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將地上的幾把步槍和轉輪槍撿了起來。
法國軍隊的制式武器都很奇葩。
拿馬賽曲1892轉輪手槍來講,人家轉輪手槍又叫左輪手槍,因爲輪是朝左甩的,這樣方便填彈,可馬賽曲1892偏偏要朝右甩。
更別提笨重的勒貝爾M1886,這槍從八國聯軍侵華,一直用到了一戰,甚至在二戰的法軍中也有使用。
趙傳薪是萬萬看不上這種武器的,拿回鹿崗鎮,保險隊成員怕是多看一眼都會覺得跌份。
但有個人肯定喜歡,那人姓孫……
阿寶繞着屍體和觸目驚心的鮮血,走了過來:“你,你沒事吧?”
第一次對淫僧說着關心話,讓阿寶臉紅。
可在她萬念俱灰的一刻,趙傳薪天神下凡般出現,她怕是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張嬉皮笑臉的可惡面孔了。
“我?”趙傳薪伸手入懷,摸了摸裡面的戰爭之創皮子做的防彈馬甲,自傲道:“貧僧早已在漫長的歲月中,修煉出金剛不壞之身,能有什麼事?”
現在,他不穿剛毅甲的時候,通常都要套着防彈馬甲。
再加上鱗盾,所以趙傳薪纔敢有恃無恐的去肉搏。
阿寶將信將疑。
此時,樓梯口探出個小腦袋,本傑明·戈德伯格喊道:“師父,還有敵人麼?”
他的腦袋後,又冒出了趙一仙的腦袋。
兩人聽到槍聲,出門後,並沒急着出現,而是自信的等待。
讓師父再殺一會兒……
果然,沒動靜了,兩人過來一看,師父就雙手抄袖無辜的站在血泊當中。
趙傳薪招招手:“算了,你們跟我一起走吧,咱們去拜訪那號稱全漢口最慷慨的胡賡堂,今晚就住他家了,順便還能吃一頓夜宵。搞不好,那胡賡堂還能花錢滿足一下趙一仙這個色中餓鬼,因爲他們纔是同道中人。”
趙一仙:“……”
阿寶側目。
是這樣嗎?
雖然經歷過很多次了,可趙一仙依舊不能適應血流成河的場面。
他擡頭看棚頂,面色蒼白的走過屍體和鮮血後,纔敢放開呼吸。
被外面冷風一吹,反而覺得好受了些,至少不會覺得噁心了。
趙一仙在路上打聽,果然,漢口的百姓,不知道胡賡堂的少。至於評價,褒貶不一。
在1872年的時候,胡賡堂的父親彌留之際,將自己的幾棟房產分給五個子女。每個人還得到了1500兩銀子,和三張鹽票。
胡賡堂就是靠這些資本起家的,立馬在鹽局登記,於漢口石碼頭附近的廣昌和鹽倉開店設號,運銷淮鹽。
買賣開張,日漸火爆。
胡賡堂嚐到甜頭,不但經營自己鹽票,又出錢向旁人租了十張。
如此幹了八年,他用16000兩銀子,將廣昌和鹽倉買了下來。
胡賡堂永不饜足,廣昌和鹽倉到手,以此爲基點,在石碼頭填土造屋,溫水煮清完的蠶食改建,擴大倉庫規模。
再用這些倉庫收租。加上他有錢了,可其他幾個兄弟生意卻不如他,最後將他們的鹽倉,一併賣給了胡賡堂。
胡賡堂靠着收租,一年純租金收入就超過了一萬元。
逐漸的,大家都看見鹽票賺錢,單張鹽票價格漲到了3000兩銀子的時候,胡賡堂大手筆的一口氣收購了49張。
揚州,江西,都有他的分號。
每年獲利,至少10萬元。
胡賡堂頭腦精明,賺了錢,立刻投資不動產。
他在漢口的清芬路,建了一條里弄,名爲碧雲裡。
整條碧雲里巷子中的房子,全是他的。
趙一仙打聽的那人,就是給胡賡堂扛蒲包的工人。
那工人牢騷滿肚,怨聲載道:“朝廷給蒲包予以統一規格,價錢本也相同,扛鹽包一角錢一包。可胡賡堂盤剝我等力資,只給五分,卻收購鹽者一角。”
趙一仙畢竟是研究術數之人,精於算計,掰掰手指頭後咋舌:“一張鹽票,80萬斤鹽,分裝4000蒲包。鹽倉吞吐一次,他便要盤剝400元,加起來……”
這可把趙一仙給羨慕壞了。
這錢就好像大風颳來那麼容易。
他和被盤剝的工人無法共情,卻和胡賡堂賺銀子的速度很能共情……
那工人滿臉丘壑,苦巴巴的說:“誰說不是呢?”
甭管怎麼樣,地點算是打聽到了。
趙傳薪一行人來到了碧雲裡,發現兩邊全是雕花過街樓,寬敞高大貴氣十足。
趙一仙說:“這便是風雨長廊了。”
所謂風雨長廊,因爲漢口夏季炎熱多雨,在這條街道上走,行人連打傘都不用,講究的就是一個闊氣,可見漢口鹽商的豪奢。
本傑明·戈德伯格嘖嘖稱奇:“這得花不少銀子吧?還是這裡的商人懂得享受,洛克菲勒和摩根家族都沒有這麼玩。”
穿梭風雨長廊,來到胡家大宅。
趙一仙上前敲門。
門房開門,探頭問話:“諸位有何公幹?”
阿寶整理心情,拱手抱拳:“還請勞煩通秉胡掌櫃,就說太湖阿寶前來拜見。”
門房翻了個白眼:“明天再來吧,這麼晚老爺該睡下了。”
阿寶急了:“勞煩通報一聲,我和胡掌櫃打過幾次交道,頗有些交情。”
門房卻是縮回腦袋,想要合上大門。
但是他用力,大門卻紋絲不動。 愕然擡頭,就見一個滿臉鬍子的和尚,牢牢把控住半扇門。
門房說話帶着火氣:“伱這僧人做什麼?化緣你來錯地方了,我們沒有剩飯。”
趙傳薪齜牙一笑,小雞啄米點頭:“知道知道,你家老爺偏愛剩菜剩飯。”
門房面色一滯,這可是被全漢口人嘲笑的事情,被這僧人大張旗鼓的說出來,丟人啊。
他徹底怒了:“你什麼意思?撒野也不看看地方!”
“誒誒誒,別生氣。”趙傳薪樂呵呵說:“沒剩菜剩飯,給點銀子也行啊?也不要多,隨便施捨個萬八千兩銀子,夠貧僧吃喝半月就成。”
嚯……
這和尚可真夠敗家,萬八千兩銀子,就夠花半個月?
老爺天天在外面嫖,也花不了這麼多啊?
“撒手,否則我要喊護院了。”
趙傳薪上前,一把摟住門房脖子:“你要是這麼說,我就當你同意了。走,咱們裡面拿銀子去。”
“誒,誒,你放手,放手呀……”
阿寶又有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了。
可本傑明·戈德伯格和趙一仙卻已經是習以爲常,跟着進了胡家大宅。
宅子裡小橋流水、簾幕、枯萎的綺羅叢……雖是冬日,依舊能感受到那份雅意。
趙一仙看的哈喇子快流下來:“此生老夫若能擁有這樣一份別墅園林,死也遺憾。”
門房說是府上休息了,實際不然。
有小廝提着燈籠,給工人照亮,似乎正在拉扯電線。
門房對那邊的小廝喊道:“快去叫李護院,這野和尚打上門來了。”
小廝將燈籠遞給那工人,轉身一溜煙跑了。
趙傳薪也不以爲意,強摟着門房,來到工人面前,問那無措的工人:“大晚上也施工?”
工人擦擦額頭忙活出的汗說:“主顧加錢,要求連夜給小公子的房間扯上電燈。”
說話間,電線無意中落到地上,地上全是融化的落雪,忽然嗤啦一聲,冒出電火花。
工人趕忙拿一根膠輥將電線挑起。
其實,洋務運動,也確實帶動清末社會發展了。
到了此時,全國郵局的數量已經達到了3000多家,這個數字還在持續增長。
而電話網,都已經覆蓋到了150多個城市,許多清廷的部門都配備了電話機。
更別說是電線,在江河口岸城市,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趙傳薪見狀嚇了一跳:“怎麼拉電線不先斷閘麼?”
那工人撓撓頭:“沒有……”
趙傳薪豎起拇指:“牛逼。”
趙一仙不知道電的威力,好奇問:“成昆法師,怎麼才知道這線有沒有通電呢?”
趙傳薪說:“你摸一下便知,沒電沒有任何反應。有電,那你這輩子就直了。”
趙一仙沒聽懂,那工人卻噗嗤笑出聲來。
他說:“如果不當觸電,人會僵直,發抖,人肉身會變得焦臭,最後被電死。”
趙一仙打了個哆嗦:“……”
這能摸麼?
本傑明·戈德伯格撓撓頭:“師父,俺有個疑問。如果俺觸高壓電,你會如何應對?”
趙傳薪想了想:“撒點孜然粉,能吃辣多撒點辣椒麪。”
“……”本傑明·戈德伯格乾巴巴道:“連師父都無法施展法術救俺麼?”
阿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見雜碎的腳步聲,立刻道:“別說閒話了,有人來了。”
一個腮幫子鼓的老高的漢子,拎着個三節棍,帶着另外四個漢子,在小廝引領下姍姍來遲。
門房一看,腰板立刻直起來:“李師傅,快,這個野和尚殊爲可惡,快將他拿下!”
趙傳薪夾緊手臂:“這個狗東西,還在老子手中呢,就敢咋咋呼呼?”
門房的話戛然而止:“……”
好有道理。
趙傳薪鬆開他後,問那些人:“你們當中,可有胡賡堂在?”
李護院執三節棍兩段,紮了個馬步,看起來還挺精悍的,大聲呵斥:“奉勸你束手就擒,還能少吃些苦頭。”
趙傳薪見他所答非所問,直接捻動轉輪,擒龍戒對準了他。
李護院“啊”了一聲,一陣天旋地轉。
他雙腳離地,身體旋轉着朝趙傳薪飛了過去。
手裡的三節棍也扔了,手舞足蹈的想要下去,卻是不由自主。
趙傳薪撰住李護院雙腳,猛地掄向電線杆。
剛豎起的電線杆,根基還不牢固,重新倒下。
電線火線伸入流水中,立刻有幾條鯉魚翻了白肚皮……
李護院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門房傻眼了,另外幾個護院懵逼。
趙傳薪擺出龍爪拳,在空中虛撓:“貧僧的擒龍功已臻化境,咔咔咔就是個撓!”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