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費還沒有說,就只說移民,虞輝祖等人也未在意楊銳答非所問。戰爭和移民其實是一體的,以西域省長楊增新的估計,整個西域可耕種的面積達四千萬畝,而現在只耕種了一千萬;這還是西域,出西域的大玉茲、中玉茲,這些地方的耕地面積數以億計,不佔太可惜了。現在政府有錢,完全可以重兵出西域,在那邊佔一塊大大的疆土。
至於俄國人,他們本就不屬於中亞,趕走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總政都已經爲此想好了口號,那就是‘白種人滾出亞洲’!而移民的地點,以情報局的分析,整個中亞希瓦和布哈拉兩個汗國(今烏茲別克斯坦及塔吉克斯坦地區)是不能動的,此處原住民多達五百萬;而土庫曼原住民也大約有一百萬,此兩地都不是移民的好地方。
唯有後世的吉爾吉斯斯坦,居民七十多萬,但俄國人佔了近兩成;還有後世的哈薩克斯坦,人口雖有四百七十八萬,但哈薩克人只佔一半,俄國人佔三成出頭,烏克蘭人近兩成;且此地又是是黑土地,種什麼收成都不錯。這兩地纔是移民的最佳所在。
狠狠的在哈薩克斯坦切一刀——比之前那一刀切得更大,再花三年時間像外東北趕走五十多萬白種人一樣,把這裡的兩百多萬白種人也趕走,而後再移民百年,可徹底將整個吉爾吉斯和哈薩克大部漢化。不過,這麼做完全違背了之前與列寧的同志的約定,戰爭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此時的蘇聯最爲虛弱,吉爾吉斯地區有奇米翁等油田,草原又是極其合適機械化部隊展開。蘇聯紅軍真要潮水般涌來,那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閃電戰。
翻遍各種資料和情報後,楊銳最終確定。之前在瑞士接受復興軍外籍軍官基礎軍事訓練的布爾什維克軍事人員中,學員米哈伊爾.瓦西里維奇.伏龍芝應該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伏龍芝元帥。此人的故鄉便是中亞的吉爾吉斯,只要他能像歷史那般在內戰中嶄露頭角,那麼帶兵大舉進攻中亞是極爲自然的事情。
虞輝祖、杜亞泉等人不明白這麼多歷史故事,在討論的最後,張坤卻提到了一件讓楊銳意想不到的事情。
“先生,在日本人的引薦下,我上一次去英國見到了羅斯柴爾德勳爵,他對於我們的航運生意和軍火硝酸生意並無反對。也無所謂我們站在同盟國這邊,還是協約國這邊,他只是將我引薦給了巴黎的埃德蒙.羅斯柴爾德男爵……”
“他是要求我們支持猶太人復國吧。”張坤的話還沒有說完,楊銳便將結果說了出來。航運生意可以認爲是中國在幫英國的幫,若不是中日商船隊,英國早就該投降了,而硝酸代替硝石、以及其他軍火,則觸動了羅斯柴爾德家族關聯企業的利益,英國帝國化學和法國諸多國有公司會拋棄硝石使用硝酸,必定需要一些大人物的認同。那些大人物以前給了好處。現在看來是來要回報了。
“是的,先生。”任何奇蹟都可能在楊銳身上發生,張坤已經見怪不怪了。他詳細的說道:“現在整個歐洲乃至德國,以及美國的金融界都在觀望一件事情,那就是到底誰支持猶太人復國。如果德國支持他們復國,那麼美國雖然宣戰,可戰爭動員、出兵歐洲等後續事情將拖延很長一段時間;而如果英國支持,那麼猶太人勢力將全力幫助協約國獲得戰爭的勝利。以目前的情況看,猶太人復國地選在巴勒斯坦地區,這是奧斯曼帝國治下,以奧斯曼現在爲德國盟友的身份。德國是不會被支持的,所以猶太人很有可能倒向協約國。”
歐洲兩大集團打的難解難分。中國是在投機掙錢,不想猶太人不但掙錢還投機復國。對於精疲力竭的協議國同盟國來說。此一刻還真是有求於猶太人。
“可美國已經宣戰了啊?”杜亞泉不知道歷史,更不明白真相,只感覺猶太人有些糊塗。
“宣戰只是一種態度。”虞輝祖說道,“美國不同於我國,政府只是發佈號令,備戰的組織準備還得依靠那些大公司、大財團的資本家,而歐戰雙方的財政都崩潰了,誰能得到猶太人的幫助,誰就能真正贏得戰爭的勝利。”
“猶太人復國找英國人啊,幹嘛找上我們?”楊銳沒管猶太人怎麼影響歐戰,他只是奇怪這事情怎麼和自己扯上了關係。
“先生,他們認爲歐洲戰後,航運的利潤將使中國成爲新晉列強,而且是比俄國還強大的列強。也許現在我們的勢力不能波及西亞,但不久的將來我們對亞洲的影響力將舉足輕重。”張坤道,他也很驚訝中國的所作所爲會被猶太人如此看重。
“支持猶太人就是反對阿拉伯人,就是反對整個伊斯蘭世界,這種事情,誰碰上都不好招惹。”楊銳知道再過上幾個月,英國就會出現貝爾福宣言,這是支持猶太人建國的討好性官方文件,但狡詐的英國人從來都沒有履行它。想到此,他道,“可以讓重安給他們寫一封信,言語最好古樸委婉些,讓人看得懂大致意思,但卻不明白確切意思,反正要做好以後翻臉不認人的準備。再說,這事情我們只是幫個腔,他們不會太較真吧?”
“有這個意思就好!”張坤心裡捏了把汗,中國銀行要進入世界頂級金融圈,那就要交好猶太人,而交好猶太人,那放到現在來說,最佳捷徑便是支持他們復國,這便是他的內在邏輯。至於戰爭的生意,即使不做支持,那影響也不大,畢竟,中國提供的服務和商品對協約國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張坤本以爲事情很簡單,不想卻涉及到整個伊斯蘭世界。
楊銳不明白張坤的心思,這件事情處理完後,便散會去處理下一件事情。早就在外等着的情報局張實進來道:“先生,他來了!”
“哪國的?”楊銳明白他說的是中亞的事情,而且這一次情報局直接把汗國的重要人物帶到北京來了。
“是希瓦汗國的一個貴族。”張實道。“他漢名叫做朱耐德,在希瓦貴族中很有威望。他對現在汗國的埃米爾,也就是俄國人的傀儡伊斯芬狄亞可汗毫無好感。如果我們願意幫助他。那他願意推翻可汗,再立新可汗。”
“他能做到?”楊銳問完立即想到希瓦還不如中國的一個府大。即便人多一些;而他本身就是一個貴族,以反俄的名義起事,再立新可汗是不難的,關鍵要有外力相助。
“希瓦當地的貴族都支持他。”張實說道,“而且他還能穩定控制數千希瓦軍隊。”
“那他要什麼,要的多嗎?”楊銳點頭,他忽然有些擔心他的胃口會很大。
“他最想的是把俄國人趕走。”張實道,“再有就是擴大希瓦的領土。不過這一點他現在不敢說出來,只是保證自己的族人不想再受俄國傀儡。”
“他見我是要吃一顆定心丸吧?”楊銳忽然笑道。見這種人、幹這種事,他已不是第一次了。
“是的,先生。”張實點頭。“此人稍微懂一些漢語,不過懂的有限。”
“把他帶進來吧。”楊銳回坐到總理椅上,他倒要看看這個敢廢汗的希瓦貴族是何許人。
身着漢裝的朱耐德見張實進去彙報心中很是忐忑,他曾經以俄國杜馬希瓦代表的身份去過彼得堡,這一次來北京,看到這個雄偉美麗的東方都城,只覺得她不如彼得堡陽剛。可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一幕,又讓他在此找到了深深的認同。
和希瓦一樣,中國人也還處於西方人的壓迫之下。但和希瓦不同的是,中國人遠比族人更有反叛意志,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戰士。如果每一個希瓦人都是戰士,每一個真主的僕人都是戰士,那麼……。是否能做到這一切,在於中國是否真的想幫助希瓦。中國人是真的嗎?朱耐德對此很忐忑。他明白,任何強國都不可相信,但沒有強國支持又不能打敗強國,如今。支持他相信中國人的,除了真主的保佑。便只有朝鮮的實例,但願希瓦會是另外一個朝鮮。
“先生。請。”總理府的侍從接到命令後,對着身前的異國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將其從偏殿帶入到銀安殿中。
“朱耐德見過總理大人。”一個身着白色漢服的中年人一進來就對着主座鞠躬,讓人看不懂相貌。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此人長的比一般人魁梧。
楊銳沒有客氣,待朱耐德三鞠躬後才道,“請坐吧。上茶。”
聽到楊銳的聲音,朱耐德這才擡起頭來。或許此人在中亞人看來極有特點,可在楊銳看來,這和他以前見過賣切糕的新疆人毫無兩樣,唯一的不同,就是此人目光較爲有神,臉龐更大、鬍子更密而已。
“希瓦到此幾千公里,閣下此來一路可好?”待朱耐德坐下後,楊銳發言問道。
除去開始的那句漢語,剩餘的交流就只能靠情報局的通事了。張實帶來的人把楊銳的問題翻譯過去後,本已經坐下的朱耐德立即起身回答,旁邊的通事道:“託大人的福,這一路走的很順利。我看到鐵路已經修到了西域省內,希望貴國能早日出兵,驅逐俄寇。”
情報局的通事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他對朱耐德言語的修飾聽的楊銳很不舒服。對於他來說,人與人的交流了解,最重要的就是語言和神色,好好的話被他一翻,弄得兩相不配合,甚是討厭。
“中國很快就會出兵,只是閣下準備好了嗎?”楊銳皺眉之後也是無奈,這種小語種翻譯只能仰仗滿清遺留下來的理藩院,人才的培養不是一蹴而就的。
楊銳很快出兵之語讓‘賣切糕的’眼睛發亮,他本低着的頭有些敬畏的看了楊銳一眼,回答道:“回總理大人:我們早有準備好,只是俄寇有重兵在塔什干,我們缺少武器,難以對敵。”
武器是剛纔張實曾提到過,此時見朱耐德提起。楊銳道:“武器彈藥會隨你一起回去,數目足夠你裝備一個旅的軍隊,另外作爲軍費的五百萬盧布和二百萬兩白銀。這些……”,楊銳見朱耐德越來越緊張。笑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還是像朝鮮當年那樣記賬吧,這些軍火錢餉就以低息貸款的形式交給貴國,以後貴國可以用當地的物產償還債務。”
楊銳一提朝鮮和貸款,朱耐德心中便是一震。大家都是聰明人,如果這筆軍火和款型是無償的,那今後的希瓦存不存在還未可知。但如果是貸款,雙方是商人式的借貸關係,那希瓦作爲一個主體是很有可能會繼續存在。
又深深的鞠了一躬,朱耐德開始說話,通事道:“謝總理大人的大恩,在下銘感五內。只是……,”通事忽然有些結巴,“只是,軍火和款項大多,我擔心希瓦償還不起。”
“軍火可以租借。”楊銳沒想到朱耐德還是個精細人。“閣下殺了俄國人後,可以把他們的槍繳獲還給中國;款項嗎,用多少就是多少。現在多準備一些總是沒錯的。”不想在細節上浪費太多時間,楊銳說完又道:“我們的目的都是趕走俄國人,槍在你們手裡,和在我們手裡其實是一樣的,關鍵是要獲得勝利。”
“是的,總理大人,願真主保佑您!”通事翻譯道。
“後續的事情你和張實商議吧。我要提醒閣下的是,中國對貴國毫無吞併之心;另外請務必督促管轄好貴*隊,以和復興軍配合行事。可以說。貴國百萬人民的將來,全操持在閣下手中。”楊銳道。說罷就端茶送客了。
言談雖短,但朱耐德此次來京無非是要親見楊銳。以明白他支持希瓦起義反俄的用心。說到底,他還是怕中國變成另外一個俄國,既然已經明瞭楊銳並無吞併希瓦之意,他就放心了。
朱耐德走後,楊銳看着一邊的張實道:“那邊的局勢怎麼樣了?”
“局勢還是很混亂。”張實說道,“土耳其斯坦總督庫羅帕金特想以暴制暴,他準備在下個月將去年大起義中被抓的那數千人公開審理並處死……”
“庫羅帕金特?”楊銳有些驚訝,當年日俄戰爭俄*隊就是此人指揮的。
“是的,他剛被沙皇調入土耳其斯坦任總督沒多久。”張實道。“現在整個土耳其斯坦的軍隊都由他掌控。不過因爲他膽小鬼的名聲,很多將領都不服他。”
щшш⊕ t t k a n⊕ C O “此人作戰確實是太過謹慎了,但當年日俄之戰你要說他輸了,那也未必。日本真要再打過去,那一定會在他的反擊中失敗。”楊銳思緒不得不跳躍到了十二年前,那真是一個血與火歲月。“他來之後,俄軍在伊犁和中亞的佈防有沒有什麼變動?”
“我們的掩護很有效果,俄國人已經認爲我們和他們停戰了,所以軍隊佈置沒有大的變動。鐵路進入西域後,走的都是渺無人煙的地方,加上當地人親我不親俄,沒人知道鐵路已快修到輪臺了。”張實說道,“庫羅帕金特來了之後只是在各地修築和加強工事,同時因俄國西線戰場極其缺少武器和人員,多次抽調後,中亞已經沒有多少兵力了。武器,特別是大炮非常稀少,中亞軍隊有的都是一些老舊的架退炮和守城炮,只有其主力哥薩克騎兵軍還可一戰。”
“歐洲打了三年,俄國就要崩潰了。”楊銳深深的點頭。羅曼諾夫王朝的統治即將結束,動人心魄的時刻很快就要到來。如此大的一個帝國崩潰,爲之陪葬的臣民數以千萬計,而自己,便是要乘此良機,將她在亞洲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
“俄國那邊怎麼樣了?”楊銳問道,“還有布爾什維克那些人和德國那邊接上頭沒有?”
“俄國的問題越來越嚴重,彼得堡很多人都在捱餓,因爲缺少燃料,包括普梯洛夫在內的很多工廠都只能處於半停工狀態,預計在下月,這些工廠將最終停工;而一旦停工,那事情就無法挽回,孟什維克、布爾什維克,還有一些社會民主黨人、貴族,到處在煽動罷工製造混亂。他們希望和十二年前一樣,通過罷工來逼迫沙皇退位或放權。”
張實說着彼得堡的情況,深覺得一個國家的首都交通必須便利,當然,更重要的是不能挑起一場自己無法承受的戰爭,日俄戰爭時俄國已經表現出比其難以承受大型的、長期的戰爭和失敗,這一次打了三年纔可能因爲雪災而革命,已經是萬幸了。
“布爾什維克已經和尼古拉少校聯繫上了,接洽烏利揚諾夫的是魯登道夫,他和興登堡已經接管了整個德國,相信他完全能明白布爾什維克對於德國東線的意義。”張實道。
“那雷奧呢?”德國人將怎樣支持布爾什維克不是楊銳所關心的,他相信俄國的革命、無產階級革命是無可逆轉的。他只是想知道德國還能撐多久,這個撐多久又和雷奧的位置息息相關,如果他能身居高位,那德國或許能多拖幾個月。
“雷奧和霍夫曼將軍在一起。”張實有些遺憾,“而霍夫曼將軍又和魯登道夫存在矛盾——他一直宣稱魯登道夫搶奪了他的榮譽和名聲,大戰第一年的坦能堡之戰是霍夫曼計劃的而不是魯登道夫,所以雷奧先生的處境並不好。”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楊銳有些沉默,霍夫曼是日俄戰爭後談無線電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他是日軍的隨軍觀察員,總參謀部的上校參謀。大概是他將東亞戰場收穫的一切用於德國東線戰場,這纔有那樣的勝利吧。“雷奧在東線,那西線英法的坦克怎麼辦?”
“先生,反坦克的戰術雷奧先生已交給總參謀部了,相關的武器也早就有了準備,上一次亞眠戰役,英國派坦克出戰,除了其自身機械系脆弱外,有不少在泥地裡無法動彈的坦克就是被德軍37mm反坦克炮擊毀的。現在英法正在想盡辦法改良坦克,而德軍則在加緊生產反坦克武器。”張實道。
“難道他們就不想生產坦克?”楊銳問道。二戰時德軍坦克名滿天下,不想一戰的時候居然這麼遲鈍,真是白給他們樣車了。
“興登堡就任總參謀長後,他的重點是加強炮彈和炸藥的生產而不是坦克。今年海戰中我們提供的長吻魚雷頻頻失效,德國人已經不怎麼相信我們的武器了。”張實道。
長吻魚雷是德國海軍的殺手鐗,但在和皇家海戰卻並未收穫太多戰果,所以德國人很有意見。魚雷如此,送去的坦克也是如此,在德國總參謀部參謀的心中,東亞戰場和歐戰戰場是截然不同的,中國人認爲坦克至關重要,那只是東亞戰場的反饋。
在亞眠戰役英國派出坦克後,德國也開始研製坦克,只是這種研製是重新開始,可當樣車造出來實際測驗後,一干自負的德國人發現這還不如中國人送來的簡陋的可憐的小東西。是以,素有便好重型坦克的德國人,正在以中國坦克爲模板,做放大和加強處理,這便是德軍摩托載具技術測試部正在進行的工作。
張實不明白德軍最高陸軍指揮部的事情,他只清楚德國人開始排斥拒絕自己提供的信息,並開始對中國充滿敵意。而戰場上武器,德軍還認爲自己天下第一,根本就沒有發現戰爭的模式正在發生本質的變化。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楊銳對德國實在提不起什麼精神,只叮囑道:“從現在開始,情報局的要重點關注俄國,特別是關注彼得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