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源古狼狽回到自己的營帳中,卻看到不知何時到來的男人坐在帳中擦拭手中兵器,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那是一柄形狀古怪的兵器,手柄長七八寸的樣子,其上盤棲着一條姿態張狂的雲蛇逐日圖案,凹凸有致的蛇鱗環繞手柄,順着手柄而出的蛇首則正好環繞在男子的手腕上使的兵器不易脫手。兵器的刀刃是兩道相互背離的彎月,各偏一方。兩刃一長一短,長的有一尺二左右,短的則正好短於一尺。刀刃鋒利,刀身刻有星圖,帶着一股神秘之感。斐源古神色一冷,對着男子冷聲道:“你在我帳中做什麼?”
直到擦拭完整個刀刃,男人才滿意的以獸皮纏上兵刃。擡起頭,看了一眼斐源古此刻的摸樣,男子似笑非笑的諷道:“王兄這幅摸樣卻是怎麼回事”
“雅部南休,不要得寸進尺。”臉色不善的看着雅部南休,斐源古心情十分不爽快。他這個王弟自小就和他兩看相厭,只要同做一件事,他們就沒有意見一致的時候。但稀奇的是,對於被壓制多年的明毓出兵一事上,兩兄弟罕見的看法一致,但也僅此而已。自從來到邊關,他們之間便產生了分歧,斐源古甚喜那些陰謀詭計,雅部南休卻喜歡策馬征戰沙場的酣暢淋漓。
“此戰即敗,那麼下次便由我親自攻打明毓邊關,王兄只要好好坐鎮後方便可。”說罷,起身便要離開。
斐源古抽出寬刀架在雅部南休的脖子上,神色間佈滿憤怒,雅部南休手抓上刀刃輕輕推開,眼中帶着輕蔑,“這一刀下去,可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王兄想清楚了再說。”
緊握着拳頭,斐源古大吼一聲,揮刀劈下。走出幾步,陳牧馳對守在帳外的士卒道:“去給大王子準備一座新的營帳。”
守在外面的士卒有些擔憂的看了眼被劈的七倒八歪的營帳一眼,低頭道:“勞二王子費心了。”
回到自己的營帳,雅部南休喚人叫來了與斐源古一同前去的殘部,他雖奚落了斐源古一番,但心中還是認同這個兄長的,斐源古雖然看起來是一副高大威猛的摸樣,但他的心思卻十分縝密。能讓他吃這麼大一個虧,對方倒真的有些本事。碣曦在過去那麼多年一直都被壓制,除了唐以青的確是員讓人畏懼的統帥外,碣曦的故意示弱起了很大作用。欲要一舉拿下,便要先麻痹其身心。碣曦畢竟比明毓稍弱,因而這麼多年僵持下來,卻對碣曦十分有利。
將兵器掛在帳內,雅部南休的視線投到這個全身傷痕累累的士卒身上,眼神中帶着戲謔。“說說怎麼回事。”
那人一五一十的稟告,雅部南休斜着身子視線不知投往何處,良久,他揮揮手,那個隨同斐源古一同逃回的士卒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雅部南休閉上眼,腦海中思量着方纔聽到的話,根據敘述來看,這倒不像那位青衣大將的作風,那個男人雖然智勇,卻不會在這般細枝末節的瞬間運用
這種方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於那位青衣大將,他可是瞭解甚深。
他以爲唐以青會更晚些到,卻不想倒是提前來了。他原不想做那些突襲之事,碣曦隱忍這麼多年,既然要戰,便要轟轟烈烈的戰,但是他的兄長和父王卻認爲應該趁着唐以青不在,一舉拿下邊關。因而,在皇宮內,他故意與唐以青照面,讓他不得不留在京都。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趕來了。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笑,他躺到牀上閉目養神。他有的是耐心,碰面的時間也該到了。
傍晚的時候,他差人送了封戰書到唐以青手中。他雅部南休要戰,便要正大光明一戰。
接到戰書時,唐以青隨意拿起看了一眼便撇在一邊不再理會。兵不厭詐,誰知這碣曦是真的約戰,還是另有所圖。不過無論他們是什麼目的,他都不會再如此再等下去。既然你們願戰,我便陪你們一戰。想到此,他繼續用飯,神情平淡。
白日一戰,兩軍各有損傷,但相較起來,卻還是碣曦的傷損更重。安尚元他們白日中的毒是軟筋散混合着一些致使中者血氣不暢的藥物,因而當時看起來嚴重,卻並不足以致命。安撫好傷員,唐以青便下令讓金劍合與萬鈞集結白日未參展的將士三千,連帶青風衛兩百人磨亮兵器隨時待命。當下三人眼睛一亮,明白唐以青是要有動作了。
晚飯後,衆將領再次齊聚,無所事事的武亭軒也來湊熱鬧,唐以青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並未帶任何情緒,武亭軒卻突然有些渾身發冷。他不知道爲何突然間有些膽怯,哈哈諏了兩句,便匆匆離開了。
唐以青看着手中的地圖道:“碣曦如今駐紮在城外偏南的小山丘上,地勢高而險,除了那座山丘,周圍平坦,沒有足以遮擋之物,想要突襲卻是有些難的。”
“不若正面衝殺過去,我們還能怕了他們不成?”金劍合沉聲說道,似是不滿偷襲之事。
“你是不怕,但你可想過,如若正面過去,我們的勝算有幾分,犧牲的士兵又將幾何?”臉上一無表情,唐以青的話卻沉而有力。金劍合一窒,單膝跪地請罪道:“屬下愚鈍,將軍恕罪!”
“起來吧。”唐以青眼神掃視一圈,神情冷漠,“這麼些年未曾有過幾次敗績,你們便以爲我們便是天下無敵了?與碣曦近來幾次交手,你們覺得他們還是從前的碣曦嗎?”
“人不可能一下子突然轉變,以如今的狀況來看,他們之前的表現卻是值得深思。”陳牧馳坐在唐以青身旁,眉宇間帶着深沉,頓了下,他道,“戰爭是士兵們拿命在拼,能少一分危險,便盡力而爲。”
“末將贊同。”沉默寡言的萬鈞突然出口,惹得衆人多看了他一眼。
當夜,唐以青與金劍合、萬鈞、雲姚兵分四路。夜風習習,寒冬時節,氣候分外乾燥。雲
姚帶着一些身手矯捷的人如夜的陰影在不高的乾草叢中匍匐前行。一點一點的接近,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駐守在山丘下的士兵們來回走動着巡查。
輕巧的將備好的樹脂撒進草叢中,待都準備好,一聲奇異的叫聲過後,山丘周圍突然燃起熊熊大火。守夜的侍衛驚恐的喊道:“着火啦,着火啦,快來人啊。”只是這話卻瞬間便吞入吼中,再也發不出來。火以燎原之勢快速的蔓延上小山丘,碣曦的士兵一時間混亂不已。
斐源古滿面怒色的看着驚慌的手下,揮刀斬殺數人,士卒們才紛紛冷靜下來。斐源古看了一眼四周的火勢,只能帶着衆人從火勢稍小的一面衝下山丘。雅部南休看了眼四周,輕描淡寫道:“都給我們打起精神了,一會恐怕可放鬆不得。”
水火無情,雖然那火沒能起到太大作用,卻成功逼得碣曦軍隊不得不快速逃脫。待他們離開山丘,到了一處平地,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四面八方突然射來的箭矢讓他們一時猝不及防。雅部南休和斐源古早已防着,因而反應極快,但其他士卒卻沒那麼好運。只這一番亂射,恐怕傷亡過百。
夜色是極好的掩護,這一番無辜傷亡卻是讓斐源古心痛不已。白日本已慘敗,折損不少手下,如今再遇此景,他如何不怒。迅速恢復理智,他指揮着盾牌手在外,掩護着身後衆人殺嚮明毓衆將士。兩相交接又是一番苦戰,明毓以逸待勞,碣曦則是先亂了心神,再加上途遇敵手,卻是反應稍鈍了些。但這也只是初時,適應過來後,碣曦的將士又是異常的勇猛。
看到碣曦已漸漸恢復狀態,唐以青放出事先約定的信號,明毓將士一見便毫不戀戰的往回撤,碣曦緊追不捨,只是唐以青早有準備,一早備好的戰馬,衆人一到便上馬又殺了回去。一刀一槍刺入對方溫熱的胸膛,唐以青的眼神始終淡漠。這一番廝殺逼得碣曦節節後退。他們這一阻,明毓的將士已撤離了很遠,唐以青正要招呼衆將一同撤回,身後卻突然掠過一陣涼風,下意識的矮身彎腰,卻恰恰躲過了那致命一擊,饒是他反應極快,卻還是一驚。
調轉馬頭,幾步開外,站着一個男子,夜色下看不清樣貌,只聽他狂妄語道:“那一刀之仇,必報之。”
“雅部南休?”唐以青眯起眼,看了那模糊的身影一眼,喝道:“回城!”
煙塵飛揚,只看那身影愈來愈遠。
眼神中狠意一閃,雅部南休收起兵器,走回碣曦的隊伍。
斐源古臉色陰沉的可怕,周圍的將士皆不敢多言。雅部南休見了,冷然道:“王兄,我們還是先找地方安營紮寨,待十日後,我便好好會會那個唐以青!”
瞥了雅部南休一眼,斐源古道:“去找處寬闊之地,暫且安營。”
找好地方,一行人便又忙碌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