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問題又出現了,因爲預料到日本新修的軍用鐵路將選擇安奉鐵路擴軌之前的老路,所以在這條路線上被複興軍埋設了無數地理,於是軍用鐵路開工沒幾天就因爲地雷而停工,就在日本人想辦法排雷的時候,強徵來的三萬多名朝鮮勞工卻發生暴動,雖然暴動最終被鎮壓,但鐵路要在年前開工卻是無望了。
安東停頓,輯安方向的滿洲第4軍也未能如計劃那般迅速推進至直線距離僅七十公里的通化,其已完全陷入遼東綿延不斷的山嶺中。精心準備的冬季攻勢一開始就受阻,參謀本部總參謀長長谷川好道大將備受諸人指責,但其實這計劃並不是他負責制定的,計劃真正的起草者是山縣有朋的心腹、參謀本部次長田中義一少將,而田中義一之所以會做出這樣錯誤的計劃,真正的原因還是參謀本部對支情報工作出現嚴重失誤,同時大本營被複興軍兩年前在奉天所表現的戰力迷惑,不能評估中華政府以及復興軍的真正實力。
不過從不認錯是日本陸軍乃至日本人的優良傳統。在內閣指責陸軍的時候,總參謀長長谷川好道大將立馬將矛頭指向海軍,認爲是海軍不能有效保護運輸航線,使得陸軍的人員和物資只能通過陸路運往滿洲,這才造成了兵員、物資補給不足。給了支那軍喘息之機。陸軍把水徹底攪渾,以干擾國內視聽的做法讓海軍難以接受,海軍軍令部伊集院五郎大將立馬反擊,指責輯安方向的第4軍物資充裕,但其依然進攻不利……
大正三年的最初一個月,對支戰爭就在日本陸海兩軍的扯皮中度過。而侵入東北的日本滿洲軍只在安東鳳凰城一線紮營,大山岩等人再不斷想辦法探查復興軍虛實,以求最終確定進攻計劃。可日本海軍在元旦的前幾天,經各種嘗試、損失數艘驅逐艦之後,軍令部終於坦誠在目前的技術條件下。海軍無法在支那潛艇的威脅下有效保障海上運輸線的安全,他們提出以支那潛艇的航程,要想保衛渤海海運,真正有效的辦法是要佔領支那葫蘆島海軍基地。
海軍一句‘目前的技術條件下’頓時讓陸軍傻眼,即便陸軍元老山縣有朋親自登門和海軍大臣齋藤實相商,但這依然不能改變這個時代水面艦艇無法有效攻擊潛艇的事實,於是,日本滿洲的車輪開始由北轉西。擋在其前路的岫巖黃花甸一線形勢驟然緊張。
日軍在扯皮觀望的時候,關內的復興軍源源不斷的開進東北,在神武二年春節前。包括原有的第1、第6、第7三個軍,另外第4、第8、第9、第10、第11共五個軍也在風雪裡陸續到達遼寧。按照總參之前的佈置,原駐守東北的第1軍負責輯安懷仁方向、第6軍負責安東方向、第7軍負責蓋州營口方向,但隨着日軍突破鴨綠江防線,各軍的佈防再次調整,第1軍張國昌部負責輯安懷仁一線。第6軍李烈祖部、第10軍潘承鍔部(駐地濟南)、第11段祺瑞部(駐地保定)三個軍負責摩天嶺寬甸一線,第4軍項驤部(駐地太原)、第7軍李叔同部負責岫巖營口一線。路程最遠也是最晚到的第8軍何肇顯部(駐地武昌)、第9軍單毓年部(駐地徐州)作爲總預備隊,一駐錦州、一駐瀋陽。以策應支援各方。
全國十四個軍,除北京第2軍(雷以鎮)、南京第3軍(林文潛)、金華第5軍(方彥忱)、成都第12軍(謝澄)、肇慶第13軍(黃大均)、蘭州第14軍(彭清鵬),已經全部調集東北。這些沒有抽調的軍當中,還能從第3、第5兩個軍中抽調出一個軍、從第12、第13、第14三個軍中各抽調出一個師北上,但京畿、保定、山東在原有駐軍出關之後也至少需要一個軍駐防,所以真正還能增援東北也就只有一個軍。
九個軍,因爲第1軍只有兩個師(戰車試驗師因保密未列出),所以共有二十六個師,按照復興軍山地師一萬八千五百餘人、野戰師一萬兩千六百餘人的編制,這共計有三十三萬七千餘人,兵力已超過日俄戰爭時俄軍的總人數,但是因爲各軍分駐各地,特別是從肇慶、蘭州、成都抽調部隊極爲不便,這三十三萬人要全部到齊,怕是要等到年後二月底,而在正月二十之前,其他八個軍三十萬人是可以趕到遼寧的。
春節的前兩三天,瀋陽司令部例行召開作戰情報會議,照例本次會議由各軍參謀長、副總參謀長參即可加,但因爲太上王朱訪緒、總理楊銳、參謀長雷奧、國會議長楊度,以及諸多議員代表親來,八個軍的軍長也就在這一天的上午齊聚瀋陽了。
朱訪緒是岷王之父,照例稱呼爲太上皇,但因爲朱寬肅在楊銳的要求下沒登基,所以他便成了太上王。此人還是有才學的,光緒二十年中舉人,後任河南補用道,但兒子被革命黨‘拐’走之後就辭官回家了。大舉義時復興會佔領京城及全國大部,本欲收拾家當趕往租界避難的朱家頓時龍袍加身、鯉魚化龍,只讓人狂喜欲癲。好在家主朱昌琳是見過世面的,家族如此鉅變。也還是堪堪穩住了,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和復興會談判後,朱家終於是入了京,光復了祖宗基業。
中日開戰之前,楊銳是知會過王室的。他本以爲朱家會反對,可不想從朱昌琳到朱寬肅,沒有一個不想戰的,這着實讓他奇怪。其實湖南本就民氣極旺,華興會出於湖南絕非偶然,而對抵禦外辱、保家衛國。湖南就更不在話下。中華欲對日宣戰,王室只擔心打不贏,而當楊銳親口承諾此戰必贏不輸後,皇子皇孫們便再無謹慎之意。
遼東接戰半月有餘,雖一開始不明覆興軍爲何沒將日軍攔在鴨綠江東側。但中華時報的國戰專欄和狙擊專欄也讓朱訪緒等清楚:爲了不使英國藉故參戰,復興軍在遼東只能守不能攻,而冬天鴨綠江江面結冰的情況下要防守江面是極爲困難的,安東、輯安丟失並非戰之過,而鳳凰城被佔則是因爲此地易攻難守。
遼東真正關鍵的是賽馬集摩天嶺一線、再就是岫巖營口一線、以及錦州山海關一線,而因爲葫蘆島部署有潛艇部隊,日軍不能肆意登陸的情況下,現在遼東最要緊的還是東北面的摩天嶺和南面的岫巖蓋州。來瀋陽的路上。朱訪緒雖沒有直問楊銳之後的戰會怎麼打,但見楊銳說起戰事信心滿滿,也就完全放下心了。
宛如後世公司發福利一般。中華政府每到年關的時候,都會以皇家御賜名義發些福利紀念品,這些東西造價低廉,但因是皇家之物、做工精緻、質量出衆,是以很受官員和將士的喜愛。這一次朱訪緒、楊度以及國會代表是來瀋陽勞軍的,將官不說。就是士兵除犒勞外也能有一些印有皇家標誌的小玩意,一時間士兵們感恩戴德、千歲萬歲之聲不斷。
愚忠的文盲信皇上、明理的軍官信復興會。不過軍中還是有另類的,那就是11軍。神武前一年復興會和袁世凱談和之後。北洋剩餘部隊按照復興軍的編制將整編爲四個師,第2、第3、第4、第27這四個鎮番號依次改爲第32、33、34、27師。袁世凱在時段祺瑞便被任命爲第11軍軍長,袁世凱被刺後段祺瑞位置未動,依舊是第11軍的軍長。此次對日宣戰,不等總參下令,段祺瑞請戰的電報就是一封接一封,加上11軍距離東北最近,其便是第一個調到東北的。北洋老鎮戰法雖然老舊,但訓練卻紮實,在總參整編改訓兩年後,部隊技戰水平有很大提高,這半月來在賽馬集和日本第3軍時有交火,倒還是有一些零星戰果。
情報會議之前,在接見各軍軍長的時候,看到第11軍軍長段祺瑞,楊銳臉上的笑意更甚,他笑着道:“芝權啊,老北洋究竟是袁公耗費無數心力創立的,這段時間你們的表現是大家是有目共睹啊。接下來的戰事將會更加劇烈,你們務必要打出老北洋的精氣神來,絕不能讓日寇進佔防區分毫!”
全國十四個軍戰力排名,第11軍就和他的番號一樣,在總參心中排名第十一位,究其原因,還是部隊連長以上的軍官都是北洋老人,即便經過改訓,其連團戰術依然顯得老舊。按照最弱部隊頂在最前面的原則,他們被安排在寬甸賽馬集一線,其防守打的好,但反擊卻不是那麼犀利了,故而楊銳只能要求11軍不能讓日寇進佔防區分毫!
總理親口叮囑,段祺瑞和11軍參謀長徐樹錚立即敬禮,齊聲道:“職下誓不辱命!”
叮囑完段祺瑞,楊銳有看向徐樹錚,大臉盤、白臉皮、短寸頭,活脫脫一個奶油小生,此人後世趁沙俄陷於一戰收回蒙古,着實令國人振奮,不過這個時空濛古未失,加上歷史改變,那也就沒他什麼事情了。楊銳想着這些的時候,目光只在徐樹錚臉上轉悠,弄得徐樹錚背後冒汗。此次第11軍積極請戰,完全是他推動之故,他之所以如此,就是擔心復興會將老北洋化整爲零,小股小股的抽調至東北,到時候老北洋即便血流乾,功勳也是復興會的,所以早些請戰全軍調入東北纔是上策。
楊銳盯了徐樹錚片刻,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道:“又錚確實是年輕啊,很好!很好!”之後便到會議室前臺去了。
總理既走,趁着還沒開會的間隙,段祺瑞問道:“你以前見過總理大人?”
“沒見過。”徐樹錚搖頭,他此時已鬆懈下來。只覺得背上一片冰冷,手腳冰冷,他道:“總理府下面東廠西廠,能人甚多,怕是早就知道我這號人吧。”
聽出部下的擔憂,段祺瑞安慰道:“總理待人素來公正。不講情面,以才授職,對北洋也未曾打壓,軍械糧餉都和復興軍並無二致,並全都補充齊全。袁公遇難之後也未改初衷。此般人物,真不知道你又什麼好擔心的。”
段祺瑞雖然武人,但還是有節操的,心眼也實,素來不太相信徐樹錚天天唸叨的總參陰謀論,很多時候還勸着他不可擅自腹議。而此時見段祺瑞還是這幫言語,讓徐樹錚嘆氣,正想說什麼反駁的時候。臺上東北戰區參謀長黃福錦已開始講話了,他便只好壓下話頭,聽了起來。
隨着牆上圖簾的拉開。一副巨大的遼東地圖展現出來。我軍以紅色標記,日軍以藍色標記,遼東鴨綠江一側、營口蓋州一側,都標記着紅藍小旗。黃福錦先是指着輯安位置的日本第4軍道:“日本第4軍一部佔領輯安推進三十公里之後,已經完全失去早前的銳氣,被我第1軍阻於老嶺一線。而從渾江江口進犯的另一部,也被我第1軍攔截於沙尖子一帶。這邊第19、第20兩個師團是日本新編練的正規師團。雖然武器裝備和輯安方向的第5、第8師團並無不同,但戰鬥力卻有不少差距。歸根到底還是士兵的戰鬥意識、意志不行,即便經過嚴格訓練,上過戰場的兵和沒有上過戰場的兵確有天壤之別。”
黃福錦安徽安慶人,早前是南京陸軍中學出身,拒俄運動時退學赴滬,緣此加入復興會。他是南非軍校二期,來東北日久,安徽口音已經完全東北化了。在把日軍新師團和老師團簡要做一番對比之後,他接着介紹其他兩面的情況。
“輯安懷仁往下,便是日本滿洲軍的主力所在,二十多天的時間,現在雲集在安東鳳凰一帶的日軍有第1軍、第3軍、第5軍和未到全的第6軍,三個半軍計十三個師團,第1軍和第5軍組成第1方面軍,由日本大將黑木爲楨統帥,第3軍和未到全的第6軍則組成第2方面軍,由前日本朝鮮總督寺內正毅統帥。第1方面軍負責安奉鐵路以西地區,而第2方面軍則負責安奉鐵路以東地區。目前這兩個方面軍皆指向賽馬集、摩天嶺方向,與我第11、第10、第6、以及第7軍一部對持。
根據偵察發現,因爲安奉鐵路損毀嚴重,日軍要想往北推進,特別是要將塞炮要往北推進,在沒有鋪架起鐵路之前,殊爲不易。前些日子,日軍強行徵召的朝鮮勞工暴動,更使得其進攻的日期一再推延。據此判斷,這兩個方面軍發起進攻之日,應該在正月元宵之後。不過此時進攻該方向的日軍兵力可不止於這十三個師團了,其國內今年組建的第21、第22、第23、第24、第25五個正規師團,以及正在動員的十八個後備師團,將會陸續趕赴安東。
但是,因爲受益於海軍的潛艇部隊,日軍動員的兵力雖然要比我們之前料想要的多,計有四十三個師團,總兵力接近六十萬,但是它的動員速度,特別是趕赴戰場速度只有之前我們預料的四分之一。真正等這些部隊全部組建完成併到達戰場,怕是要在三月末四月初。並且,這些部隊即便是到達東北,單靠一條京義線也是難以應付其部隊日常以及作戰消耗,這也是日軍開始鋪設京義線複線的原因,我方潛艇因爲‘航程’所致,只能干擾日本在旅大海港的運輸,並不能干擾日軍在朝鮮沿岸各港的運輸……”
黃福錦一說潛艇‘航程’所致,明白其中意味的數人臉上忽然神秘一笑。在年中讓各國武官參觀擊沉日艦潛艇是有目的,被參觀的潛艇因爲是試造,航程是極短的,最大也就是五百公里,其勉強能到達安大東溝外海,再往東就不行了。
“日軍現在雖然擺出架勢要往北突破摩天嶺一線,但綜合各種因素,其真正的進攻方向還不宜早下定論。甲午時日本的策略就是往西進佔岫巖海城的。當其佔領遼南要鎮海城之後,清廷大爲恐慌,此地爲四方要衝,往北可至遼陽、往西可沿着錦溪走廊,直逼山海關,並且現在還有一個極爲關鍵的原因,那就是我海軍潛艇部隊的基地就在葫蘆島。十八年前北洋海軍定鎮二艦,不是在海面上被擊沉的,而是在軍港裡被俘獲的,當時日軍先是在金州花園口登陸,一日之內佔領旅順,但此時卻發現北洋艦隊不在軍港,後又馬上遍成山東作戰軍,橫跨渤海,從山東榮成灣登陸,直擊威海軍港炮臺側後。
憶古思今,日軍是很有可能重施故計的。西進戰略中,除從陸上攻佔海城以威脅奪取葫蘆島外,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利用夜色掩護,日軍突然登陸秦皇島一帶,這也不可不防。如今是冬季,渤海沿岸俱已結冰,冰層厚厚薄薄,登陸極爲不便,但來年二三月時沿岸冰雪融化,那登陸受到的阻礙就小的多了。所以,遼西走廊從錦州到山海關這兩百公里防線,只靠第8軍一個軍駐守是不夠的,新動員的二十個預備役師中,101、102、103三個師將加強在遼西方向,其餘十七個預備役師,將佈置在海城到遼陽、遼陽到本溪一線待命。
日軍如果往西,那這些師將全力增援岫巖黃花甸一線;日軍如果往北,那麼他們就增援賽馬集摩天嶺一線;日軍如果不走北路,也不走西路,而是要走西北,也就經通遠堡和黃花甸之間的青城子、四門子,妄圖只取鞍山,那西面和北面的部隊就將全力奪取鳳凰城,以求將這些日軍包圍在西至鞍山、北至摩天嶺、南至黃花甸、東至鳳凰城這一塊邊長僅爲五十多公里的菱形區域內。
日本打得是侵略戰爭,軍隊補給雖有朝鮮可做支持,但畢竟朝鮮新吞併不久,四處反叛不斷。在我軍堅決堅壁清野之後,因爲人力、補給的缺失,將會使其在朝鮮搜刮更甚,而越是搜刮,朝鮮反抗則會愈烈,其後勤線就會更加不穩,留守在後方保證後勤通暢的部隊就將更多。而我軍是反侵略作戰,全國兵民萬衆一心,後勤更處於平原上,有東清、京沈、安沈、通長、通沈五條鐵路支持,大大優於日軍。敵我兩軍在此鏖戰,戰事成敗事關國運,望各位恪盡職守而不懼死、爲國報效而不惜身!我的介紹完了。”
黃福錦少將還富有激情的,最後的期許讓在坐的諸將原本筆直的身軀又挺了挺,只是他的那些介紹,除了日軍增兵情況外,其他的敵我形勢都是重複的,其目的是爲了介紹給楊銳。畢竟楊銳現在已是一國總理,戰事雖會過問,但具體事務安排還是由總參負責。
可即便說的都是老情報,各位將軍們依舊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和豪情,日本二十五個正規師團,十八個後備師團,這六十萬人即便分駐朝鮮,可調至東北的也在五十五萬人以上;加上己方二十六個正規師,二十個後備師,整個東北將有近一百二十萬軍隊在交戰,其中安東方向將超過一百萬人,如此宏大壯烈之戰爭,又怎麼不讓真正的軍人欣喜呢?
黃福錦少將介紹之後,只等地圖換過,下一個上臺介紹的則是總參的貝壽同中將,他沒客氣虛言什麼,一上臺就直接道:“雖然總參對這次戰爭總的原則是防守反擊,但爲使戰爭節奏不被日軍掌握,我軍在適當的時候,還是需要適當出擊打亂日軍節奏,讓其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圖左右戰局,爲此,總參決定在三日之後,也就是正月初一,發動一次戰役規模的進攻,而進攻的方向,則選在岫巖黃花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