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和潛艇部隊會合後,船隊的航行線路開始怪異,有的時候往西,有的時候往北,更有好幾次卻是往東,雖然如此折騰,但船隊卻依然的在不斷的向西面大陸靠近,從之前的兩千海里,縮短到現在的一千海里。莫菲特中將一掃之前對田士捷中校的不快,開始和他親切的開玩笑,而船隊的每一個人也都感覺到了日本人似乎被自己遠遠的拋在身後,前路還能威脅到船隊的,估計只是臺灣以及琉球那一條島鏈,那裡將是日本海軍的最後一道封鎖線。
正當水兵們憧憬回港後該怎麼歡慶,艦長們商議如果突破島鏈的時候,一個不速之客卻來到了船隊的上空,那是一架雙翼水上飛機,當田士捷中校以爲這是自己人的時候,飛機上顯眼的太陽旗卻讓整個船隊都明白那是日本人的東西。
支那船隊在南太平洋跟丟之後日本人無頭蒼蠅似的找了整整一個星期,預感到船隊已經穿過自己派出的搜索艦隊,日本人只好把在試驗中的水上飛機母艦若宮丸調了出來,開始用水上飛機在船隊可能出現的位置進行搜索。照理來說中方的水上飛機應該發現對方,但若宮丸號只是日本搜索艦隊中的一艘商船,並且因爲他不是像己方一樣全天都釋放飛機,所以水上飛機搜索之後只通知船隊繞開,根本沒有想到這艘商船肚子裡會有水上飛機。
不過在海港裡飛行和在大海之上飛行畢竟是不同的,若宮丸號上的水上飛機一出港就問題不斷,如果是機翼、螺旋槳斷裂還好解決,但要是發動機故障的話那整個飛機就只能報廢了。若宮丸上總共只有四架飛機,因爲發動機故障損失兩架,剩餘兩架也有一些小問題。因此飛行隊少佐金子養三決定每日只起飛一架。天氣好的話那就上午下午各飛一次,天氣不好的話,那就只飛一次。如此。兩個多小時的滯空時間使得飛機只能夠偵察方圓一百公里不到的地方,可就是這麼短的偵察距離。還是讓它看到了急速西馳的船隊。
驚喜的找到海面上的幾縷煙支,日本飛機忙的轉飛過來,雲層之下兩艘掛着龍旗的巡洋艦和一艘掛着米國國旗的商船在海面上往西疾馳,坐在飛行員山田忠治大尉後面的武部鷹雄中尉高興的罵道,“真是狡猾的支那人!真是狡猾的支那人!山田君,我們要馬上回去報告!要馬上回去報告!”
武部鷹雄高興,前面的山田忠治卻滿臉嚴肅,因爲他坐在前面。看到的不只是單薄的船隊,隱隱約約的,他看到船隊後面密密麻麻的好像還有些什麼,沒跟後面的武部鷹雄解釋,他就把飛機拉出雲層,往船隊後方飛了三分鐘不到,他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什麼,二十多艘跟在船隊後面乘風破浪的潛艇。
船隊上的海軍官兵就是在日本人鑽出雲層的時候看到飛機的。莫菲特中將對潛艇不瞭解,對飛機卻是明白的,他一見那飛在空中的東西就大罵一聲‘*!’。隨着拉響了艦隊警報。如今的水上飛機航程都是極短的,日本飛機在這裡,那麼日本艦隊就應該在附近。田士捷中校見到日本飛機則飛快的衝到電報房。隔着艙門高叫道:“報告前衛我們這裡有一架日本水上飛機,命令他們擊落它!馬上命令!擊落日本人!”
幾分鐘之後,船隊正前方三十公里水上飛機航母上譚根少校收到了他的電報,預料到日機滯空時間不長的他沒有通知正在前方正在搜索的己方飛機,而是直接命令備用飛機緊急起飛,隨着一陣馬達的轟鳴,在海面上沒滑多遠的四號機就拉了起來,飛行員朱斌侯少尉不再顧忌之前禁止飛近船隊的命令,直接往船隊的上空飛去。
發現支那人的潛艇讓山田忠治大尉比發現支那船隊還要興奮。在整個潛艇部隊緊急下潛之後他還一門心思的在海面上繞圈,按照他的理解。潛艇在水下是憋不了不久的,他很想看到支那潛艇不得不上浮的狼狽模樣。
可就在他嘲笑般的等待中。命運卻嘲笑了他。雲層裡忽然間鑽出一架別樣的飛機,俯衝的同時機頭卻閃現着火光,一梭子彈擦着機翼而過,最後的幾顆還在機翼上鑽了幾個洞。感覺到危險的山田忠治大尉連忙把機頭一壓,以獲得較高的速度擺脫後面的攻擊,可他卻沒想到自己的飛機並不牢固,飛機下衝速度提高的同時,機翼也飛出去一塊,機翼一失,飛機就開始不受控制的打旋,等朱斌侯第二梭子彈打過來的時候,整個飛機就解體落海。搞不明白自己的第一個戰績就這麼輕易的到手了,朱斌侯少尉悻悻的搖了搖機翼,轉身飛回航母。
發生在十幾公里外的世界歷史上的第一場空戰落在船隊幾百名官兵眼裡,遠遠的他們只看見有一個飛着的東西斷了翅膀掉下了海,正當他們鬧不清是誰贏了時候,瞭望哨卻大喊道:“日本鳥沉了!日本鳥沉了!”他此言一出,巡洋艦上的水兵一片歡騰。
看着掠過船隊上空很是招搖的水上飛機,莫菲特中將笑着對田士捷中校道:“那也是皇帝陛下的玩具?”
他如此問,田士捷只好裝傻:“是的,皇帝陛下的玩具有很多。日本人的飛機雖然被擊落了,但他們一定會仔細的搜索這一片海域,中將先生,我想我們應該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航線了。”
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若宮丸上日本海軍航空隊隊長金子養三少佐看着空曠的海面很是不安,三個小時前駕機出航的山田忠治,駕駛技術是航空隊中僅次於自己的,現在海面上並無風浪,難道又和之前那樣出現了機械故障?
“長官,山田君一定是出事了,我請求起飛搜索海面。”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和田秀慧大尉也知道山田忠治已經沒可能回來了。
“好吧。按照飛行搜索的慣例,山田君失事的地方應該是在南面,你搜索南面那一帶即可。我也會通知艦隊往南搜索。”金子養三少佐無奈之下唯有同意。失去飛機還可以再買,但失去飛行員卻買不回來的。現在,全日本只有四個飛行員了。
“哈伊!”和田秀慧大尉答應着,只等起重機吊出飛機,便絕水而去了。不過,和山田忠治一樣,三個小時後,他也沒有回來。
“八嘎!支那人一定在附近。快,馬上給艦隊長官發電。”久候不見的金子養三少佐。終於發現不對,連忙通知特務艦隊的旗艦伊吹號的艦長加藤寬治大佐,於是,整個艦隊開始轉向往南。
連續擊落兩架日機讓水兵們高興的同時,更讓海圻號上所有的軍官不安,幸好此時太陽已經西落,要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一旦到了晚上,那船隊又可以擺脫已經近在身側的日本人,和他們拉開一百多海里的距離。
“田。北京是要和日本開戰嗎?”中日艦隊雖然沒有開炮互轟,但在空中已經交火了,雖然只是中方單方面開火。這不由讓莫菲特中將有些不安。局勢似乎越來越嚴重,他相信即便船隊回到了中國,中日之間的也很有可能會因此爆發一場戰爭。他並不懼怕戰爭,只是兩國間海軍實力相差如此懸殊,這場戰爭該如何打?
“不知道。”田士捷中校不明白洋人爲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不過長期避讓日本海軍的壓抑,以及被己方飛行員剛剛點燃的戰意讓他很自然的道:“真要是開戰,那就幹他孃的!”
“你不擔心他們的海軍?”看着這個年齡和軍銜很不相配的中國人,莫菲特中校不由想到自己獲得中校軍銜的時候是什麼年齡。在他身上,他感覺到了另外一種東西。
“中將先生。擔心就能避免戰爭嗎?”田士捷中校問道,“日本人現在也就只能欺負中國。要是他們這樣搜捕美國艦隊,怕你們早和他們開戰了吧。這些欺軟怕硬的混蛋,越是妥協他們就越是囂張,所以,我們不但不能擔心戰爭,我們還應該歡迎戰爭的到來。”
“是的。你說的很對,擔心是不能避免什麼。”莫菲特中將感覺自己問了一句蠢話。他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田士捷中校被通訊員叫走了,不一會而他回來道:“整個日本分艦隊已經朝我們開過來了,他們很有可能馬上就會發現我們。”
“真的嗎?”莫菲特中將聞言一驚,這是十幾天以來最不好的一個消息。他看着馬上就要落下海面的太陽,安慰的道:“也許他們發發現我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天馬上就要黑了,日進號巡洋艦的九津見雅雄大佐站在艦橋上無比焦躁,支那人就在附近,不然水上飛機不會連續失事,可是他們到底在哪裡呢?真要是讓他們躲藏下去,穿過了那霸港,再要動手擊沉,那就要考慮和支那開戰的事情了。身爲海軍軍官,他是不懼開戰的,可是海軍無法登陸開炮,如果陸軍那些馬鹿像上次那樣輸掉了戰爭,那麼日露戰爭就白打了,帝國將士用生命奪來的南滿就會失去。真是無能馬鹿!大佐閣下心中詛罵道。
就在他詛罵的時候,桅杆上的瞭望手大叫道:“發現目標!發現目標!”他手指指着西面一個地方,順着他給出的方向,大佐在蔡司高倍棱鏡式望遠鏡中,看到了西面三四十公里外的一縷淡淡煙支,它是那麼的淡,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不會發現。
“馬上跟過去,另外向伊吹號發報,就說我們發現支那船隊,在臺灣以西八百海里,菲律賓海洋麪。”九津見雅雄大佐立即命令道。很快,隨着他的命令下,日進號巡洋艦片刻之後就右轉全速往西,追擊前面那一縷煙支。
日進號巡洋艦建於1902年,1903年下水,原是意大利爲阿根廷海軍建造的兩艘裝甲巡洋艦中的一艘,後因爲日俄海戰,又被日本海軍收購。此艦排水量爲七千七百噸,主炮是佈置在首尾兩端的四門雙聯裝阿姆斯特朗八英吋炮,副炮是十四門單裝的阿姆斯特朗六英吋炮。在已知支那人的巡洋艦隻有兩門八英吋炮的情況下,九津見雅雄大佐決定單獨追擊支那船隊並無不妥。畢竟馬上就要黑夜了,如果再讓支那人逃掉,一晚上的時間能讓他們又拉開一百多海里的距離。
二十節的全速航行下。支那艦隊的船影終於落在九津見雅雄大佐的視線裡,藉着西面落日的餘暉。那三艘船的身影清晰的映在海平面上,如果此時開炮,那視線對自己極爲有利,但可惜的是,雙方的距離大概有一萬八千米,這在主炮的射程之外。在惋惜不能開炮的同時,九津見雅雄大佐在望遠鏡中看見支那巡洋艦上的水兵一陣慌亂,他對此不由的微笑起來。不過讓他奇異的是。支那人居然沒有逃跑,反而向自己駛來,他們活的的不耐煩了嗎?大佐不解的想到。
日本海軍水上飛機的出現和擊落,讓整個船隊陷入了危機。對日本水上飛機其實是兩難選擇,不擊落,那麼返航之後日本人不但知道艦隊的方位,還知道隨艦隊一起行動的潛艇艦隊;而擊落它,先不說會不會挑起戰爭、戰爭的責任在那一邊,只要飛機沒有返航那日本人一定會感覺到異常,特別是第二架日本飛機再出現的時候。莫菲特、田士捷、程璧光等人全都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而再次派出飛機偵察的結果,是五艘日本巡洋艦正朝自己這個方位撲來,而如果迴轉。那很有可能會遇上從南太平洋搜索不果而反向追蹤的巡洋艦隊。
既然已經被包圍,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日本巡洋艦的空襲中鑽過去,這是船隊最好的選擇。只是已經用過一次的辦法這一次卻是失靈了,風平浪靜的海面上視線良好,船隊吐出的煙柱很遠很遠都能看到,本來能穿過去的船隊卻讓目光敏銳的日本瞭望手發現了。
時間已是五點三十三分,在確定來的是日本巡洋艦日進號之後,綜合考慮各種情況的莫菲特中將和田士捷中校決定迎面交戰,而後用潛艇將其擊沉。因爲船隊如果迴轉。那麼明天天亮,自己將會被八艘以上巡洋艦和更多驅逐艦圍死。
漫天的落霞之下。商船減速的同時,海圻號和海容號並行衝在最前面。海容號艦長林葆懌一遍破口大罵一遍勒令水兵們各就各位。他誰都罵,從當今皇上罵到當朝總理楊銳,再罵到艦隊指揮官莫菲特,最後到日本人——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幾萬裡圍逼根本就是不給人活路,讓人不得不拼死一搏。林葆懌的大罵是有原因的,和海圻號八英吋的主炮相比,海容號十五公釐主炮要想發揮作用,怕是要衝到離日進號六千米的地方纔能開炮,但在到達這個距離的過程中,以及在這裡距離和日進號對射的過程中,海容號那薄薄裝甲是不是能抵擋日本人一百公斤的八英吋炮彈,那就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太陽的餘暉像殘存的篝火一般在徐徐熄滅,趁着己方有利的視線,六點十四分,在距離海圻號一萬米的時候,日進號的前主炮搶先開炮,一百公斤的炮彈落在海圻號左舷一百米處,沖天而起的水柱讓艦上所有人都捏了把汗。
莫菲特中將和田士捷中校的計劃是先和日艦對射半個小時,等天徹底暗下來的時候再行後撤,吸引日艦追擊,可看到日艦在這個距離上試射的命中率都這麼準確,兩人對視一眼只看到了一種恐懼。也許應該早一點撤退,這是雙方從對方眼中讀出的意思。
經歷日俄戰爭磨練的日本艦隊確實保持在戰技的最高水平,除了炮手本身的自信和對炮火性能的掌握,更有日本海軍在炮術上創新。即在裝備測量儀、變距率盤和變距時鐘後,日本海軍已經能在炮術長的指揮下,根據計算後的諸元進行全炮齊射。這一點是中國海軍無法做到的——莫菲特中將畢竟不是炮術長出身,他無法將最新的炮術技能教給中國海軍,甚至,他對於如何訓練全炮齊射都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而美國海軍也無法對此提供什麼好的建議,他們的射擊指揮盤今年纔開發成功。
夾叉法試射完畢,六點十八分,沒有搶佔什麼t字,距離只有九千六百碼,航行和海圻號略微平行的日進號的四門主炮開始實施全炮齊射,炮彈的落點飛過海圻號的桅杆,遠遠的落在了艦隊的後面,四股沖天的水柱濺的老高,而後又重重的落了下去,只砸在諸人的心理。司令塔內,忍耐不住的艦長湯廷光大聲道:“距離九千三百。長官,可以開炮了吧?”
“開炮!”莫菲特中將滿頭是汗,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但已經衝上來了,沒可能一炮不發就掉頭逃跑。
“馬上開炮!”艦長湯廷光上校對着傳聲筒喊道,聲音大的居然有一些迴音。
此時在桅杆上收到他命令的炮槍炮大副潘文治,馬上對着傳聲筒喊道:“距離九千兩百,航速十二,開炮!”
“距離九千兩百,航速十二,開始射擊!”正炮弁黃天佑重複喊道。他話音剛落,副炮弁劉天才就大叫道:“預……備,放!”
隨着他的命令,整個八英吋炮的猛的一震,無可抵擋的巨力從炮身中傳導出來,只把炮塔內的空氣激得轟響,炮身在往回縮了之後又被制退器退了回去,發射藥爆炸的硝煙瀰漫在整個炮塔周圍。
六點二十二分,海圻號射出的第一發炮彈落在距離日進號三百米外的海面,沒有進司令塔,準備向日露戰爭中的東鄉平八郎大將學習的九津見雅雄大佐依舊穩穩的站在艦橋上,他相信支那人糟糕的炮術是打不中日進號的。事實果然是如此,已經進入九千碼的距離,他們的炮彈還落的那麼遠。
並沒有因爲莫菲特中將到來而把炮擊指揮官的位置放到司令塔,在桅杆瞭望指揮的槍炮大副潘文治看着己方的炮彈落在日進號三百米外,只氣的只想拍大腿,這炮打的也太臭了。可還沒有等他開罵,日進的第二次齊射就有一發炮彈落在海圻號的腫部,激烈的爆炸之後,一門副炮當即被炸壞,炮臺裡的炮手死了一地。雖然知道日本人用的是下瀨火藥,已經把艦上所有的易燃物品祛除,但炮彈炸出的火焰還是引燃一些東西。看着自己的艦長着火,一等管輪楊楷大叫衆人救火,天馬上就要黑了,要是艦長着火,那根本就是靶子。
不去顧忌中炮的地方,槍炮大副潘文治再次向傳話筒裡傳遞射擊諸元:“距離八千七百,航速十二。”
三分鐘之後,海圻號的第二輪射擊開始,這一次不光是前炮,後面那門八英吋炮也加入了射擊,兩聲巨響在前後炮塔裡迴盪,炮彈射出去的同時潘文治再次讀秒,只等看到落點之後,他忽然對着傳聲筒大叫起來,“打中了!打中日本人了!”
他興奮的聲音不但傳到炮塔,還傳到了司令塔,田士捷、吳凡以及程璧光、湯廷光聽說己方打中,立馬在望遠鏡裡尋找炮彈中彈位置,只是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他媽的,打中哪裡了?”艦長湯廷光一邊一邊邊罵,“他媽的這不是謊報軍情嗎?”
他這麼一說,其他諸人才醒悟過來,己方射出的炮彈根本沒有打中日進號。見此情景早就知道原委的莫菲特中將臉上詭異的抽動,他是想笑卻因爲局勢危急笑不出來,只聽他道:“先生們,多給炮手一些信心沒有什麼不好的。也許,他們下一次就會擊中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