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悶,不到三分鐘,一滴汗自趙傳薪太陽穴起,劃過眼角,經過臉蛋,與另一側臉頰的汗珠在下巴相會。
尼古拉·特斯拉冷不丁擡頭:“爲何你穿的這麼少還這麼熱?”
趙傳薪趕忙脫了。
他知道今後用縹緲之旅在冬天趕路,再也不必擔心會患風溼病了。
他又將第二個舊神聖壇編入項鍊內。
火車行駛的很慢,中間有兩次因搶修鐵路路段,經停數個小時。
趙傳薪看看天色正好,藉着天光拿出紙筆,繼續創作漫畫。
尼古拉·特斯拉立刻放下手裡的事,繞到趙傳薪背後,因爲這樣才能看清楚故事的發展。
只見趙傳薪在開卷一格里畫了帶着蒙茸毛邊的羣山,附帶了一句話:我們都要獨自翻山越嶺,而天地寂靜無聲。世界會告訴你——Give no shit!
此時,列車外,落日餘暉帶來最後的閃耀。
尼古拉·特斯拉驚訝道:“這句話是誰說的?”
趙傳薪筆下不停,淡淡笑道:“本傑明說的。”
“你這漫畫的名字是什麼?”
趙傳薪想了想,拿出第一頁畫稿,在卷頭寫——《清末的法師》。
……
沔陽州。
本傑明·戈德伯格揹負地圖卷軸和迷魂燈,穿着髒兮兮的棉襖,扛着一根櫸木杖,正蹲在一棵皂莢樹下吃餅。
一羣鼻涕娃被吸引過來,咬着手指頭看他吃。
餅子剛烤出來的,噴香,加上魚肉鬆,勉強果腹。
本傑明·戈德伯格只是勉強果腹,而這羣瘦骨嶙峋的孩子卻把這當成了美味。
本傑明·戈德伯格想起師父說的話:“在你力所不及時,就要尊重他人命運。”
所以絲毫不理會他們饞的流出哈喇子。
他吃完一個餅,對一羣孩子說:“俺問你們問題,答的好大大有賞。”
見這些孩子沒反應,他也無所謂,開口問:“沔陽州誰最有錢還喜歡逛青樓?”
見衆孩童依舊木訥,本傑明·戈德伯格使出了殺手鐗——一塊糖球。
糖球一現,衆孩童目光立即熾熱,一個年紀稍長的孩子說:“我知道,程家家財萬貫,程老爺最愛逛青樓。”
本傑明·戈德伯格問他:“程老爺有花柳病嗎?”
“有,大夫說程老爺‘風恙成疾’。”
本傑明·戈德伯格將一塊糖給了那孩子。
鼻涕娃立刻塞進嘴裡砸吧:“真甜啊……”
旁邊的鼻涕娃們羨慕壞了。
本傑明·戈德伯格又問:“誰能帶我去程府?”
“我!”
一羣鼻涕娃不約而同開口。
本傑明·戈德伯格尋了個機靈的帶路。
到了程府,本傑明·戈德伯格去拍開了門。
門房見一個洋人半大孩子,錯愕說:“你是哪位?”
換成是別的鼻涕娃,門房說不得一笤帚嘎達抽上去了,但洋人他就得掂量掂量,甭管衣服是否髒。
本傑明·戈德伯格揹着手老神在在說:“聽聞程老爺有恙在身,俺恰好有一種洋藥可對症。”
門房見他雖然深目高鼻,一開口卻大碴子味,心裡覺得古怪。
聽了他的話,頓時沒好氣:“胡鬧!”
在趙傳薪耳濡目染下,本傑明·戈德伯格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內向的孩子了。
他面色忽然變得威嚴,冷哼一聲:“俺是美國人,俺的藥可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最新的藥物,能治療程老爺的隱疾,俺勸你不要不識擡舉,還是先進去稟告再說。”
門房知道美國,也知道美國有很多大學,朝廷都要派遣兒童好像求取真經般去留洋求學,料來是不凡的。
只是他還必須確認一下:“你能說洋文嗎?”可別遇到了騙子。
美國人不瞭解華人,華人同樣不怎麼了解美國人。
甚至許多華人不知道美國也有窮人,也有騙子,癟三兒照樣下三濫……
本傑明·戈德伯格想也不想的開口:“That`s how life works sometimes,there are lots of motherfuckers keep me back……”
門房不懂,但表示:“這個洋人年紀輕輕就能說一口流利洋話,定然有些真本事無疑……”
轉身就往裡跑。
“老爺,你的病有治了……”
……
漢口,日租界領事館。
朝吹英二不但賠款割地,被趙傳薪造謠,甚至反擊的時候,又被趙傳薪輕描淡寫的化解,甚至讓趙傳薪一句話嚇落了馬。
他陰沉着臉,問手下:“都安排好了嗎?”
手下略帶興奮的說:“安排好了,在保定府路段設伏,炸藥可遙控操作,一旦列車經過便引爆。不過,我們爲何要將引爆點設在保定府?”
“因爲距離夠遠,我們不會引火燒身。”朝吹英二冷笑說,他深吸一口氣:“這次趙傳薪在劫難逃!收拾好東西,我畢竟只是暫代領事,該回國了,呵呵……”
趙傳薪死最好,趙傳薪重傷他也能接受。
但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那就是趙傳薪回來報復他,所以引爆點要遠一些,給他留下充足的離開時間。
……
趙傳薪畫到了傍晚,火車纔到黃河南岸。
尼古拉·特斯拉還琢磨着晚飯吃什麼,趙傳薪忽然收起了畫稿等物,起身拎着大衣說:“走,下車。”
尼古拉·特斯拉錯愕:“我們不是去京城嗎?”
“呵呵,那隻不過掩人耳目。”
趙傳薪並不擔心列車上會有刺客,但是他不得不防備日本人一手。
旁人不知,趙傳薪卻記得關外張老闆是怎麼死的。
他既然敢大張旗鼓的坐火車,心中自然有數。
更何況,這鐵軌搶修的次數也太多了些,事出反常必有妖。
尼古拉·特斯拉疑惑:“掩人耳目?掩誰耳目?”
趙傳薪卻並不作答。
到站時,他的這節車廂的車門根本沒開。
趙傳薪走到車尾,將車窗割開,拽着尼古拉·特斯拉甩了出去,等他安然落地後自己纔跟着跳出去。
兩人等火車開動,趙傳薪才向車站外走去。
尼古拉·特斯拉惴惴不安道:“你帶我去哪裡?”
“跳河。”
“跳河?”
待趙傳薪扛起他上了縹緲旅者,跳進混漿漿的黃河當中時,尼古拉·特斯拉覺得要麼世界瘋了,要麼他瘋了。
好在冬天的黃河,脾氣沒那麼暴躁。
縹緲旅者穩穩當當的在水面逆流而上。
尼古拉·特斯拉感覺自己在做夢。
“趙,我們踩着的是什麼?”瘦小的尼古拉·特斯拉在趙傳薪肩上問。
因爲多載一人,趙傳薪需要極力的保持平衡:“沒什麼,別說話,我要加速了。”
說着,縹緲旅者陡然加速。
黃河被譽爲母親河,但大多河段並不能通航,船運價值極低。
趙傳薪衣袂飄飄,卻因穿着炎魔內衣,絲毫不覺得冷。
一路暢行無阻,大概用了不到二十分鐘,便抵達了洛陽府,把尼古拉·特斯拉快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