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是哪個男人把你迷得神魂顛倒。”瑪麗大馬金刀地杵在書玉面前。
書玉抱着靠枕,正襟危坐在沙發上,揉着額頭看着對面坐成一排的姑娘們。
“我沒有……”她微弱地吐出一聲抗議。
“沒有什麼?”阿加塔推了推鼻樑上的厚眼鏡,“還沒有和他上牀嗎?”
書玉窘紅了一張臉:“胡說什麼,我們才認識沒幾天……”
簡咯咯地笑:“譚,你的效率超高的。這纔沒認識幾天,他就已經對你死心塌地了。”
“是啊。”安笑着說,“看上去是個不錯的男人呢。他的節奏把握得張弛有度,不讓你覺得唐突,也不讓你有機會逃避。”
書玉嘆了一口氣。她和辜在院子門口話別不過須臾,甫一擡頭便見窗口上碼了一排偷窺小腦袋。
所以,什麼細節都被她們看光了——包括辜那個深情而醉人的擁抱。
瑪麗興致勃勃道:“應該是隔壁學院的青年才俊呀。簡,你認識嗎?”
簡想了想,道:“我們系亞裔不多,有這樣姿容的大概是沒有了。但是我聽說生化繫有個挺出名的亞裔學生,跟着白弗利教授做實驗,據說是個低調而神秘的天才。你們說,會不會是他?”
幾個姑娘興奮得滿臉通紅。
書玉聽得一愣一愣。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對辜的瞭解少得可憐,竟連他隸屬哪個系都不知道。她居然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墜入了愛河。
“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呀。”簡趕緊補充,“畢竟我在進入皇家實驗室組之前gap一年去聖馬丁做義工了,其實對那一年招進來的大老爺們並不很瞭解。”
“沒事。”瑪麗笑眯眯道,“簡小甜心你不需要了解很多,接下來譚會親自去了解——深入地瞭解。”說罷發出了女巫般桀桀的笑聲。
姑娘們鬧到了凌晨,不敵睡意紛紛趴倒在了沙發上。
壁爐裡嗞嗞地燃着火,透過窗戶邊的枝椏可以看到天邊吐出的魚肚白。
書玉披着厚披肩,輕手輕腳地給熟睡的姑娘們蓋上毛毯。正蓋到瑪麗時,毯子下的姑娘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眸露精光道:“我琢磨過了,你們這哪像一次舞會的□□啊。那天傍晚我和馬修下來了遊輪以後,你是不是也入港了?”
紅暈一點一點在書玉的面頰上蔓延開來。
瑪麗吃吃地笑起來:“親愛的,你縮在龜殼裡過了二十年,如今終於有一個人能把你從龜殼裡拽出來了。”
書玉翻了個白眼。說誰烏龜呢,哼。
“不過,你也別被他吃得死死的呀。”瑪麗眨了眨眼,“女士應該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不把他折騰一番實在便宜他了。”
書玉蹲在沙發前,忍俊不禁。她戳了戳瑪麗鼓鼓的腮幫子:“你捨得這麼晾着你家馬修?”
瑪麗瞪眼:“怎麼不捨了,我現在正在考驗他的真心!”
書玉笑嘻嘻地看着她,不說話。
“你怎麼還不信我呢!”瑪麗急了。
“信啊,怎麼不信。情場女王瑪麗閣下說的話我怎麼能不信。我明天起就籌備計劃,把那位傳說中的天才科學家虐得心肝肺俱疼,你看怎麼樣?”
“……也不能作得太厲害,萬一被你嚇跑了呢?”
“那就說明沒經受住考驗唄。”
“姑娘,這不行啊,喂!喂!”
……
同樣在這片露了晨曦的土地上,辜尨所在的地方依舊昏暗得沒有一絲光。
倫敦地下賭刀場。
這裡滿是噪雜的人聲,溼熱的空氣,以及阻隔了陽光的厚厚石牆。
“7988號,上場嗎?”
辜尨將墨色的方巾裹住口鼻,在腦後繫了一個活結。
“好了。”他答。
他空手來到了賭刀場的臺上,黑衣黑褲,俊挺而疏離。
看臺上沸騰了起來。誰都知道這位來自東方的刀者戰績斐然,手起刀落最是狠戾。
每一位刀者都渴望與他試一試身手,卻又懼怕與他正面交鋒。
試刀可獲得寶貴的經驗,但更有可能丟掉自己的小命。
真是又愛又恨。
恰相反,7988是所有貴族看客的寵兒,只要往他身上押金,定能賺個衣鉢滿盤。
然而今日,貴族老爺們卻有些遲疑,因爲7988對戰的是另一個狠角——來自紅海的不敗戰狼。
他們二人皆是不敗的神話,卻從未同臺出現過,到底該押哪一個呢?
贏面有了搖擺,卻更叫人激動,如果一個能殺掉另一個,那更是不枉今日此行。
紅海戰狼已經在臺上等了有一會,不耐地看向對面瘦削的亞裔男人。
他掄了掄手中厚重如鐵錘的長刀,卻在看到對手兩手空空時情緒起了波瀾。
觀衆席上發出了一陣噓聲。明眼人都能看出,戰狼被激怒了,他的寶貝長刀“鐵錘”已蠢蠢欲動。
很快,鐵錘虎虎生風地向7988砸去,觀衆席上已有女人不忍地別開了目光。
然而,這一擊落了空。
那個看似單薄的亞裔男人靈巧地避過了戰狼的攻勢,又如鬼魅般出現在了敵人的身後。
“be careful,wolf.”男人笑得玩味又惡劣。
戰狼一錘子砸碎了臺子,惱怒地轉頭,一個肘子向後襲去。倘被這雷霆萬鈞的後肘打到前胸,起碼得斷掉三根肋骨。一個不察,折斷的肋骨便可能戳入心臟。
辜尨已迅速在大腦中計算了速度和角度,陡然間躍起,雙腳架住戰狼的手肘用力一擰。
咯啦啦。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
“嗷!”
戰狼的嘶嚎驚得看臺上的老爺們脊背一涼,押了戰狼的客人們有些後悔自己魯莽的決定。
任誰都能看出,哪一位刀者佔了絕對優勢——
戰狼已掄出了他的“鐵錘”,7988卻還未出刀。
接下來的戰局恍若兒戲,瘦削的亞裔刀者如貓戲老鼠,將那大塊頭的戰狼耍得團團轉。
戰狼雖有一身碾壓旁人的蠻力,卻抵不過7988詭譎的攻勢——他太快了。
7988每一次攻擊,戰狼身上都要碎一處骨頭。到了最後,這頭勇猛的紅海戰狼雙膝骨骼碎裂,支撐不住倒在了臺上。
看臺上有不忍的噓聲傳出,7988實在是太狠了。
誰也沒有看到,那位亞裔刀者是何時出刀的。等他們回過神,戰狼已被挑斷了手筋腳筋。
7988擦了擦袖間刀,一言不發地走下了臺。
只有在臺上抽搐的戰狼才知道,這位亞裔刀者並非沉默地下了臺。當鋒利的袖間刀抵住他的頸動脈時,他的耳邊響起了7988冷漠的聲音。
“你的僱主派你傷了我的兄弟,如今這七十一道傷痕我原樣奉還。我本欲割斷你的喉嚨,但一想,總得留你一條命給你的主人通一通口氣。”
“不要動韓,否則下一次我的刀就沒有這麼客氣了。你知道的,像我們這樣的刀客,最是亡命之徒。”
平素囂張跋扈的戰狼竟忍不住顫慄起來。
與前邊看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不同,賭刀場的後臺安靜得有些沉悶。
辜尨看了看那箱贏來的黃金,照例打算將它們全部留給韓擎。
忽而轉念一想,自己還是留一些吧,畢竟現在他要追求一位可愛的姑娘,總得有資本投入不是麼?
至於韓擎,少拿一點不礙事。嗯。
***
新生酒會的最後兩日,書玉都沒能在禮堂裡見到辜,心內不免有些悵然。
她的足腕上戴了他送的鏈子。小巧的鏈子輕盈又有質感,蘊着內斂的鋒芒。
倘若這真是一柄刀熔後鑄就的,那麼那一定是一柄好刀。
可是那個願意爲她熔刀造鏈子的人,此刻又在哪裡呢?
他既然不願來找她,那麼她也不要去想他了。
然而鬼使神差的,她卻尋了個藉口與簡一同來到了皇家實驗室。
“喏,那就是生化系的專用實驗室。”簡眨了眨眼,“你去吧,我在前面的圖書館等你。”
書玉忽而有些緊張,好端端的,她該怎麼解釋自己出現的理由呢?
然而當她推開那扇實驗室大門時,忐忑的心卻忽然靜了下來。
大實驗裡分了幾個單獨的實驗隔間,唯有一間亮了燈。她輕悄悄地走了過去,推開了隔間的門。
入眼的是兩排試管架,再往後是一張長條形的桌子,桌子後有個修長的人影躺倒在椅子上閉目小憩。
那人一身白大褂,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下巴上冒了淡青色的鬍渣。
她覺得自己無意間見到了另一面的辜。
沉穩的,安寧的,與這個充滿學究氣息的實驗室相融相契的辜。
她走到他身邊,跪蹲在他的椅子旁,安靜地看他的睡顏。
毫無預兆的,沉睡的男人睜開了眼:“你來了。”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她的到來。
她剛剛準備好的一肚子理由竟沒有了用武之地。
“實驗很忙嗎?”她軟軟的嗓子裡不自覺地透着關切,“你很累?”
他笑了:“最近實驗正到關鍵的時候,確實有點累。”他當然不會告訴她,他接連幾夜都混跡在賭刀場,攢下了不少老婆本。
忽然他伸出手探向了她的足踝,準確無誤地握住了繫着腳鏈的那一隻。
他得意地揚了揚眉毛:“大小估量得正好。”
乾燥灼熱的掌握着她冰涼的足踝,感官的刺激令她騰地紅了耳根。
所幸他很快鬆了手。她正要暗自鬆一口氣,卻不料他轉而捉住了她的手腕。
他笑着看她紅了臉。他的姑娘溫柔又沉靜,墨似的水眸脈脈地望着他。
心臟瞬間一熱,他傾過身來,湊近她的臉。她白皙的臉上泛了淺淺的紅暈,小巧的鼻樑下是他肖想了許久的脣。
清冷的實驗室裡,溫度正在悄悄上升。
“辜!這麼晚了還沒忙完啊?”
大大咧咧的聲音自實驗室外傳來。下一秒,亞伯晃盪晃盪地出現在了門口。
“咦?”亞伯驚喜地瞪大了眼,“小羊羔?”
書玉一個激靈,如夢初醒般將手從辜尨的掌中抽了回來。她嗖地站了起來,禮貌得體地向亞伯點了點頭:“你好。”雖然她並不懂小羊羔是什麼鬼。
辜尨又躺回了椅子,面無表情地看向親愛的室友:“你來幹什麼?”
“來陪你呀!”單細胞生物笑得燦爛又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