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只得跪在角落裡坐臥難安,心情忐忑的看着屋裡的人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沒有人在乎角落裡可憐兮兮又無助的華工。
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經過的時候還會面露嫌棄的繞開,彷彿碰到一下就會污了自己的裙子一般。
陳濤絕望了……
M.C.基思不再理會他,而是和幾個人談笑起來。
小日本高橋明說:“都已經是二十世紀了,而中國人依然不思進取,還留着可笑的鞭子,當真滑稽。他們具有一種奴性,這是永遠也擺脫不了的。”
M.C.基思嗤笑道:“這是一羣骯髒的人,他們的髮型代表了邪惡,活該捱打。”
高橋明深以爲然的點頭。
話題以此展開,逐漸延伸到國際局勢。
M.C.基思倨傲道:“我們美國,不搞殖民地那一套。我看你們日本人,還想學歐洲的國家,我聽說你們的明治維新靠剝削農民,讓國家富足起來了?”
高橋明眼底閃過一絲怒色,但卻沒有發作,反而露出笑容:“既然要全面向西方文明學習,手段自然激烈了一些,有不足之處在所難免。”
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說,都是跟你們學的,大哥別說二哥。
高橋明還特意看了看陳濤,意思你這比剝削更狠。
雖然日本學習西方那一套,但說話的方式還具有東方的內斂特色,話沒有挑明。
M.C.基思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就直白的多:“呵呵,美國可從來沒有欺壓白人農民,至於他?”
M.C.基思指了指跪在角落頭破血流的陳濤:“他不算是人,在我眼裡和我一頭幹活的畜生沒什麼區別。”
陳濤全都聽見了,但臉上很麻木。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縈繞心頭。
鬱悶?氣憤?
呵呵,那有用嗎?
他自問有資格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高橋明笑笑說:“那麼,基思先生,我們現在在東北亞做的事情,和你沒什麼不同。我們公司在大清的關外,同樣有產業。我們正在將國內的矛盾向外轉移,目前日本農民只是陣痛罷了。”
陳濤聽了依舊麻木不已。
彷彿他們說的這些事和他沒一點關係。
什麼大清,什麼關外?
只要這次放他一馬,讓他學狗叫也沒關係。
尊嚴?
那值什麼?
M.C.基思正要說話。
張尚志被帶來了。
如果趙傳薪在這裡,一定就能認出,張尚志就是白日裡,在運河旁幹活的那個懂得西語的華工。
他一身短打,身上和跪在角落裡的陳濤一樣衣不蔽體,髒兮兮的難以入眼。
畢竟今天暴雨如注。
張尚志臉上同樣帶着畏懼,第一眼就看出與宴會格格不入的角落裡的陳濤,馬上明白了,自己被抓來和陳濤有脫不了的干係。
他氣道:“陳濤,你都幹了什麼?”
陳濤把腦袋深深的埋下不語,不敢與好友對視。
烏埃爾塔斯厲聲喝問:“你,告訴我,今天在運河鬧事的兇徒是誰?”
張尚志心中一凜,竟然是這件事?
他趕忙道:“我不知道啊。”
烏埃爾塔斯想起之前M.C.基思的操作,左右看了看,將牆上的指揮刀抽了出來,朝張尚志走去。
張尚志幾乎唱一首《涼涼》送給自己。
美國鬼子都搞歧視那一套,巴拿馬的普通百姓倒很友好,但他們都不會殺人。
可巴拿馬的上層人士都很兇殘,尤其是當兵的。
張尚志深知這些人的殘忍,嚇得體若篩糠。
烏埃爾塔斯拿指揮刀,刀尖抵在張尚志的肩膀:“我再問你一遍,你知道不知道白天鬧事的兇徒是誰?”
張尚志腮幫子弩着,目光堅定:“不知道。”
嗤……
烏埃爾塔斯手裡的指揮刀向前一送,刺入了張尚志的肩膀。
張尚志哀嚎一聲。
有一個濃妝豔抹的白人女人不悅道:“要辦事,你們帶着這些骯髒的畜生去別的房間,別在這裡好嗎?弄得好像屠宰場一樣。”
這女人是威廉·埃莫里帶來的,烏埃爾塔斯得給幾分薄面,沒跟她計較。
他抽出了指揮刀,讓手下拉着張尚志到了宴會廳的門口處,以便於躲開宴會的主場
他又問了一句:“知不知道?”
張尚志依舊搖頭:“不知道!你殺了我我也不知道。”
他雖然嘴硬,但心裡卻在念叨:趙傳薪快現身,趙傳薪快顯靈,趙傳薪救命啊……
都說趙傳薪是法師,會法術,他一定能聽到的吧?
嗯,一定是這樣……
希望趙傳薪能顯聖!
……
趙傳薪帶着克萊里斯,到了烏埃爾塔斯宅邸的大門不遠處,躲在暗中觀察。
克萊里斯指着門口的守衛說:“你看,我就說吧,這裡有很多人守衛,你還不聽。”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也沒有刻意壓着,因爲此時還在下雨。
雨聲將她的聲音完全掩蓋。
趙傳薪拿出了迷魂燈:“沒事,我們就從大門進。”
“……”
克萊里斯就沒見過這麼倔強的人。
趙傳薪不搭理她,口中唸唸有詞,一股灰濛濛的霧氣自迷魂燈逸散,迅速朝大門席捲。
本來雨就下冒煙了,加上霧氣,可見度頓時低於兩米。
大門處的守衛驚呼了幾聲,但沒有什麼大動作。
畢竟起霧是自然現象,頂多今天的霧氣大了些,叫他們驚奇而已。
趙傳薪拉着克萊里斯:“好了,皮皮蝦咱們走。”
“啥?皮皮蝦是啥?”
克萊里斯也看不清路,拽着趙傳薪的衣角,全憑他牽引着前進。
來到大門,趙傳薪掏出了精靈刻刀,兩米外對準一人的腦門點去。
那人面色如常的倒了下去,甚至沒怎麼感覺到痛苦就被送走。
如法炮製,趙傳薪連續超度了六人。
在這期間,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
但克萊里斯走到屍體前,震驚極了。
她忍不住低聲問:“霧氣有毒?”
她還以爲,這些守衛都是被毒死的呢,否則怎麼會一聲不吭的倒在地上呢?
趙傳薪食指豎起:“噓。”
他掏出了紙飛機,哈了一口氣送了出去。
克萊里斯都懵逼了:“這個時候,你還在玩小孩子的把戲?”
趙傳薪見她不住嘴,就回頭,伸手,惡狠狠的在她的疙瘩掐了一把。
結果,克萊里斯發出了一聲類似貓的叫聲……
趙傳薪一把堵住她的嘴:“再說話,看我不弄你!”
克萊里斯猛點頭……
媽的看你還敢?
趙傳薪帶她往裡走。
走到哪,霧氣蔓延到哪裡。
一路有驚無險。
因爲霧氣太大,克萊里斯用蚊子大小的聲音問:“我不是亂說話,我想問問,我們走到哪了?霧太大,我迷路了。”
趙傳薪拿出地圖,點了點說:“在這裡,再往前就是大廳,我們繞不過去。”
克萊里斯點頭:“越過大廳就到乾燥房了,但烏埃爾塔斯舉辦宴會的地方肯定就在前面,門口肯定會有人把守。如果不出意外,那裡不但有烏埃爾塔斯的人,肯定也有駐巴拿馬的美軍的司令威廉·埃莫里的人。怎麼辦?”
趙傳薪冷笑:“那隻能怪這些人的八字不夠硬。”
至於爲何,等到了地方克萊里斯就明白了。
到了宴會廳的門口,霧氣引起了守衛的注意力。
“咦?是哪裡起火了嗎?”
“不要打擾司令,這明顯是水汽,是霧。”
“霧怎麼會飄到房子裡呢?”
“誰知道,巴拿馬這個鬼地方,到處都是瘴氣和原始森林,我早就受夠了這裡,等一退伍立馬就回俄克拉馬,那裡連雨都很少下。”
趙傳薪可不管是否無辜,陸戰隊的人都去死吧。
他伸手豎起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克萊里斯不要說話。
又點了點原地,示意克萊里斯在這裡等着。
說完,他躡手躡腳的朝幾個守衛走去。
紙飛機早就已經通過智能陀螺儀的震動告訴了趙傳薪前面有幾人。
有兩個美國陸戰隊的白人,有四個烏埃爾塔斯的拉美守衛,還有一個大熱天竟然穿着西服的保鏢,以及一個日本人。
趙傳薪心說真夠雜的。
他先走到拉美守衛旁邊,精靈刻刀朝對方的腦門點去。
精靈刻刀化爲細線,在對方的腦袋裡攪動,守衛瞬間了賬。
趙傳薪踮起腳尖快步上前,將屍體扶住,輕輕放在地上,然後是第二人。
他悄無聲息的在霧氣裡,指指點點,當點到了一個美國人後,另一個陸戰隊士兵剛說完話,聽不見同伴的回答了。
於是他問:“傑克,你特孃的倒是說話呀?我說的對不對?”
他們看不見,手持迷魂燈的趙傳薪卻一清二楚。
他樂呵呵道:“你說啥都對。”
陸戰隊士兵一聽,不對啊,這不是傑克的聲音。
剛想說話,忽然腦門隱隱一痛,身體一軟,便失去了意識。
趙傳薪將他屍體也扶倒下,便清空了宴會廳門口的守衛。
他反身回去,找到六神無主的克萊里斯。
說實話,這種濃度的霧氣,讓克萊里斯處於其中惴惴不安。
前面沒什麼聲音,也看不到趙傳薪的影子。
她生怕霧氣中突然冒出別人的臉,越想越恐怖。
太刺激了。
看見濃霧翻滾,露出的臉是趙傳薪,她才鬆口氣,竟然一把抱住了趙傳薪。
趙傳薪低聲道:“放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克萊里斯:“……”
兩人重新往前走。
克萊里斯見滿地都是屍體,偏偏沒有一絲血流出來,頓覺詭異。
只是隱隱有大小便失禁的惡臭味,令人聞之作嘔。
本來,兩人是準備單刀直入的去幹燥房提款。
可當走到大門門口的時候,趙傳薪忽然停頓。
因爲他聽見了門內的對話。
“你這個卑微而骯髒的華人畜生,當真以爲我不敢殺你?勸你趁早說出兇手是誰,惹怒了老子,把運河上的華工都殺光,反正你們都是豬玀……”
“我不知道你讓我說什麼?你殺光了華工,誰給你們開鑿運河?”
趙傳薪的臉騰地漲紅,一股怒氣洶涌澎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