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熙是周馥的第四子。
周馥即趙傳薪在港島攪動風雲時,碰上的那個搜尋“亂黨”的小老頭。
當時周馥就是兩廣總督,一把年紀,鬍子花白,走路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
趙傳薪當時訛了他一頓飯,順便出錢“資助”了“亂黨”。
臨走前,周馥其實已經猜出了趙傳薪的身份,但是沒有聲張。
兩人的立場且不提,但脾性倒是頗對胃口。
那要說是忘年交也不爲過。
周學熙看着最多三十左右的趙傳薪:“……”
加德拉指着地上的屍體,厲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我是英國人……”
“你是英國人你叫喚你麻痹啊你?”趙傳薪打斷他。“英國人多個籃子!”
此時,列車門關閉,列車緩緩駛動。
加德拉有種不妙的感覺,想要下車已經晚了。
趙傳薪三步並兩步走來,一把薅住加德拉的衣領,拖死狗般將他提溜過來,一嘴巴子扇了過去。
加德拉的臉頰立刻腫了起來。
趙傳薪薅着他的頭髮,將他摜在了地上,用皮鞋踩着他的臉:“你他媽的英國人,就可以在老子面前裝逼嗎?”
加德拉的臉頰蹭着地上的血跡,只覺得黏糊糊的,腥味直衝腦門,不由得乾嘔了兩聲,艱難的開口:“你不能這樣對我……”
趙傳薪磕門牙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當即用鞋尖一懟。
加德拉的門牙崩了。
趙傳薪冷笑:“焯尼瑪的,不能這樣不能那樣,你在教我做事嗎?”
周學熙覺得十分解氣,但又不能袖手旁觀:“住手,既然你是家父的朋友,不如現放了加德拉,有什麼事好商量。他是開平煤礦的總辦,如果你傷害他,英國公司不會善罷甘休。”
還是有人看到加德拉和他一起離開,並上了列車,要是出了事,他也百口莫辯,旁人還道是他打擊報復呢。
“哎呀,你不早說,真是嚇死我了。”趙傳薪拍拍胸口:“原來是英國的公司啊,好可怕。”
周學熙:“……”
你哪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趙傳薪齜牙道:“見我了,你不叫聲叔父更待何時?”
周學熙當然叫不出來。
他咳嗽一聲:“敢問閣下高名大姓?”
加德拉的牙齦生疼,脫落的門牙近在咫尺,只覺得萬分痛苦,又發現趙傳薪油鹽不進,便打斷周學熙的話開口威脅:“我不會放過你的……”
趙傳薪擡腿,踢王八一樣,一腳將他踢翻身,居高臨下看着他:“說說看,你要怎麼不放過我?”
加德拉:“我,我……”
趙傳薪提起桌子上的苗刀,寒芒閃過,削掉加德拉一隻耳朵。
“啊……”
加德拉慘叫。
趙傳薪很久沒抽雪茄了,剛剛那根燃盡,此時又忍不住點上一根叼在嘴裡:“來,繼續威脅。”
加德拉不敢說話了。
趙傳薪卻僅用三指捏着刀柄,也沒見他怎麼用力,刀尖卻輕而易舉的刺入加德拉的肩窩。
“啊……”
趙傳薪坐在真皮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悠悠然道:“賢侄,聽你和這洋鬼子剛剛談論煤礦,跟我講講是怎麼回事。”
周學熙吞了口唾沫,卻是不敢不言:“英國人,利用德璀琳和美國的代理人胡華,哄騙當時的開平煤礦總辦張翼,將公司賣給了英商墨林公司。後張翼赴英打官司未果,朝廷震怒,袁總督和在下合計以灤制開,在灤州再建煤礦。灤州煤礦產出豐富,在下又降低了煤炭價格,墨林公司便吃不消了,對我威逼利誘……”
怎麼說呢,這片山河,但凡有洋人在的地方處處都是不平事。
趙傳薪去歲才奪回了山西的礦權,如今又碰上了開平煤礦的事。
其實早在之前,他就在天津衛碰見了胡華,即後世的美國大老闆,胡——佛。
他將胡華的手臂打斷,將德璀琳打傷,訛……被贈送了一筆錢揚長而去,原因正是當時他聽到了兩人談論開平煤礦的事。說到底,胡華花錢贖回自己的命,刻德璀琳還是打的輕了。
開平鐵路和煤礦,加上船務局,目前是北洋的兩個錢袋子。
其中一個錢袋子被英國人巧取豪奪拿走,好懸沒將張之洞氣吐血。
而袁大頭自然急了,所以纔有灤州煤礦。
周學熙和英國佬打價格戰,讓墨林公司很難受。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
趙傳薪撓撓頭,他此時的頭髮又已經長的很長了,但沒有修理,只是隨意的向後梳着背頭。
他問:“我記得,當年好像他們只用幾萬兩就將開平煤礦從張翼那蠢貨手裡拿走了對吧?”
周學熙悲憤的點點頭。
趙傳薪低頭看向加德拉:“如今開平煤礦已經開採了很久,或許沒多少存貨了。這樣,我出資一萬大洋,從你們墨林公司買回開平煤礦,如何?”
加德拉雖然渾身都疼,但還是瞪大了眼睛:“開什麼玩笑?光是開平煤礦的運煤船和那些開採設備,別說一萬大洋,幾十萬大洋也不行!”
“好好好。”趙傳薪氣急敗壞:“這麼不給面子是吧?愛德華七世那老不死的來了,都不敢這樣駁我的面子。真是該死啊!”
說着擡腿,四十四碼的皮鞋雨點般的落下。
噼裡啪啦一頓踹,加德拉的臉都變形了,肋骨不知道斷了多少根。
或許是某根斷裂的肋骨,刺穿了內臟,他嘴角溢血,片刻就不動了。
趙傳薪踹的解氣,才整理整理襯衫,長出一口氣,擡頭看着面色慘然的周學熙說:“讓賢侄見笑了,其實你老叔我的脾氣一向很溫和,只怪這洋鬼子太不給面子。”
周學熙精於實務,是清末民初最有名的實業家之一。
或許繼承了周馥的家風,他倒還算是清廉,不會接受洋人的賄賂而賣國。
但是,這不代表他不怕死。
見狀,他乾巴巴道:“緝之,見過叔父……”
緝之是他的字。
心說先穩住這個煞星再說,叫聲“叔父”又不會掉塊肉,不叫就可能會被踹死。
趙傳薪滿意的點點頭:“賢侄啊,那開平煤礦,如今產出幾何?”
周學熙趕忙說:“產出不多,比不上新開的灤州煤礦。”
“我若是將那礦買了,與灤州煤礦合併開採,你能分我幾成股?”
“這……”周學熙在這種事上,就不敢胡亂開口了:“我需要向袁總督彙報,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但他並不相信,趙傳薪真能用一萬塊大洋將開平煤礦買下。
趙傳薪眨眨眼:“袁項城那狗東西啊?你就對他說,在漢口我給了他面子,讓他不要太吝嗇了。”
好大的口氣!
“漢口?”周學熙眉頭緊皺,陷入思考,片刻眼睛瞪的老大:“你是趙……”
然後趕忙又閉口不言。
趙傳薪彈了彈菸灰,老神在在說:“賢侄就這麼跟袁項城說,他會懂的。叔這就去將那開平煤礦買過來,明日你就去接收。”
當猜到眼前這個冷血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戰神趙傳薪後,周學熙心裡燃起了希望。
因爲之前趙傳薪就靠武力,從英國佬手中奪回了山西礦權。
不但如此,看報紙說,趙傳薪還在漢口讓列強“割地賠款”,這對國人來說簡直就是奇蹟。
偏偏列強拿他沒辦法,罪責也推不到清廷身上,因爲趙傳薪不代表清廷,僅代表個人。
周學熙猶豫了片刻,提醒說:“趙……叔父,墨林公司如今只是傀儡,真正的幕後者,乃英國的財團,很大,影響力很廣,他們的爪牙遍佈歐洲政商兩界,所以當初張翼去英國打官司才無功而返……”
趙傳薪擺擺手:“什麼財團爪牙的,賢侄不是老叔說你,你要相信人性的光輝。這老頭是我的隨從,灤州有什麼好的住處?你給他安頓好。”
“……”狗屁的人性的光輝。
可想而知,那墨林公司和背後的英國財團,碰上趙傳薪要倒大黴了。
周學熙苦笑說:“在灤河旁,有一家洋人開的飯店,定當幫叔父安置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