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這一路顛簸的不耐煩,聞言眯着的眼睛支棱起來,威嚴陡增:“殺人了?那豈不是說,瘋老漢說的是真的?那你剛剛爲何不說?”
保鏢頭子臉色嚴肅:“香水薄荷是草藥,誰會用在馬廄中呢?馬不會喜歡那種味道的。剛剛那塊石頭,雖然擋住了血跡,但他們卻忘記了掩蓋血腥味,我猜石頭下面有血跡。咱們人不多,您又離得近,白房子酒館的人膽子太大,我擔心會傷到您。”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想起那個半大小子從容淡定,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忽然覺得膽寒。
若是保鏢頭子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這夥土匪當真膽大包天,居然不將他這個州長放在眼裡。
頓時一股無名火起。
他又想到了拴在馬廄旁木樁上的那匹馬,看着可真是神駿。
他沒記錯的話,這匹馬曾經在一個美國佬商人那裡見過,讓他垂涎已久。
但美國佬在墨西哥是甲方爸爸,甲方爸爸從他們這裡掙的錢要帶走,迪亞斯當政,向着外資企業,他也不敢得罪這些甲方爸爸。
可要是這匹馬落在一個土匪手中,呵呵……
想着,他們就到了托裡克莊園。
卡米洛·托裡克得知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來了,頓時吃了一驚,趕忙帶人出去迎接。
在奎特沙蘭不可一世的大地主,此時變身爲合格的狗腿子,滿臉諂媚,畢恭畢敬的在蘆葦和玉米杆組成的拱門外迎接,美中不足的是彩車暫時用不上了。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雖然覺得卡米洛·托裡克是個土包子,但大張旗鼓的排場他是喜歡的。
笑眯眯的下車,對卡米洛·托裡克說:“老夥計,你乾的不賴。”
雙方顯然早就認識。
平日總是陰沉着臉的卡米洛·托裡克受到州長誇讚,臉上露出了些許得意。
這些地主,如同國內的士紳,參與當地的基礎建設和治安。
這時候,烏爾基迪·戈麥斯聞訊匆匆而來,好懸沒把鞋跑丟一隻。
卡米洛·托裡克嫌棄的瞪了他一眼:“待會兒說話注意些。”
烏爾基迪·戈麥斯嘿嘿訕笑。
州長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瞥了一眼烏爾基迪·戈麥斯,大致明白,這就是卡米洛·托裡克的莊園鏢客了。
這種事在墨西哥屢見不鮮,每個村鎮都有地主,每個地主家裡都要養一些鏢客,鏢客勾結鄉村騎巡隊幫他們搜刮土地。
迪亞斯衙門大量掠奪以印第安人和以印第安混血種人爲主要成分的墨西哥農民的土地,無論是印第安公社的公地還是農民們世代耕種的土地由於無法提出合乎法律手續的證據,被衙門官員、莊園主和土地投機商無償地強佔去。
土地的兼併達到驚人的地步,下加利福尼亞的3000餘萬畝土地歸4個人所有,全國1/5的土地集中在17個人手中,如今,各地差不多已有900餘萬農民沒有土地。被趕出家園的農民大都淪爲大莊園主的農奴,一個農奴平均每天只能從他主人那裡領得25分到40分錢不等,十分慘淡。
卡米洛·托裡克先是給州長準備了美酒美食,挑最好的上,最貴的上。
之後帶着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去看牧人劇,那是一種只有聖誕節纔會上演的劇。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很享受這種被重視的感覺。
看劇的時候,他對卡米洛·托裡克說:“老夥計,你雖然乾的不賴,但你知道嗎,在奎特沙蘭,居然出現了一夥明目張膽行兇的匪徒。”
這話讓卡米洛·托裡克吃了一驚。
州長說的,該不會是烏爾基迪·戈麥斯他們吧?
莫非這是在給自己上眼藥?
還是說,他給州長的排場不夠大?
卡米洛·托裡克的驚疑是有道理的,畢竟在奎特沙蘭,除了烏爾基迪·戈麥斯一夥人看着像土匪,就真的沒有土匪了。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也是個人精,看臉色就知道卡米洛·托裡克誤會了。
他淡淡一笑,胖臉上的兩隻眼睛快擠沒了:“老夥計,我說的是在鎮子西口處的那個白房子酒館。裡面窩藏土匪,這你知道嗎?”
卡米洛·托裡克當然不知道,也不認爲外鄉人和半大小子阿居雷·伊達能組成什麼土匪團伙。
但是,他也不會反駁,佯裝不知的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平時,奎特沙蘭安居樂業,鎮民臉上總是洋溢着幸福的歡笑,倒是沒聽說有誰被土匪殘害。”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想起一路上看到的鎮民,哪有什麼安居樂業?一個個骨瘦如柴,滿臉麻木,不少人身上掛彩。
你管這叫安居樂業?
看那些房子,破破爛爛,人們衣衫襤褸,你管這叫安居樂業?
但他同樣不拆穿:“是的,我們來的時候,碰上爲你工作的農戶,他說白房子酒館有土匪。我的保鏢也說,白房子酒館的人殺人了。”
卡米洛·托裡克臉上恰如其分的露出憤怒:“州長到來,他們居然敢胡作非爲,真是豈有此理。州長先生,您想我怎麼辦?”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說:“派人去找騎巡隊警察,伱配合他們抓捕土匪。對了,我看土匪那裡似乎有一匹馬,說不定是搶來的,我很喜歡,我願意出錢買下它。”
卡米洛·托裡克聞絃音而知雅意:“鄉下的馬,不值什麼錢,州長先生若是喜歡,隨便給個一比索就可以帶走。”
“呀,沒想到,奎特沙蘭的馬匹這麼便宜,真是令人驚訝。”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樂呵呵的說。
烏爾基迪·戈麥斯便派人去通知騎巡隊警察,同時糾集自己的團隊。
卡米洛·托裡克暗自算了算,招待州長,州長的手槍隊保鏢,又要來一批騎巡隊警察,加上牧人劇、彩車以及州長臨走前附送的盤纏等等的開銷,這兩天怕是要花4000比索,花銷驚人。
但這都值得。
看了會兒牧人劇,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又說:“對了,咱們和臨州韋拉克魯斯的摩擦不斷,這次來,我還準備擴增鄉村騎巡隊的數量,否則韋拉克魯斯的人總是來挑釁。”
迪亞斯當權,有一套專屬他的籠絡人心手法。
譬如收買報紙和教育機構,讓他們爲自己背書宣傳。
另外就是,墨西哥政治舞臺上殘存各種勢力,諸如胡亞雷斯派、萊爾多派、波菲里奧派等等。
迪亞斯便從中挑撥離間,讓他們相互不和,時常發生矛盾。
矛盾從迪亞斯身上轉移開,迪亞斯又去分化拉攏,調解矛盾,分發利益。
他允許地方軍政長官連任,甚至允許將官職轉讓親朋好友,簡直離譜。
條件就是必須向他效忠。
這樣就培養了許多割據稱王的州長和駐防將領,這些人彼此不和,互相監督,經常發生摩擦,嚴重的時候,彼此間的鄉村騎巡隊和軍隊還會打起來。
這大致就是如今墨西哥的局面。
卡爾德龍·貝拉茲克斯一說,卡米洛·托裡克便懂了:“州長先生,您說的有道理,我們是該擴充力量了,不能將希望全都放在軍方。”
調動軍隊,動靜會鬧的很大。
但鄉村騎巡隊本就是土匪出身,打起來就如同土匪爭地盤,沒什麼大不了。
但烏爾基迪·戈麥斯的人將鄉村騎巡隊警察帶來。
卡米洛·托裡克偷偷找到騎巡隊警察說:“今晚你們先休息一天,莊園上會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們。明天,你們去捉拿外鄉人的時候,不如先去捉拿鎮子上的米格爾·埃斯特萬,他一定是外鄉人土匪勢力的黨羽。記得,不要留活口,否則土地契不好得手。”
……
趙傳薪很忙。
他在玻璃頂工作室裡和星月搞研發。
無畏先鋒從符文之城搜刮的物資,需要變現爲戰鬥力。
反力符文碎片,基於第四十九奇點公理-浮空。
主要作用於抵消重力。
這本來是打造暗器用的,如果打造一把飛刀,安裝反力符文碎片,飛刀甩出後可以一直飛行,直到空氣阻力將投擲的力量抵消,或者擊中目標後纔會停止,絕不會因重力下落。
理論講,只要力氣足夠大,飛刀能飛到天荒地老,飛出大氣層……
星月說:“如果將反力符文碎片安裝在暗器上,未免暴殄天物。”
黑色傀儡工匠的眼睛具備顯微效果,將反力符文碎片的蟲絲處理架構,由8根蟲絲處理架構,加裝到256根蟲絲處理架構,以256根蟲絲處理架構中控符文碎片操控,和一枚低等級蔚藍水晶安裝在一個肩帶上。
星月給新打造的揹帶取名爲——反力肩帶。
趙傳薪戴上反力肩帶,膝蓋不彎,輕輕一跳,就有正常起跳的高度,下落時輕若飄羽。
星月立刻計算:“256根蟲絲處理架構的反力肩帶,大致能抵消你65%的重力。”
趙傳薪躍躍欲試,想出去試試。
這個重力抵消程度,差不多和火星上行走奔跑和跳躍的效果相仿。
火星重力比地球低62%,火星與地球重力加速度比大致結果爲0.38。
根據星月大致推算,戴上反力肩帶,趙傳薪不必沙漠之根、狂暴甲、混沌甲和星月的輔助,他單靠自身的爆發力就能輕鬆跳到三米高左右。
並且下落的時候,重力加速度更低,不會讓自己受傷。
如果有沙漠之根、狂暴甲、混沌甲和星月助力,趙傳薪輕而易舉翻越地球最高城牆。
趙傳薪先將反力肩帶收起,又從時空之神信徒的祭品中,挑出兩塊墨色真視水晶,和黑色傀儡工匠配合磨製了兩片墨鏡鏡片,打造了一副新的眼鏡。
因爲墨西哥的太陽太毒辣了。
星月說:“無畏先鋒從符文之城布料店搜刮來的布料耐磨透氣,給你縫製一件應季的風衣。”
那要說衣服,必須是趙傳薪自己設計。他設計了一款灰綠色魚尾風衣,帶兜帽的。一條直筒同色工裝褲。
黑色傀儡工匠和傀儡奴僕配合,純手工縫製,總共耗時半小時,效率逆天。
本想在地下堡壘睡一覺,卻想到了駱駝還在小木屋裡,趙傳薪傳送回小木屋睡的覺。
第二天早上,他被駱駝的嘴給拱醒的。
“蠢貨,快起來,放我出去,餓死了。”趙傳薪取出《舊神法典》,在書封上看到了駱駝的心聲。
趙傳薪罵罵咧咧給它開門。
駱駝低着腦袋出門後,一溜煙跑了。
果然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傀儡奴僕做好了飯,趙傳薪吃飯。
吃早飯功夫,傀儡奴僕給他擦鞋,準備衣服。
然後給趙傳薪洗頭。
髒的累的麻煩的,全都交給它做。
趙傳薪只管出門。
趙傳薪在密林中縱躍,一跳兩米多,抓着樹幹向山坡下蕩去。
看着陡峭,落地速度卻並沒那麼快,落地後,膝蓋並無不適感。
這不代表趙傳薪受到的重力小,只是肩帶承擔了一部分重力,託在了他的兩腋下而已,所以不會導致骨質疏鬆。
感受了一會兒,趙傳薪回到臚濱府府衙辦公上值。
牛翰章過年沒回吉-林。
他正籌辦污水處理廠,對接年後臚濱府即將進行的下水道基建,並在等待羊毛加工機器流水線。
趙傳薪正在辦公室處理公文,崔鳳華敲門進來說:“大人,牛公子來了。”
現在大家還喜歡管他叫“牛公子”,其實牛翰章不喜歡這個叫法,聽着好像永遠擺脫不了父輩的蒙蔭。
牛翰章進門:“大人,漢口卷王技術學院造的羊毛加工機器到了,特來請您旁觀試運行。”
趙傳薪眼睛一亮,將筆丟開,去衣架上拿大衣:“走。”
原歷史上的牛翰章喜歡投機生意,買賣大豆期貨,炒羌帖,結果賠個底兒掉。
這一世,卻被趙傳薪帶上了正軌,幹了幾件人事。
牛家的羊毛工坊裡,漢口來的學生見了趙傳薪興奮行禮:“校長好。”
趙傳薪點點頭:“來啦,沒帶什麼禮物吧?”
學生:“……”
他知道校長詼諧,開玩笑呢。
牛翰章卻覺得不好意思。
人家千里迢迢而來,你卻好意思管學生要禮物?
趙傳薪揮揮手:“開始吧。”
學生喊道:“羊毛分好品級了沒?”
工人趕忙小跑着揹着麻袋過來:“李秀才,分好了分好了。”
學生反駁:“不要叫我秀才,我不是秀才,我是卷王技術學院的學生,叫我李同龍。”
工人趕忙賠不是。
這些學生太厲害了,這麼複雜的機器,說造就造出來了。
髒兮兮還帶着腥羶味道的羊毛被放入洗滌機中,通電後,機器旋轉,透過旋轉的網孔,將塵土吸出。
旋轉的大叉子,將羊毛送入熱水槽,熱水中混有洗滌劑。
之後工人將羊毛撈出,放在一塊塊木板連接的傳送帶上,傳送帶將羊毛倒入蒸汽乾燥機。
這時候,工人需要用叉子將羊毛鋪開。
李同龍對客戶牛翰章和校長趙傳薪解釋說:“這個機器還造不大,每個時辰,只能處理300多斤羊毛毛海,要是等不及,也可以在天氣好的時候拿到外面晾曬。”
牛翰章看的眼睛發亮,連連稱讚:“好,好,真不知長了什麼樣的腦子,才能造出這種精巧的機器。” wWW.тTk ān.¢O
但是,還有個問題,就是乾燥的毛海品質不一,到這個步驟會放大羊毛品質的參差不齊。
有草原上專門加工羊毛的工人撇撇嘴:“機器畢竟不如人來的精細。”
李同龍本就黑,聞言臉色黑紅黑紅的。
而牛翰章的臉上也不怎麼好看。
這時候,趙傳薪必須爲自己的學生站臺。
他冷笑說:“處理如此多的羊毛,僅用這幾個工人,你還想怎地?到了這一步,也並非無解。只需要造個箱子,將品質不一的羊毛混摻,也便解決了問題,難道很複雜麼?”
那工人琢磨了一下,不說話了。
李同龍感激的看了看校長。
還得是校長大人啊。
他說:“我會將問題上報,咱們的售後部門會處理。”
他在小本子上做着記錄。
只是,居然用的毛筆,從右到左豎寫。
趙傳薪皺皺眉頭:“以後用鋼筆,或用鉛筆,你這樣太費力費時了。”
李同龍撓撓頭,不好意思說:“校長,鋼筆買不起的。我倒是沒想過用鉛筆,下回一定用。”
之後是扇葉打散毛海,雪花一樣紛紛揚揚飄落。再用旋轉的鐵釘,對羊毛進行梳理。
李同龍警告說:“到這裡,工人千萬不能上手,若是衣袖被捲入其中,連同手臂都會廢掉。”
趙傳薪告訴牛翰章:“咱們都是摸着石頭過河,你趕緊記下,回頭總結個安全手冊,工人必須按照安全手冊規章制度上工。”
然後是滾輪和轉盤,將羊毛卷成較粗的粗梳毛,去除不需要的短纖維。
接下來,一連串的機器,會將粗梳毛拉成毛繩,工人輔助不讓毛海纖維散開,讓另外部分機器將毛繩緊緊壓制在一起。
接下來是並條,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並條,會讓線股越來越細。
之後纖維就成了粗紗。
一整套流程下來,看的牛翰章目不暇接:“巧奪天工,巧奪天工啊!”
可工人撇撇嘴:“趕不上俺們用手乾的活精細。”
李同龍卻說:“後續的纏線機還在造,會拉伸纖維增加強度,解決眼前的粗糙加工問題。別急,以後機器會升級。率先購買機器的客戶,擁有優先升級權。”
趙傳薪知道,這機器過於複雜,往後會遇到各種難題。
但這不是裹足不前的藉口。
卷王技術學院從爲本傑明·戈德伯格製造卷王M1908槓桿步槍開始,到現在生產羊毛加工機,已經逐漸走上了正軌。
出了加工廠,趙傳薪問牛翰章:“你怎麼看?”
李同龍在旁邊緊張的等待客戶評價。
牛翰章咧嘴笑:“這銀子,花的值!”
此前,他生怕趙傳薪糊弄他來着。
李同龍如釋重負。
趙傳薪對崔鳳華說:“這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李……李什麼來着?”
李同龍提醒:“李同龍,字宗爻。”
“對,我最好的學生李同龍,大老遠跑來咱們臚濱府,你一定要招待好。”
崔鳳華忙不迭的點頭:“是,大人。”
心中卻嘀咕:最好的學生,連名字都記不住?
而臚濱府外的一間茶館,麗貝卡·萊維正在給小靈娥和吳香凝等人顯擺自己的口紅:“你們只道我氣血紅潤,卻不知我塗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