道。
饒是夜霆也抵抗不了夜燼那迫人的氣勢,心裡很是不甘,明明得到的消息是他今天都不會回來,怎麼不僅回來了,還偏偏挑了這麼個時候?
“怎麼,你這裡我就不能來了麼?”夜霆有些心虛,但還是咄咄逼人的開了口。
夜燼冷然一笑,道:“這裡似乎從來都沒有歡迎過你。你不僅來了,竟敢傷我的人?是不是如今夜家的生活太好過了一些?”
夜霆老眉一蹙,一臉的褶子如同凍起的冰塊,僵在那裡。面對這個兒子,他是底氣不足的。夜燼到底有多強大,他無從而知。如今他想培養夜馳,但是夜馳還太年輕稚嫩,根本鬥不過老謀深算得夜燼。
如今這個兒子,就像是在跟他們玩貓鼠遊戲一樣,只爲了一點點討回他曾經所受的屈辱,哪天他失了興致,那麼夜氏也就完了。所以,現在還不能和他翻臉,要趁着這段時間徹底擺脫他的制衡纔是首要任務。
夜霆打定了注主意,老臉一沉走到穆輓歌身邊,陰狠威脅的說:“我就看看夜燼他能幫你到什麼時候,我們走!”
兩個保鏢一鬆手,穆輓歌立刻如同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身上充斥着一股子難聞得屎尿味兒。
夜燼對她卻是毫不理會,命令幾個已經被嚇呆的女傭把夜馨扶起來,就直奔林小蔭而去。只是,指尖剛剛碰到她衣角的布料,她就身子一軟,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
夜燼身體一僵,不悅的濃眉深蹙,逞着一時之勇,卻也不過是個小女生,剛剛她嚇壞了吧?
攬着懷裡的女人,讓她柔軟的身體整個的靠在他堅實的懷抱裡,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背,只是血流的有點多,傷口並不深。夜燼這才鬆了口氣,他真的不敢想象,這個莽撞的小女人,如果他沒有即使趕回來,是不是看到的就是她血流成河的一幕?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頰,夜燼聲音些許疲憊卻不失溫柔的說:
“慫貨,剛剛的英勇哪去了,怎麼又暈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