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經過侯家酒樓下,正圍着一堆人,裡面打罵聲脆響亮,楊旭下車趴開人羣,只見七八個滿身邋遢的流氓圍着一個老漢和一個姑娘,那姑娘嚇得跟鵪鶉似的躲在老漢的身後,老漢躬身求饒,“幾位大爺,行行好吧,我和我家姑娘相依爲命,你們不能搶走她啊!”說着跪在地上,“老漢給幾位大爺磕頭了。”周圍圍觀的人無不指指點點,很多義憤填膺,“什麼世道啊?當街搶人家黃花大閨女。”“怎麼回事啊?我剛來。”一個瘦弱的老頭說道:“老漢賣菜餅子,三文一個,結果這幾個人買了兩個說吃完肚子疼,看,旁邊叫的最兇的那個剛纔在地上還滾了兩圈,裝肚子疼,現在跟沒事人似的叫的比誰都兇,要拉老漢的女兒去賣錢治病。”“裝的也太假了!”一位站在旁邊的大娘接茬,“就是老天爺瞎眼啊!”“這幾個殺千刀的……”
楊旭走到中間,大喝一聲,“都他孃的住手!”
幾個小混混吆五喝六的對着楊旭叫嚷,“你他麼誰啊?”“裝什麼犢子呢?”“皮癢癢了,找揍呢?”“……”
楊旭厲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豈容你們這幫雜碎污了這片淨土,還有沒有王法了。”
一個混混提溜着短棍,上來就是一棍,“老子就是王法,敢罵我們,先弄死你小子再說。”楊旭一個跨步貼近那小子,左手攥住那小子拿棍的手腕,右手對着頭就是一拳,那小子被打昏在地,又上來一個,楊旭躲過對方的拳頭,對着胸口一腳踢翻在地,後面有個混混從後面踢了楊旭的屁股,楊旭沒躲過去,一個大馬趴,翻身一個幾圈躲過幾腳,站起身來,拉着一個小混混的胳膊順着肩頭摔翻在地,正打着,一羣鄉勇跑了過來,楊旭大喝道:“把這幾個喪盡天良的混混抓起來送大牢裡去。”幾個鄉勇大聲應道:“是!縣丞大人。”
幾個混混當時嚇得如篩糠一般,都跪倒在地,“大人,我們有眼無珠。”“我們不敢了,您大人大量饒我們一次吧!”“……”
楊旭厲聲說道 :“饒你們?老百姓就沒有好日子過,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我楊旭一天在任上,就不能容許你們胡作非爲。”話音未落,周圍的老百姓都嘩嘩的鼓起掌來,那老漢和女兒更是跪在地上向楊旭道謝。“楊大人好樣的,“青天大老爺啊!””“……”
酒樓二層,胡聘之和師爺坐在窗口一邊品茶,一邊靜靜的觀察着樓下發生的一切,師爺品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東翁,沒想到這小小鄉寧,倒是出一個剛正不阿的小吏來,到是與其他地方官員小吏沆瀣一氣不同啊,令人刮目相看啊!”
胡聘之微微笑了笑,還查到些什麼,師爺指了指下面,“大都是這小子的事,前段時間這小吏帶着三四十人的鄉勇衙役清剿了一夥近百人的佔山爲王的匪徒。”
“哦,是嘛!這倒是件大功勞啊,怎麼未在公文中看到。”胡聘之撫了撫鬍子。
“東翁,日理萬機,這等小事何足掛齒,這等未上品的小吏一般六房直接籤封。”師爺上前解釋道。很多事情欺上瞞下都是有的,有的看油水,有的則是看關係,即使主官再清明,也不能事無鉅細。
胡聘之看了看窗外,“說起來可笑,百人的匪賊往往能追着四五百人的營兵跑,這營兵是爛透了,說起來近幾年乾旱不太平,陝西那邊很多地方已經亂了,這良民也化民爲賊了,晉西南也有點亂的苗頭了。”
“是啊!若不是東翁坐鎮山西,威服一方,恐怕這山西地面上已經水深火熱了。”師爺趕緊趁勢奉承一句,半真半假,胡聘之卻是有些手段,把山西經營的如臂使指,整個山西只知道有布政使不知道有巡撫,不過如果說山西沒有亂子那就扯淡了,各地亂匪如麻只是沒有像山東陝西那樣罷了。
胡聘之被捧得很是舒服,自謙道:“師爺不要這樣說,正如下面的小吏說的爲官一任造福一方也算是沒有白到山西坐上一任。”喝了口茶,輕言:“傳言都是虛的,我們有空接觸一下本地輔佐官吧。”
“大人英明!”
上面談的熱鬧不熱鬧暫且不提,楊旭倒是一頭大汗,爲了安撫受委屈的老漢,楊旭大手一揮把剩餘的菜餅子都買了,也沒幾個錢,讓老漢帶着女兒趕緊回家,圍觀的人沒有一個叫好的,這年頭好官都是聽說的,終於有幸見到一個活的了!
楊旭隨着鄉勇押送幾個混混去衙門牢房,路過酒樓門口,掌櫃也站在邊上瞧着熱鬧,見楊旭的眼神飄過來,掌櫃子笑了笑,左手往樓上指了指,楊旭收回眼神似乎什麼都沒看見,坐回馬車上,馬匹踩着堅硬的石塊,噔噔的往家的方向駛去。
收拾一下,便去了衙門,宋大明站在衙門的門口,見楊旭過來,急忙靠上去,“大人,這次安排還行?”
“你還好意思問,什麼演技啊!打我的時候我感覺不到疼,不是提前給你說照實打嘛,還有那個演老漢的姑娘,做戲十分誇張,還有妝容有心人一看就不是良家姑娘,另外這兩人不是本地人吧?”
“這您放心那女人是高堯鄉的暗娼,老頭子是屏居的過來走親戚,都是離鄉寧不近的人家,每人給了兩錢銀子,保證不再到縣城來,那幾個混混是縣旁邊的,平時都是流裡流氣的人,關鍵是聽話。”
“那就好,其實過幾個月來也沒事,誰還記得這事啊!”楊旭想了一下,“下面,做戲做全套,把人帶到牢房,寫下罪狀,簽字畫押就免了,告訴牢頭老果,安排到裡面最好的監牢,環境搞好點,吃食也別虧待了,先住個四五天,每人給個一錢銀子。”
“行,我這就去辦!”說完,跑着去傳話去了。
一步跨進縣衙,主簿李江河整好從裡面出來,看見楊旭過來趕緊拱拱手,楊旭見他手裡提着一包點心,笑笑的問道:“李大哥這是準備去見誰呢?”
“沒見誰,這不家裡的嘴饞,老是在我耳根子唸叨,想吃蜜餞果子,想吃蜜餞……這不我買點點心把婆娘的嘴給堵上。”
“老哥伉儷情深真讓人羨慕啊!那就不打擾老哥了。”楊旭也拱了拱手,進了大院。只見李江河提溜着點心小碎步,走到十字路口,回頭看看衙門口沒人,快速的向西走去,楊旭從大門裡踱步回頭,看看李江河的去向,冷哼了兩聲,現成的熱竈不圍上去反而去燒顧誠那口冷竈,早晚把你廢了,楊旭轉頭去了班房。
稍稍的處理了一些瑣事,就到了晚飯時候,楊旭大搖大擺的往酒樓走去,到了酒樓門口就見到夥計在門口迎客,看到楊旭熱情的迎了上來,楊旭看見掌櫃子在櫃檯,大步走過去,“老哥,忙着呢?”
掌櫃子擡頭看見楊旭,笑出聲來,“唉吆,大人這聲老哥叫的我真是骨頭酥脆啊,擔當不住啊!”
“但得住,以後有事還得請你幫忙呢。”
掌櫃子滿臉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樂意之至啊!大人是吃飯還是見客?”
楊旭周圍瞧了一眼,“既吃飯也見客,樓上那位吃了嗎?”
“正在吃呢,在二樓菜還沒上齊,你先上去接觸接觸。”楊旭笑着答道:“好,聽你的!”
胡聘之和師爺在靠窗的座,兩個下人坐在旁邊的桌子,楊旭在夥計的指引下走到二樓,剛好看見,連忙拱手道:“這不是昨天問路的老哥嗎?咱們真是有緣啊!”
胡聘之擡頭望向楊旭,也是滿臉的笑意,“相逢不如偶遇,既是有緣,我們同坐吧。”
楊旭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同時不乏謙虛之意,“就怕太過叨擾。”
“哈哈,大丈夫何必一副女兒家姿態,過來坐,過來坐。”見胡聘之說到這裡,過謙反而被人看不起,大大方方的坐在下首。
師爺搖着扇子,笑着說道:“正午時分可是見識了縣丞大人的威風啊!”楊旭裝作很詫異的樣子,轉而仔細的看着兩人,“什麼大人不大人的,就是一隅之地的小吏,說起來可笑。”胡聘之一揮手,“不論是一方或者是一隅作爲地方官吏能做事,做好事,那都是大功德的事情”
“聽兩位的行事做派也是仕途中人啊!在下楊旭先行拜見兩位先生!”楊旭假裝不知,一方面試探二人的口風,師爺看了一眼翁主,側頭面向楊旭,“後生,眼光不錯,我們的身份暫且不能表明,不過我可以考問一二,只要你應答得法,我們就告訴你!”
“哦!”見胡聘之微微點頭,楊旭笑着答道:“那就先請先生考問,小子就斗膽試試!”
“都說出生牛犢不怕虎,哈哈,古人誠不欺我啊!”師爺笑了幾聲,在師爺的眼裡偏僻地方的人對此時世事不通者舉目望去比比皆是,
此乃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自己也是在布政使來往的公文上,窺知一二,加上胡聘之又是洋務革新的人,自己也被薰陶已久,自然可以信手拈來,“你對鄉寧縣比較瞭解,那我先考校你對鄉寧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