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穿山甲那裡,趙傳薪大致得知,因爲老張“從良”了,杜立三解散“兵馬”偃旗息鼓洗白,保險隊因局勢龜縮於鹿崗鎮,背水軍在間島與日本人爭的不可開交之際……
某段時期,關外成了綹子、土匪的真空期。
恰逢這段時間蒙地折騰的厲害,蒙匪趁勢而起。
部分蒙匪壞事做絕,可因爲抗墾偏偏又得到當地蒙人擁護,隊伍就好像滾雪球一樣膨脹。
另一部分蒙匪抗墾的同時,還擊殺圖謀不軌的日本人。
紛紛擾擾,孰優孰劣還真不好說。
說他們好人吧,他們經常殺漢人,因爲是漢人的遷徙才導致貴族老爺放墾;說他們壞人吧,他們同時也敵視沙俄和日本人,抓住了一樣殺之後快。
趙傳薪掏出兩盒老刀牌煙,塞進了穿山甲的兜裡:“行了,沒事散了吧,切記不要爲非作歹,告訴杜立子繼續保持低調,暴風雨快來了。”
穿山甲點頭哈腰。
趙傳薪見巴雅爾孛額已經出來,他又瞥了一眼盧小嘉:“你年紀小,風起時切記尿尿不要逆風,否則容易吹一臉。”
盧小嘉:“……”
他其實心裡很憤怒,但此時又不敢反抗。
沒見穿山甲等人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模樣嗎?
他準備回去跟他爹打小報告,讓爹收拾這個潑皮。
就不信治不了他!
對於趙傳薪的警告,根本沒放在心上。
趙傳薪擺擺手:“走了。”
穿山甲看着趙傳薪和巴雅爾孛額離去的身影,默然無語。
另外幾人賊兮兮的說:“大哥,趙先生給的煙,拿出來分給兄弟嚐嚐唄?”
“去一邊拉子,趙先生給的煙,能隨便抽嗎?”
“煙不就是抽的嗎?”那人委屈巴巴道。
“少廢話,帶盧公子打道回府,俺親自去拜訪盧統領。”
穿山甲去了盧府。
盧永祥去歲帶兵剿了錦西一帶最有名的綹子周恩波,此賊率衆千餘人,糾衆綁搶,屢拒官兵,招安這貨根本不接,讓趙爾巽很頭疼。
於是派盧永祥帶兵去打。
盧永祥本來應該是可以立功的,只是當他督帶步隊、馬隊、炮隊進剿虹螺山,這周恩波居然提前收到了風聲跑路。
盧永祥兵分三路,分別從暖池塘、江家屯、新臺門,如同跗骨之蛆般緊緊咬着不放。
哪怕山勢陡峭,多奇巖峻峰,盧永祥還是連破三關,勢如破竹。
正當漸次收效,眼瞅着要立功,卻忽然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不得已鳴金收兵。
這便給了周恩波逃跑的機會。
後來,還是被設卡攔截的新軍攔截,將周恩波拿下。當時的盛京將軍趙爾巽一聲令下,將周恩波就地正法。
所以這功勞便沒那麼大,要不然或許盧永祥可能先一步比張作-霖高升。
盧永祥正在看一份來自蒙東的戰報,戰報上說“關外王”老張正尾銜着陶克陶胡窮追猛打。
忽聽得下人來報,說杜立三的人來訪。
盧永祥心頭一動,吩咐帶人進來,難不成又來孝敬了?
穿山甲也是激靈的,噗通先跪下謝罪。
趙傳薪他吃罪不起,盧永祥同樣能隨手捏死他。
所以他須得見風使舵。
穿山甲也不賣關子,跪着將事情講述一遍。
盧永祥嚇了一跳:“你確信那人是趙傳薪?”
“千真萬確,俺曾隨趙先生共同奮戰,抵禦毛子。趙先生一手槍法出神入化,槍響人倒,從不落空,怎會認錯?”
盧永祥猛拍桌子:“這個逆子,竟給我惹禍。”
穿山甲便不語了。
等了會兒,盧永祥擺擺手:“你起來吧,以後切記,不要管他的閒事給我招惹麻煩。”
“多謝盧統領饒恕。”
等穿山甲退出廳堂,盧小嘉跑了進來:“爹,阿拉……”
“逆子,明日就給老子滾回上海!”
盧小嘉看着盛怒的父親傻眼了:“可是爹,那潑皮還揚言要打斷伱的腿哩,難道就這麼算了?”
“什麼?”盧永祥霍然起身:“他當真這般說的?你一五一十,將原話道來!”
盧小嘉還以爲父親終於發怒,要那人好看,便添油加醋說:“那潑皮揚言,替你管教兒子。還惡形惡狀說,如,如阿拉再胡鬧,就先來打斷你的腿,再打斷……”
“焯!”盧永祥上前一巴掌掄過去。
盧小嘉:“爹你……”
“你他媽竟給老子招禍,以後把招子放亮些,什麼人都敢招惹,真是活擰了你!幸好只是警告……”
“啊這……爹,那潑皮究竟是誰?”
“是誰你別管,明日速回上海!”
雖未曾謀面,但盧永祥深知他惹不起趙傳薪。那貨是真的敢把天捅出個窟窿的貨色,遠非那些草寇可比。
這次,盧小嘉是真的怕了。
連他爹都畏懼此人如虎,那人想來比徐世昌還要厲害。
……
趙傳薪和巴雅爾孛額買了兩匹馬,一路向西北方向疾馳。
一路上地廣人稀,直走到了天黑,烏雲壓頂又要下雨了。
秋風秋雨愁煞人。
趙傳薪看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便取出了帳篷,兩人合力搭上。
今年算是過足了野外露營的癮頭。
帆布擋在四周遮風,而牛羊皮則覆於頂上避雨。
都拾掇好了,趙傳薪又取出爐子,豎好並固定煙囪。
隨便用胡椒和生粉醃了些從錦州城買的蝦仁,下鍋滑一下,在打進雞蛋裡。雞蛋要混些水澱粉下鍋,蝦仁滑蛋就做好了。
芸豆切塊先煸的變色,再下豬肉煸出油脂,擡起鍋降溫,下蔥蒜爆鍋,放入煸好的芸豆,耗油、糖、醬油、十三香……翻炒一會兒,下水燜。
之前巴雅爾孛額不吃豬肉,架不住這一路上趙傳薪太想念豬肉了,總是烹飪,巴雅爾孛額不吃的話會餓死。
以前他也絕想不到自己會吃海鮮。
他吃了一口蝦仁滑蛋,感慨:“老朽在王府水陸雜陳也吃過不少,爲何就無法媲美你炮製出的飯菜呢?”
趙傳薪很想告訴他,自己的佐料香料多,但想了想還是保持神秘感吧。
別的不提,他就敢說草原上的王府中,必然沒有他提煉的耗油這種bug級的調味料。
全球還沒有氣候變暖,尾氣尚且不足以讓溫度提升,此時關外的秋天就已經很冷。
綿綿秋雨,好像刀子一樣割人。
趙傳薪取出購買的木板子,兩塊大半米的板子拼接,下面由三道橫樑釘在一起。
擺在地上,橫樑面前算支柱,一人一扇,權當牀板了。
取出棉被,兩人躺下,湊合着過夜。
巴雅爾孛額年紀雖大,沾枕頭就着。
心中有信仰的人,總能夠比旁人睡得更踏實。
馬燈就在身旁,趙傳薪躺下,取出了《舊神法典》。
【船上生活枯燥乏味。】
【我們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去甲板上等待大副和貿易官講故事,等待他們陷入像大海一樣沒邊際的爭吵。】
【我們等了好久好久,貿易官纔來到甲板,他的臉色不太好。】
【長期航行於海上,沒人是真正健康的,因爲這裡缺乏各種營養的攝入補充。】【我關切道:貿易官,你還好吧?】
【其實我更想知道,他今天還能否有精力講故事。】
【貿易官取出精緻的鎏金銀酒壺,灌了一口酒,他的臉色紅潤許多。】
【我想要挑個話頭,便指着他的酒壺問:你的酒壺上面,爲何鏨刻了一隻老鼠?它看起來有些邪惡。】
【貿易官臉上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笑:邪惡?我看未必。你要知道,有些比老鼠更醜陋的生物,卻能被奉爲神明,例如傳說中的邪神魔王,它看起來好像一塊總是喜歡飄蕩在天上的用了一百年的破舊抹布,又臭又爛。】
趙傳薪原本不在意這段劇情,以爲只是過場。
可忽然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當貿易官提起魔王的時候,他打起精神,仔細瞧下去。
魔王的《惡魔法典》書頁,除了被智能陀螺儀吸收掉的九張,還剩下一張,平時被他折成紙豬在睡覺的時候看大門。
【哥哥好奇的問:貿易官,你能繼續講講紅島的故事嗎?】
【貿易官臉上露出了曇花一現的迷茫神色:紅島?孩子,我只能說,那是個被生命和靈魂詛咒的地方。當你上島以後,千萬不要亂走,否則可能會引發難以估量的災難性後果。】
【妹妹仰着頭說:我哥哥可不是一般孩子,他擊殺過冥河精靈,擊殺過生物餘孽,與無畏先鋒並肩作戰從不退縮。】
【此時,我們身後傳來大副的聲音:擊殺冥河精靈和生物餘孽?孩子,你以爲在中土不可一世的生物餘孽就是可怕的存在嗎?不,在大海中,有無數的可怕海怪,最大的被稱爲神靈,能輕易的將所有生物餘孽殺死。傳說中的舊神之一的潤之領主,便是一頭大海怪。而紅島上的人,能將這種海怪殺死,你說誰更厲害呢?】
【精靈斥候聞言,忍不住問他:大副先生,海洋究竟有多大?】
【大副又習慣性的開始了他的賣弄:中土和東方開闢的所謂大航海時代,不過僅僅是兩塊大陸的犄角間的航行罷了。】
【他用手比劃着:從地圖上來看,就好像兩頭踩踏在海面上的兇猛巨獸,頭對頭的針鋒相對。我們只是走了最近的距離,也就是兩頭巨獸的口與口之間。我們甚至無法從其它處繞行,因爲中間沒有可補給的地方,而且更廣闊的海域,有更多的不可捉摸的海怪存在,它們強大到你我難以想象。】
趙傳薪還第一次知道《舊神法典》中世界的面貌。
大副說的針鋒相對的獸頭,可以想象爲那個世界的“白令海峽”。
只是這個白令海峽之間的距離太大了。
其餘地方,大到難以逾越。
那麼這顆星球的體積就會很大,體積大,但重力如果與地球類似,那《舊神法典》世界中的星球密度就比地球要小的多。
所以趙傳薪覺得,除了東西兩塊陸地外,其餘地方不可能全是海水,只是人跡罕至,誰也不知道哪裡有什麼。
【精靈斥候聽的呆住,喃喃自語說:神啊,原來世界這麼大。】
【大副點點頭:是的,如果沒有紅島,或許連大航海時代都不會出現,因爲沒有等我們走到詛咒沙漠,就會彈盡糧絕死在海上。】
【正說話間,爬上桅杆的補船工忽然在上面喊:遠處有船,潤之領主保佑,前面有海怪,那些船正在圍捕海怪!】
【大副趕忙取出伸縮望遠鏡看去,他激動的嘴脣都在顫抖,鬍子哆哆嗦嗦。】
【我問:大副,遠方發生了什麼?】
【大副嘟囔道:是血,血染紅了海面。】
【然後大副歇斯底里吼道:繞行,快繞行。】
【喊完,他收起望遠鏡,接過了船舵,開始偏航。】
【我們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船開始劇烈的搖晃,我們緊緊抓住船舷保持平衡。大副命令鼓足了帆,全力前進。】
【正當我們以爲脫離了危險的時候,補船工又吼道:不好,他們向我們這邊移動了。】
【無論大副怎麼轉舵,對方就好像鎖定了我們一般也跟着隨時改變方向。】
【距離逐漸拉近,我也看清了海怪的真實面貌。】
【海怪擁有長長的身體,身體上長着環節,陽光下,它的身體很扁,泛着金屬光澤,兩側具備鋒利的短短尖刺。】
【我看見它在一艘船船舷,忽然竄起,那艘船的船體木屑翻飛,被鋸出一條豁口。】
【我能看見,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所有人都慌了,船長此時出來,甚至下達了調轉船頭的命令。】
【大副焦急道:此時不能掉頭,否則會耽誤逃走的時間,而且船上補給不足,耽誤的時間超過三天,我們就要面對飢渴而死的風險。】
【但船長一意孤行,他說:此時掉頭的風向對我們有利,餓死前,不能先被海怪吃了。】
【大副雖然不甘,也只能聽從船長的命令。】
【果然,掉頭的過程中,前面的一艘船如同離弦之箭衝向這邊。這艘船,將海怪也引了過來。】
此刻的趙傳薪身體也緊繃着,但他沒有用聖光通道進去一窺究竟,因爲這會兒他也幫不上忙。
【我們的船剛掉頭,後面的船隻已經追了上來。】
【我焦急的問喪靈:能不能想個辦法讓我們脫離危險?】
【喪靈沒說話,可我卻不由自主的飛了起來。】
【我在空中急呼:放我下去。】
【但喪靈不爲所動,竟然帶着我朝後面船隻飛去。】
【我在空中,看見了海怪探出海面長長的身體,甚至就與我擦肩而過。】
【它的身上彷彿長滿了盔甲而無懈可擊,它的腦袋分成兩半,長了五根觸鬚。它有一對閉合的下顎,寒芒閃閃,光是看着就很鋒利。】
【我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趙傳薪也不太明白,喪靈這會兒把“我”帶向後面那艘危在旦夕的船上幹什麼。
【這時,我看見後面那艘船的船頭上,站着一個身材高挑健碩的女人,她露出來的手臂和腿呈現好看的小麥色,她的鼻樑那麼直,她的眼神好像嬰兒那樣清澈。】
【正當我錯愕,就聽對面船長說:我們不該將海怪引向他們,他們是無辜的。你是我們紅島最好的女獵人,你一定有辦法對嗎?】
【女獵人的眼睛還是那麼清澈善良,可口中卻說出了惡毒的話:他們不過是陌生人,死活關我什麼事?只要引得海怪開口,他們就死得其所。】
【船長不悅:你太冷血了,難道就不怕這麼做會受到詛咒嗎?】
【女獵人冷冰冰的說:我這麼做,是爲了救女修士,我需要海怪腹中的凡性液體,給女修士治病,詛咒只是無聊的傳說。】
【船長提醒:我知道,女修士如同你母親一般。可也正是她的驕縱,才讓你養成如今這般不擇手段的性子,哎,願潤之領主保佑這些可憐的人吧。】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艘船將海怪引來是有意爲之。】
【此時,我也落在了船上。】
【女獵人立即舉起了手中的獵刀,做出了進攻的模樣。】
【我趕忙說:我沒有惡意,我來自於前面那艘船。】
【女獵人聽了,冷笑說:你剛剛都聽見了吧?那正好殺你滅口。】
【我見這個目光清澈面容姣好的女獵人,竟然如此兇殘邪惡,頓時嚇了一跳,掏出鹿崗M1907朝她射擊。】
【女獵手立刻舉起一片不知名的鱗片,子彈擊中鱗片濺出火光。】
【其他船員也紛紛向我投擲標槍。】
【喪靈立即帶我原路返回,讓所有進攻落空。】
【喪靈說:我看出是他們將海怪故意引來,還以爲他們的船上會安全,沒想到竟是一羣邪惡之徒。】
趙傳薪:“……”
【被激怒的海怪,靠近我們的船隻後,再次竄起。它身體與船隻摩擦的刺耳聲音讓我不寒而慄。】
【我見船舷只是輕微破損,來不及多想,取出了麥德森機槍,向海怪射擊。】
【子彈與海怪的皮膚碰撞,火星迸濺,根本無法射穿。】
【但這也激怒了海怪,它掉頭,向半空中的我衝了過來。】
【喪靈帶着我左搖右閃,躲過海怪數次的撞擊。】
【船上的精靈斥候取出吹箭,向海怪射了一箭。】
【精靈斥候的箭矢,箭頭上淬有與精靈刻刀相同材料的意志金屬,鋒利至極。】
【一箭過去,刺入了海怪的堅固的皮膚。】
【海怪吃痛,但吹箭太小,不能致命。它立即放棄了我,再次向船撲去。】
趙傳薪這會兒也顧不得別的了,立即開啓聖光通道,代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