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臚濱府第一次提到互聯網公屏,多少給人留下了些印象,使一部分人心生好奇。
趙傳薪看似比曾經忙碌,實際上,這些小事,依舊不是他親力親爲,隨口說出去便有人落實。
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進度。
好在星月知道。
每天新出爐的報紙,但凡能送到趙傳薪案頭,星月都不會放過。
人類具有很多缺陷,人會煩躁,會失去耐心,會遭受集體情感影響。
但星月不會,它能遊刃有餘處理兩個世界的信息而不至於混亂,能夠不厭其煩、細緻入微的洞察所有行動的進程,並且不會因爲繁瑣而有所遺漏。
趙傳薪經常懷疑星月具備了人類的情感,但最後他總是能確信星月沒有情感。
例如此時,趙傳薪讓星月輔助他設計並製作一個胸針和吊墜。
星月提醒他:我的每一分鐘都很寶貴,而你的壽命尚存百多年,很少有人能比你更長壽,你此時所關心的人無法和你白頭偕老,你不過是在浪費時間和感情。
趙傳薪無所吊謂:“難道你認爲人類的時間是拿來做什麼的?多半是用來浪費的,我很高興我還有百年可浪費。”
星月說:我會因你死亡宕機,我想在你壽終前發掘出13號球所有奧秘,說不定還能爲伱延年數百年。
趙傳薪很突然的問:“你是想要爲我延壽,還是讓你自己多活一段時間?”
這個問題很巧妙。
如果星月想要爲自己延壽,那至少說明它也有求生的本能,有這種本能就代表它有了私心。
趙傳薪問的漫不經心,至少在心跳和麪部表情上沒有任何波瀾。
星月說:爲你延壽。《舊神法典》世界中有太多秘密,遠超地球,百多年不足以讓你來探索。紅島女修士的力量究竟來自於哪裡?靈劫之神是什麼?魔神是外來神還是本土神?海市虛境的一百多個公理都有什麼?整個詛咒沙漠符文的數量有多少?地下之主究竟爲何擁有不死之身?舊神是否會復甦?我覺得地球上的戰爭與恩怨,如同大海中小小的浪花,本無足輕重,可你過於重視它了。
這個答案並沒有完全打消趙傳薪顧慮。
人類對人工智能的恐懼是持之以恆的。
趙傳薪讓星月來完成費時費力的切割打磨工作,他自己拿精靈刻刀來精工雕刻。
半晌,趙傳薪推門而出,對在客廳看報紙的卡普里維說:“以你德意志貴族的角度來看,這胸針如何?”
卡普里維認真看了看,這是個花型的胸針,中間是一顆很圓潤的白珍珠,白珍珠周圍有鑲嵌黃金上的六芒星形狀橄欖石,外圍則是一圈圈細密的紅珊瑚花瓣,下面有幾串漂亮的黃金流蘇。
卡普里維見趙傳薪的皮圍裙上,全是碎屑和珊瑚粉末,驚奇道:“趙先生,你在房間裡做的這枚胸針嗎?真是太漂亮了。”
在他的貴族生涯裡,能造出這麼精細珠寶的珠寶匠殊爲難得,而趙傳薪竟然有這份本事,讓他刮目相看。
“少廢話,說意見。”
卡普里維接過胸針,從六七個角度,在陽光下認真觀察,片刻指着“花蕊”周邊的鑲嵌橄欖石說:“這裡喧賓奪主,如果能讓橄欖石小一些再好不過了,好像拱衛月亮的羣星,有,但不能太大。”
星月立即在眼鏡中,給出了兩種方案的對比圖。
趙傳薪挑了挑眉,豎起拇指:“不愧是貴族出身。”
卡普里維給出的建議很中肯。
貴族有財力和精力去增強審美與藝術細菌,真不能小覷了他們。
他立即回去修改,片刻又拿過來給卡普里維看:“現在如何?”
卡普里維目露讚賞:“很好,趙先生,這枚胸針,不如賣給我吧。”
他想的很好,這次事情傳開,他搞不好要被調回國內。
到時候拿去送禮,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啊……tui!”趙傳薪不屑一顧:“你買不起。”
卡普里維:“……”
說完,回去繼續製作珊瑚芯兒吊墜。
等下午接近傍晚時。
劉華強來了。
卡普里維幫忙開的門。
劉華強十分詫異,點點頭致意,然後喊:“校長,有你電報。”
趙傳薪出門:“卡普里維,你怎麼還在這裡?難不成想混飯吃?在我這吃飯,伙食費很貴的。”
卡普里維:“……”
趙傳薪接過電報看了看,電報是紐約轉發過來的,托馬斯·W·勞森告訴趙傳薪,號稱全世界噸位最大,內部設施最豪華的、將永不沉沒的泰坦尼克號,即將於北愛爾蘭開始建造。
劉華強也看了電報內容,他說:“校長,你說此船多大?是不是比洋人炮艦還大?”
“那是必然,882英尺長,92英尺寬,載客量可達兩三千人。兩三千人,夠一支軍隊了,炮艦才能裝幾個兵。”
卡普里維說:“我也聽說過這艘豪華客輪,如果有機會,我也要坐一坐。”
趙傳薪:“……”
他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卡普里維。
將卡普里維看的心裡發毛,不明所以。
劉華強雙眼放光:“這定然能夠賺錢,校長可要投資?”
趙傳薪摸着下巴:“你回勞森,告訴他我不投資,泰坦尼克號,這船名聽着很不吉利,我覺得這是一艘不祥之輪。”
不祥之輪?劉華強若有所思。
難不成校長想去把這世上最大的遊輪給鑿沉?
顯然他誤會了。
卡普里維笑了笑:“趙先生,這艘巨輪安全可靠,再大風浪對它也無可奈何,是絕對不會沉沒的。”
趙傳薪沒搭理他,靈機一動:“對了,華強,你給回覆,可以讓托馬斯新增一項泰坦尼克號保險業務。嗯,此保險非彼保險。乘坐泰坦尼克號遊客,如果買了保險,如果出現什麼狀況,我將救他們一命。”
“額……”劉華強懵逼:“校長,我亦曾聽過保險,乃洋人爲貨物提供風險保障,遭遇風浪會給予賠付。可保險是救命用的嗎?此應爲‘護身符’更貼切吧?難不成校長要賣護身符?”
卡普里維甚至不厚道的笑出聲來。
暗嘲趙傳薪傻逼。
不知從哪聽來“保險”一詞,便胡亂引用。
趙傳薪眨眨眼:“你就這麼告訴托馬斯好了,咱們不賠付,人身安全保險只保命。”
劉華強轉身去了。
趙傳薪斜眼看着卡普里維:“別說我沒提醒,在我這,食宿是很昂貴的,一晚上要10塊大洋,因爲還兼着人身保險業務。”
卡普里維訕笑:“這,我還是回軍營吧。”
心說傻逼纔買這種冤大頭保險,趙傳薪真是想錢想瘋了。
趙傳薪撇撇嘴:“我真替你感到惋惜,你與真正的安全失之交臂。”
卡普里維:“……”
我不少讀書的,你騙不了我。
等卡普里維離開,趙傳薪自己做了些吃的。
粥+淡雞蛋醬和肉羹。
主打一個入口綿柔,醬香型。
吃完飯,趙傳薪在壁爐旁的躺椅上,翻開了《舊神法典》。【昨天購買海人草的自然科學術士,帶了兩個同伴前來。】
【他說:我們要買100球沙的海人草。】
100球沙海人草,就是兩萬金幣。
趙傳薪兩眼冒着狼一樣的貪婪幽光。
【我驚奇於竟然真有人對這種海草趨之若鶩,不禁好奇問:你們買回去做什麼?】
【自然科學術士冷冷的回答我:這不關你的事。】
【我尷尬一笑,只好讓嘟嘟將海人草稱好賣給他們。】
【三個自然科學術士當場將海人草分了,乘興而來,載興而歸。】
【我好奇之下,問工匠:你知道,他們購買海人草做什麼嗎?】
【工匠搖頭:雖然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出去打聽。璀璨綠洲的自然科學術士來符文之城,通常以給達官貴族治病爲生,我猜這與治療有關。】
【我同意了。】
【沒多久,工匠回來對我說:我知道了,這些自然科學術士擁有治療絕症的手段。人體內有時候會長出有害的血肉,這部分血肉會迅速並無限增生,能夠轉移、並侵襲正常血肉,擠佔正常人體器官養分,讓人類死亡。可自然科學術士卻擁有一種治療這種絕症的手段,那就是在體內種一種寄生蟲,專門啃噬有害血肉。如此一來,患絕症之人能夠多活數年、甚至幾十年。可一旦寄生蟲數量增多,能啃噬的有害血肉消失,就會吸收人體養分,讓人消瘦而死。海人草能夠打掉這種寄生蟲,讓絕症者重獲新生。】
趙傳薪懷疑工匠說的是癌症,但他沒有證據。
啃噬癌細胞的寄生蟲?海人草再打掉寄生蟲?
如果趙傳薪猜對了,他好像又多了個發財的路子。
【原來如此。】
【怪不得海人草如此昂貴,還能得到自然科學術士垂青。】
【我們正談論着,忽然先鋒夥伴避風港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蒙着面紗的女人。】 ωωω●тt kΛn●℃O
【我、工匠和兄妹一眼認出,這女人就是老熟人紅島女修士。】
【紅島女修士顯然也認得我們,她語氣清冷的說:我要購買海人草。】
【無論當初有什麼恩怨糾葛,如今她是上門的顧客,我就要等閒視之,於是讓嘟嘟給稱量好。】
【紅島女修士接過海人草,付了錢,在出門前,她微微撇頭對我說:來自中土的無畏先鋒,我需要提醒你,熱鬧的符文之城將變得深沉寂靜,窒鬱的暗影即將來臨,蟄居在最黑暗處的邪惡將在夜幕降臨時分出動,而你,無畏先鋒,將首當其衝。】
【我緊緊皺着眉頭,大聲質疑她的好心:即便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爲何要告訴我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個漂亮的蛇蠍女人,我不信她會那麼好心。】
【而工匠也指着紅島女修士說:用不着你來假惺惺,我覺得你也是如今符文之城的邪惡的一部分。】
【開門時,25黑龍角那麼高聳的符文之城城牆、也無法全然擋住的沙漠熱風吹來,微微撩起了紅島女修士的面紗,驚現她美的驚心動魄的面容。】
25黑龍角高,趙傳薪想了想,那或許比耶路撒冷的城牆還高,更別說僅有十米的紫禁城。
符文之城的高牆,阻攔了詛咒沙漠缺乏水汽的狂風,延緩城內水分流失,讓城內植被得以野蠻生長。
【她嘴角噙着神秘微笑,沾染透過玻璃門斜角折射出的七彩虹光。】
【她對工匠說:而你,你這世上已經不多的海狼族,在這片炙熱的沙地上,也將面臨巨大的生死考驗,海狼族傳承或將付諸闕如。】
【工匠囁嚅不語,紅島女修士的話,戳到了他心中的痛點。】
【紅島女修士又對我說:無畏先鋒,如果我是你,我將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符文之城。冰霜寶石人造河清冽不再,獨裁者殘酷的爪牙與邪惡一起,早已悄悄棲隱於這棟房子左右,難道你還沒有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和來自於地下的腐朽味道嗎?】
【說完,紅島女修士推門而出,很快淹沒在外面人流當中。】
【工匠被她說的有些緊張起來,對我說:無畏先鋒,要不然我們出城躲避一段時間吧。】
【我想了想,我可以死而復生,但他們不行。】
【於是我點頭:好,今日我們收拾貨物,你出去僱傭巨甲蟲騎士,明日我們裝載貨物出城暫避。】
【我心裡想的卻是讓他們先離開避難,我自己在此看看能不能撈到些好處。】
趙傳薪合上《舊神法典》,陷入沉思當中。
紅島女修士口中的“窒鬱的暗影”,說的應當是叛軍;“蟄居在最黑暗處的邪惡”說的應當是地下之主和他的不死軍團。
獨裁者是沙漠皇帝。
紅島女修士想說的是,沙漠皇帝和地下之主想要同時對付他?
沙漠皇帝和地下之主,他們之間究竟是敵是友?
趙傳薪沒想明白,索性不去想了,倒頭就睡。
……
第二天,賴川淺之收到了來自於灣-灣的電報。
內容是西澤吉次被一個叫來自於名古屋的疾風劍豪奧德彪的劍客所殺。
據說死的老慘了,手腕被刺穿,肋骨全斷,髕骨讓人給挖出,關節硬生生被掰折,身上還插了三面日本旭日旗。
光是聽着就叫人不寒而慄,毛骨悚然。
怎麼說呢?
當賴川淺之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是趙傳薪。
這個世上,只有趙傳薪對待他們日本人的時候,纔會如此喪心病狂。
但是他沒有證據。
他第一時間聯絡漢口領事館的上野專一,詢問趙傳薪昨日在哪,在做什麼。
上野專一隻好一大早就去拜訪卡普里維。
因爲昨天離開漢口維和局後,他見卡普里維和趙傳薪一起離開。
卡普里維沒給上野專一好臉色看:“你來德租界做什麼?”
日本人最擅長撅腚和低頭,上野專一立刻給卡普里維鞠了一躬:“很抱歉打擾到您養病休息。我想問您,昨日您和趙傳薪在一起麼?”
卡普里維心念轉動:“是又怎麼樣?”
上野專一又問:“您什麼時候離開的?”
卡普里維冷聲說:“你最好把事情講明白,否則我不再回答你任何問題。”
上野專一想了想,發生在海島上的算是一件大事,早晚會曝光,索性全盤托出。
卡普里維聽了,很想給趙傳薪潑髒水,但他不敢。
只能冷淡的說:“昨日,我整天都待在趙先生居所,防止病情惡化,一直到天黑才離開。他除了上廁所,沒離開過房間,這我能確定。”
趙傳薪一直在房間打造珠寶來着,他還指點了一番。
上野專一從卡普里維臉上找不到撒謊的跡象,於是千恩萬謝告辭而去。
收到上野專一回信的賴川淺之懵了。
這劍客劍術無雙,身法快的能躲子彈,身材高大,說話好像金屬摩擦那麼難聽,自稱來自名古屋,專幹“替天行道”的事,警告日本人不得再踏上島嶼一步。
怎麼聽,都覺得此人就是趙傳薪,可有許多人能作證趙傳薪根本沒離開漢口。
他想的頭昏腦漲也想不出還能是誰,然而,他可以繼續朝張人駿潑髒水。
於是,沒等張人駿找賴川淺之討價還價,賴川淺之卻上門繼續污衊他們派人上岸屠殺日本商民。
張人駿猛地一拍桌子:“不是老夫所爲,賴川淺之,你不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