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邊外就是關外的一個傳奇,在東北這地面上只有稍微有點見識的莫不知道這個名號。此人道光年間越過柳條邊在夾皮溝以採金起家,最盛時礦工七八萬人,手下護礦隊幾千人,整個樺甸、磐石、敦化、蒙江、安圖,東西八百餘里,南北五六百里都是其勢力範圍,只不過光緒初年被清廷招安之後,後繼無人之下隔代交班,加上幾次戰亂和清廷壓制下使得其家勢是日漸衰弱了。庚子年間俄國人打進了夾皮溝,苦戰不勝之下韓家不得不退讓,從此俄國人也在夾皮溝開礦採金,爭奪礦脈。
對在夾皮溝分一杯羹楊銳興趣了了,黃金雖然誘惑大,可那地方太過敏感了,韓家的人、清廷的人、俄國人、日本人都盯着這個的地方,一旦有外部勢力介入那麼就會引起所有人的關注,東北的策略是潛伏,夾皮溝雖然有黃金,但還是先不動或者想好了再動。楊銳翻看自己本子上草繪的現代地圖,這樺甸不是在自己的路線上,倒是靠近白山的蒙江和鬆撫是自己要拿下的,還有就是再北一些的敦化以及東北邊的延吉等地,這些都是清政府管轄不到的地方,而且這些地方地勢平整,適宜耕種,現在中國人不多,倒是朝鮮人不少,如果能夠移民開發的話,那倒是可以在這三不管的地方建一個國中之國。
楊銳看着地圖遐思的時候,馬師爺終於可以歇一口氣了,他偷偷的把之前勤務兵放在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滋潤滋潤說的冒煙的嗓子。跟大當家講整個東邊道的鬍匪情況已經講了好幾天了,馬師爺知道的那些東西基本都已經被掏光了,本來他還是想留一些貨以備保命之用,可是楊銳也知道不少情況問的也細緻——楊銳已經從鍾觀光那裡知道了很多官面上和情報網收集來的消息——很多東西他不得不說,瞞也瞞不住。把自己知道的東西掏光之後會不會也嘣了自己呢,馬師爺心裡打着鼓,這個問題他不敢問。從各種徵兆上看這個可能性很小,被俘獲的鬍匪都審了一遍,罪大惡極的都給殺了——他不知道楊銳這些人是怎麼知道那些人罪大惡極的——自己雖說是個師爺,但是從來沒有殺過人啊。
馬師爺正在自我辯解的時候,楊銳已經看完了地圖,記下了一些日後的構想。他說道:“馬先生這幾日辛苦了。”
馬師爺的思路被打斷了,趕忙說道:“不敢,不敢,能爲大當家的解惑是大當家看的起小的。”
楊銳沒有跟他說什麼虛言,“你不必這樣小心了,我們說了不殺你就不殺你。我看你就一時也沒有什麼活計,就在隊伍裡做個參謀吧。還有,馬先生好像幾年沒有回家了,趁這些天隊伍有空,就給你放十天假回家看看吧……要是家裡有什麼苦難,也可以跟我們說,要幫得上忙的一定會幫忙。”
這話一時把馬師爺弄暈了,自從入了局之後,回家這個詞可只在他夢裡面出現過,鬍匪其實也不是老在山上轉的,一般到了冬天的時候就會回家或者在相熟的窯姐那裡窩冬。可是大江東這一夥鬍匪因爲是朝廷欽定的反賊不在此列,雖然有些家住偏遠的小崽子們也會在冬天溜回家,但是馬師爺作爲師爺在官府那裡可是有號的啊,而且家不再別地,就在新賓堡,那可是永陵所在,昔日忠義軍可是在那地方鬧騰過的。此些種種,使得馬師爺是有家回不得。馬師爺失聲道:“大當家的,俺……”
楊銳沒等他說完,遞過來一個信封,說道:“這是通化縣出具的證明文書,說你剿匪有功,已經招安了。你只要拿着這文書回去就沒事了。還有裡面有五百吊官帖,你拿着回家接濟接濟吧。”
楊銳話還沒有說完,馬師爺就噗咚一聲給跪下了,哭着道:“大當家的,你可是俺再生父母啊。俺馬邦德這一輩子做牛做馬都難報大當家的恩德……”
楊銳連忙把他給撫了起來,雖然在清朝時日甚久,但他還是不習慣有人跪在自己面前,“馬先生,別跪了,別跪了。你做鬍子啊也是形勢所迫,現在啊招安就好了。”楊銳真是不知道怎麼勸人,直到他把勤務兵叫過來才把馬師爺重新安在椅子上。
待他情緒穩定些楊銳才道:“你先回家,以後要你出力的地方多呢。先回去安頓一下,要什麼困難提出來,我們都會給你安排。還有就是對外不要說這裡的事情了,就說你在縣裡巡警局幫忙就成。去吧去吧,早點回家看看。”
馬師爺連忙說是,終於踉蹌起身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還跪下磕了三個砰砰響的頭。看到他離去歡快的身影,楊銳不由的心裡微笑,他不覺得這樣就收服了馬師爺的心,人總是複雜的,但是從馬師爺身上看看了人人都有一顆向善友愛的心,雖然在很多時候很多情況下,這顆心會變,但這種善和愛還是永存在人的心裡。
馬師爺幾日的幫忙讓楊銳對整個東邊道的情況更加了解,而且通過幾日的交談,他發現這人用來做農村工作是一等一的好手,他是東北本地人,能說會道,精於交際,而且在地主家做過賬房,對地主和農民都很瞭解,有他在的話,那麼訓練其他農村人員那就事半功倍了。想到這楊銳不由的躊躇滿志的在房子裡走着方步,待走到窗外只見屋外陽光明媚,四處的樹林都是綠油油的,風吹過樹林子起起伏伏像是綠色的海浪。陽光底下操場上新兵們在老隊官的訓練下走着方步。許是老教教不會,帶隊的教官狠狠地抽了幾個跟不上趟的新兵幾棍子,一時間隊伍裡鬨笑起來。
新兵們訓練已經快十天了,因爲要儘可能的多些時間訓練他們,楊銳命令老兵幫他們蓋房子,而新兵則全部開始訓練,先是隊列訓練,還有就是內務。不得不說這些新兵以前的生活水平奇差無比,雖然比較壯實,營養也還好,但是太不乾淨了,滿身是蝨子跳蚤,他們一來一時間營地裡人人身上都發癢。直到把他們所有的自帶衣物都燒掉,個人物品用硫磺薰蒸之後,寨子裡才蝨子跳蚤纔算絕跡。可楊銳還是不敢鬆懈,蝨子跳蚤看似小事,但是很多傳染病就是由它們傳播的,爲此,他不但要求每人每天都要洗澡,還把所有人的辮子給削了,爲此有好些人都鬧着不幹了要回家,最後還是在每個月兩塊餉銀和頓頓吃飽吃肉的誘惑下妥協了,幾經折騰之後,這寨子終於恢復了之前的整齊有序的模樣。
“報告,”門外的報告聲打斷了楊銳的思緒,等回頭一看卻是雷以鎮笑意盈盈的站在外面,旁邊還有鍾觀光和雷奧。雷以振看見楊銳就是一個軍禮,“復興軍校第一期畢業生雷以振見過長官。”
楊銳心中高興笑着給他回禮。他看着雷以振佩戴的是中尉軍銜和軍校優異畢業生徽章,滿意的點點頭。按照規定,軍校畢業一律授少尉軍銜,只要優秀畢業生才能授中尉軍銜。“其他同學呢?”楊銳壓下激動,輕輕的問道。
雷以振道:“其他同學正在操場,請長官檢閱。”
楊銳點頭,走到門外拉着雷奧的肩膀重重的搖了搖,兩人之間一切都在不言中。
操場上排着一個小小的整齊的方陣,如此幹練的軍人使得周圍的新兵都望了過來。雷以振在方陣前喊道:“立正。”然後跑向楊銳:“報告,復興軍校第一批畢業生應到四十三人,實到三十九人,請長官檢閱。”爲了確保軍校的運作,有四人留校了,回來的只有三十九人。
看着筆直如鐵站在自己面前的學生,楊銳心潮起伏,真是不容易啊,萬里波濤來回奔波,今天終於看到成果了,沉默了良久,他纔開始訓話。“立正。稍息。……今天,看到你們回來了,我非常高興,我感覺我們爲了復興祖國的偉大事業又前進了一大步。我感覺到沒有什麼人,什麼事情可以阻擋我們向勝利前進。看着你們,就像看着當年的自己——在不斷的爲祖國的遭遇痛心疾首,在不斷的求索着救國救民的路徑,然而今天,現在,我們終於正式的開始了,歷史將在今天翻開新的一頁。
我們的民族是一個古老的民族,這種古老證實了這個民族的偉大。比我們更早的古埃及人、古希臘人、古巴比倫人都已經消失了,可幾千年我們卻依然存在。從炎黃到堯舜,從夏商到唐宋,哪怕是全世界最恐慌的蒙古人,最終也被我們打退了,雖然今天,統治我們的還是異族,但不要多久,他們的朝廷就會被我們推翻,他們的皇帝就會被我們俘虜,整個中國將是一個全新的中國,我們將再現漢唐的勇武,重建宋明的繁華,全世界都將看着我們璀璨的復興,他們再也不敢斜視我們,排斥我們,叫我們苦力,叫我們野蠻人。
歷史將會銘記這個民族的偉大,她的偉大不單是傳承幾千年的文明,還有那些爲祖國爲民族而死的人,這些人在宋朝叫文天祥叫嶽鵬舉;在明朝叫史可法叫張蒼水,而在今天這些人是我,是你,是我們復興軍所有人。我們會犧牲,我們不怕犧牲,我們自豪犧牲,我們願意犧牲。我們的每一滴血,每一條命都是爲祖國而流,爲民族而死。我們倒下之後,將會有更多的人站起來,接過我們的旗,拿着我們的槍,繼續前進。勝利最終屬於我們,歷史將銘記我們所有人……
同志們!祖國萬歲!”
結尾的祖國萬歲使得所有人都精神一震,三十九個人也異口同聲喊道:“祖國萬歲。”
學生們和雷奧的歸來使得楊銳和鍾觀光很是興奮,他們晚上和雷奧喝乾了幾瓶土燒都沒有醉,三人還在會議室就日後的發展舉措開會。這支軍隊,雷奧將會是參謀長,用他豐富的經驗幫助楊銳和學生們成長,在這樣的壓力面前,他也變得活力四射,精神抖擻,一概往日頹廢的習氣。楊銳劃定的整個根據地的佈局他都看過了,什麼都好,但是有兩個最大的難題,一是交通不便,雖然計劃中已經有了一條鐵路,但是什麼時候修好還是一個問題,而且即使鐵路修好,可是繼續往北,白山、鬆撫、敦化、牡丹江,一直到黑龍江都沒有一條便捷的交通線;二就是人口,現在所在的通化縣人口不到十萬人,少的如臨江只有三四萬人,東清鐵路和中朝、中俄邊境之間的這個區域,整個地區的人口不到兩百萬人,而這些人口又分佈在四五十萬平方公里交通不便的山林地區,這就使得要整合整個區域的力量很艱難。軍隊的糧餉如果不依靠外部輸入,要養兩萬以上軍隊都是困難的,同時交通不便使得軍隊的運用效應大大降低。
交通不便的問題楊銳早就注意到了,這也是他強力要修通鐵路的原因,當然目前所規劃的鐵路是不足以改善整個地區交通的,爲此只能以森林小鐵路來補充,這種鐵路修築簡單,費用也少,雖然只能開小火車,但就改善交通來說還是不錯的,對外就說是公司內部使用,清廷如果不同意那麼就偷偷的修,一直往北修到靠近牡丹江爲止。當然這種鐵路現在修不行,等過幾年自己在這邊根深蒂固的時候,那就可以爲所欲爲了。至於人口,楊銳倒還是沒有意識到,鍾觀光卻認爲這問題也不是不可解決,他覺得可以通過私下的移民政策把關內,特別是山東那邊的人以修鐵路的名義招過來,全部移民到長白山一帶,充實這邊的人口,把某些地區朝鮮人的數量優勢打下來。做這個也不難,但是需要幾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