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將衣服全部脫了,連同荊條一起丟在甲板上,露出了精壯的上身。
他手一揮:“後退!”
衆人看熱鬧,齊齊後退,讓出足夠的空間。
趙傳薪又一指寧安:“你過來,踩在我的後背上。”
寧安發愣。
但趙傳薪已經趴在了地上,他只好上前,踩在趙傳薪背後。
寧安一米七冒頭,但估計撐死了只有一百一十斤。
趙傳薪專門挑了個最輕的……
當寧安顫顫巍巍的站好之後,趙傳薪雙臂用力,身體猛然起伏。
下面日軍發現了山坡上的陳昭常。
他旁邊一個面相與他相仿的漢子也站了出來:“千萬不要給臉不要臉。”
趙傳薪手一擡,後面船上紛紛重新舉起槍口。
兩人都沒說話,但是臉色都很凝重。
趙傳薪笑意一收,金剛怒目,鷹視狼顧,伸手指了一圈:“武器都給我放下,誰他媽敢不聽?”
他說:“以後,日本但凡有什麼風吹草動,第一時間通知我。”
金壽山對這種事很敏感,第一時間發現跟日本人更有前途,於是又脫離花胳膊隊,轉而投靠日本人。
別看張老闆好像小肚雞腸,氣量不寬,立場也不堅定。可實際上他的存在,直接讓關外的牛鬼蛇神銷聲匿跡。
溫老二強笑道:“好,好漢,俺們有眼不識泰山……”
他看看地上鬍子腦門的細小的血洞,再看看趙傳薪,他不確定道:“關,關,關外一點紅趙隊長?”
在家怕搶,出門怕攮,這句話可不是說着玩的。
見他們老實了,趙傳薪沒妄下殺手,有些人活着比死了用處更大。
爲首漢子高聲道:“俺們是大古嶺的溫家兄弟,乖乖停船,讓我們檢查一番,自會放你們離去。如若不然,手裡的槍可不長眼。”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趙傳薪伸出右手一撈,一隻海鷗被他精準的掐中了脖子。
寧安再也保持不住平衡,一下子跳到了甲板上,踉蹌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趙傳薪卻是在想,當初沒有動張老闆,是個正確的選擇。
老營溝,
晨曦的銀白色光芒,穿透林間升騰而起的地氣。
旋即,後面無數人踩踏而過。
貨輪到了安東的小碼頭,已然有個江輪等在這裡。
寧安有點畏縮,朝一個鬍子伸手。
這種仇,張老闆向來記得很深。
這個距離,這麼多杆槍,閉眼睛瞎幾把射,只需要一輪,這艘船上不會有活人。
現在見他們這麼聽話,也不太好動手了。
然後趙傳薪分別用左右單手做了一個。
左腿擡起悠盪,身體猛然起跳。
正是因爲步步危機,才讓衆人沒有抱怨出聲。
鬍子船上,待聽溫老大提到了“關外一點紅”之後,全部呆立當場。
揹負一個成年人,做多了萬一出醜那反而不美。
這時候,船已經靠近了,不敢更近,否則就會有撞船的危險。
他和陳昭常看見日軍用馬拉着山炮和野炮,艱難的在下面前進,步步爲營。
船老大哭喪着臉,開始轉舵,慢慢讓兩船靠近。
他臉色變了變——這似乎是大清境內的鬍子。
寧安跳了過來。
做完後,他又低下身子。
爲首一人站在汽輪上,敞胸露懷扯脖子喊:“麼哈麼哈?前頭的船,停下搬一碗漿子!”
我曹……這也可以?
這是什麼神仙臂力?
不但如此,趙傳薪第四次下伏,再起來的時候,整個身體,連帶着背後的寧安都騰空。
溫家兄弟對視一眼,溫老二點頭:“趙隊長,都聽你的。”
“有關東督府的中村是公,還有株式會社的人。”
衆人一片驚呼。
正得意間,卻被一隻41碼的軍靴無情的踩塌了腰身。
寧安嚇的手往回縮了一下。
他看看己方人馬,老套筒有兩杆,土槍有六杆,大刀有十三把。
棒槌對韓國人來說可不是好話。
請君入甕後,張老闆立即將金壽山按住,直接弄死了事。
趙傳薪猛然一躍,跳上了對方的船,揚手就是一嘴巴子:“泰,泰,泰你媽隔壁。”
於是後撤兩步,雙腿邁開向前。
寧安大驚,張開雙臂保持平衡。
他手長腳長,肌肉勻稱,動作流暢,視覺感官爆炸。
最後,他才飄然落地。
溫老大咬咬牙,見弟弟捱打不敢動手。
轉體三百六十度右腿側踹。
趙傳薪這下雖有裝逼嫌疑,但更多的是故意的。
這就去除了伏擊日軍的嫌疑。
溫家兄弟略微猶豫。
他樂呵呵道:“什麼幾把李家兄弟溫家孫賊的,識相的麻溜滾蛋。”
陳昭常突出的下頜角肌耷拉着,上面掛着從林間沾染上的露水,憂心忡忡道:“就在這裡?日軍不會誤會,朝我們開炮吧?”
這一手說是絕技一點不爲過。
原本以爲他只是個膽大包天的狂徒,現在看來遠沒那麼簡單。
一羣人看的呆了。
溫家兄弟看的瞳孔一縮。
日俄戰爭中,據說他還在首山之役替日本人打了勝仗,日軍給予了他嘉獎。
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靠軍事力量,準備碾壓背水軍。
直到第六十個人鑽出來。
想通這些,他眯起眼睛問:“給我說實話,你們跟日本人還有沒有勾結?”
但這個距離足夠跳幫了。
穿好衣服後,恰好有三隻海鷗盤旋到貨船上空,似乎準備落在甲板上。
趙傳薪見他敢咬牙切齒,反手也給他也來了一巴掌:“草擬嗎,不服咋地?”
溫老大跟着點頭附和。
砰!
海鷗中彈,落入海中。
左手拿出了舊神的夜壺,以此爲支撐點,猛地一拉,身體朝前快速竄去,再加上蔚藍幽靈甲的滯空力,他又抓了一隻海鷗,以同樣方式擰斷脖子丟在甲板上。
趙傳薪看了看船距後,朝溫老大豎起大拇指:“媽了個逼的,比人多是吧?都出來!”
趙傳薪朝他笑笑:“既然他們想過來,那就讓他們過來唄。”
等江輪過了安東區,逆流而上轉了個大彎,到砬子溝附近,趙傳薪剛想開口。
趙傳薪助跑兩步,身體豁然起跳,這一跳竟然跳到了五米之高。
他倆覺得就算入了關,怕是也早晚會被趙傳薪找上門。
“這是趙先生的天外飛仙,趙先生就是用這一招在古路基嶺幹小日本的!”
趙傳薪一個箭步山前,電光火石間,擡手,收手。
海鷗是海員最討厭的一種鳥,如果打魚,它們會來搶奪。
要說之前可能還在大家的理解範圍內,可現在這一幕,牛頓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能做五組的,現在做六組,能做六組的,多做到七組。
最後一隻逃竄的海鷗飛的遠了,趙傳薪手裡多了一把馬牌擼子,單手上膛。
不多時,被北洋兵帶到了陳昭常和吳祿貞面前。
那邊幾個人彼此對視一眼,發出暢快的笑聲:“哈哈,原來是個棒槌!”
當初,還搶了張z淋的地盤。
趙傳薪胳膊有些酸了,趕忙起身,拍拍手掌的灰塵,謙虛道:“哎,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從前啊。”
吳祿貞沉着臉,帶着隊伍在西山坡上,抵達了那片荒草甸子。
換別人他們不以爲然,但趙傳薪的話他們真不敢不信。
他本來是打定主意,繳了武器就讓這些狗東西統統去死。
李相卨重新打量趙傳薪。
“俺叫溫老大,那是俺兄弟溫老二。俺原來跟着金壽山佔山頭,後來金壽山被張z淋殺了,俺們逃過一劫,跑大古嶺這邊,拉攏了一批江對岸的棒子,奪了一艘棒子商人的江輪,平時在江上劫來往船隻……”
沒活在亂世的人,永遠不知道連走個路都提心吊膽是什麼感覺。
吳祿貞原以爲昨天日軍就會攻打老營溝,沒想到他們會忍到今天早上。
此時的關外,算是一個短暫的安寧期。像溫家兄弟這種牛鬼蛇神,也只敢在邊境線處活動而已。
趙傳薪對他說:“繳了他們的槍。”
“……”
李相卨只得返回甲板。
趙傳薪冷笑一聲:“別以爲隨便敷衍我了事。我可以很負責的告訴你們哥倆,但凡跟我趙傳薪作對,信不信只要你們還在關外,你逃到哪個山頭都沒用。”
可到了後面混戰時期,關外還要重新亂起來。
這次,他身體彈起,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轉體下落。
那需要練習才行。
他甚至能通過舷窗看到江右岸巡邏的日本兵,看見他們嘴裡叼着的明滅不定的菸頭。
如果是日本人,說不得要一場惡戰,會爲這次旅途增加不可測的變數。
這已經不是突擊剿匪,這就純純的戰爭。
再看看對方的六十人,清一色的步槍刺刀。
那邊溫家兄弟臉色一黑:“給俺靠過去,今天老子必須叫這孫賊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溫老大奪過旁邊一個穿着朝鮮服飾的漢子手裡的步槍,咔嚓拉動槍栓。
日軍隊伍中,有人脫離隊伍朝山坡攀爬。
遼西的杜立子要不是聽了趙傳薪的話,說不定也得被“請君入甕”,這會兒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
這他媽已經不是人了!
“法術!”
見趙傳薪臉色不大好看,寧安趕忙說:“聽見了。”
他沒聽過黑話。
言論不-自由什麼的,在安全大前提下都不算啥。
“沒掛膏藥旗,應當不是日本人,上面人員很複雜,有韓國人,也有大清裝扮。”
這次,他連蔚藍幽靈甲都沒用,想嘗試看看單以自己爆發力和強大的力量,能否做到那些花裡胡哨的動作。
小小的船艙,就像後世彷彿能裝無數人的金盃,鑽出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
只有李相卨在甲板上走動。
那鬍子見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竟然敢要奪他的槍,一瞪眼。
他趕忙試探着用漢語回覆:“我們只是路過,並無惡意。”
李相卨剛要說話,趙傳薪從船艙裡鑽了出來。
這次,不用寧安動手,所有人第一時間將手裡的傢伙丟在地上。
正說日軍,日軍就來了。
李相卨仔細一聽,不是日語,不是韓語,伱說是漢語也不像,直接懵了。
狗日的,這些東西永遠都不知道消停。
……
趙傳薪聽見株式會社,眼中殺機一閃。
後來日本人也參合進關外,並且逐漸勢大。
只這一點,便可稱功德無量了。
平時,也會落在甲板上拉屎,趕都趕不走。
溫老大訕笑,笑的比哭還難看:“這,您老人家的成名絕技,關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
趙傳薪拇指一撥拉,海鷗的脖子便被他單手擰斷,隨手扔了下去。
好景不長,張老闆崛起後,幹了一件他最擅長的事:放低姿態做局。
金壽山是誰?
這貨在遼地綠林也是個巨匪,最開始認馮麟閣爲乾爹,後來投靠沙俄進了花膀子隊。
趙傳薪齜牙一笑:“認得我?”
之後,他雙臂用力,後腿騰空,來了個倒立俯臥撐。
溫家兄弟臉色有點白:“信。”
對關外各地的綠林勢力,趙傳薪可謂瞭若指掌。
人的顱骨很硬,普通人很難能用匕首刺穿。
忽然船外的李相卨扶着船艙門口道:“江面有一艘汽船奔着我們來了,我看來者不善!”
“哼,孫賊,今天你溫家爺爺人不多,只有二十個,別看你人高馬大,今天你算完了!”
李相卨看的這個解氣。
趙傳薪也在這裡。
趙傳薪說:“那不是有腿就行?”
落地後,趙傳薪背過手去:“都看到了吧?好了,繼續做下一組俯臥撐。”
就好像手裡的槍和刀燙手,放的慢了手心都會起泡一樣。
當這些人經過後,鬆蒿已經緊貼地面,形狀悽慘。
溫老大連咬牙都不敢了,因爲對面船上的人,都拉了槍栓,將槍口對準他們。
大家心裡只有倆字——牛逼!
既然都露一手了,趙傳薪乾脆藉着套衣服的時候,啓動蔚藍幽靈甲。
這裡的位置很巧妙,首先對背水軍沒任何威脅,同時又暴露在日軍的視野下。
那鬍子眉心多了個血洞,朝後轟然倒地。
想要恢復,不知道要經歷多少個寧靜的清晨才行。
他纔剛穩住,趙傳薪已經快速做了三個俯臥撐了。
趙傳薪說:“具體是哪些日本人給你們錢?”
不是能耐麼?這會兒咋偃旗息鼓了?
趙傳薪跳回江輪上,對跟過來的寧安說:“下次,別說讓你繳槍,我讓你拿刀子直接捅人,你都不能有絲毫猶豫,聽見了嗎?”
“自報家門,什麼來路?”
衆人如同打了雞血,開始嗷嗷叫着訓練。
等那艘汽船離的近了,李相卨看到船上的人有土槍也有步槍,還有拿着牛尾刀和閘刀改裝的大刀。
樸澤虎不能說是大韓的商界領軍人物,但其在大韓和關外邊界的影響力巨大。
但是關外人都知道,趙傳薪不但能,而且還很容易,輕描淡寫的點一下,敵人的眉心就多個眼。
見不是日本人,趙傳薪便不再隱藏。
李相卨眼中掠過一絲怒意,卻不敢發作,因爲他發現對方的槍,已經指向了他。
“……”
但要說爆發力,趙傳薪放眼世界,沒一個讓他服氣的。
趙傳薪回頭,朝寧安招招手。
這位是真·殺神,遼地活菩薩,他的人遍佈關外,現在甚至都滲透到棒子那邊去了。
溫老二趕忙道:“趙隊長,實不相瞞,勾結說不上,但是日本人給俺們送過錢財。俺們拿了錢,但是從來沒給他們辦過事。”
李相卨看的眼睛都直了。
實際上他不想來,但他現在是吉林省各軍翼長、署琿春副都統,不但要來,還是很重要的指揮官。
趙傳薪眉頭一皺:“是日本人麼?掛沒掛膏藥旗?”
溫家老大的嘴巴長得老大,動也不敢動,傻在了當場。
船艙的空間拮据,衆人摩肩接踵,非常不舒服。
吳祿貞臉色不好看,語氣不善道:“陳大人,如果日軍朝我們開炮,那就是直接向我們宣戰。他們只出動了一個大隊,我們加上背水軍,他們不是對手。”
趙傳薪帶人轉移到江輪上,沿着鴨綠江一路向北。
此人在大清關外的勢力看來不小。
江輪的船老大爲難的看着趙傳薪,他想跑,但又覺得這船未必就比對方的快。
肌肉的耐力,不是身體健康強壯就一定很強的。
寧安傻傻的看看趙傳薪鼓脹的肌肉,瀟灑寫意的動作,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裡登時有火焰翻騰——有一天,我也要能做到趙先生這麼強!
溫老大忽然臉色劇變,變的一絲血色都無。
又有人問:“趙先生,樸隊長能騰空後踹,你會不會這一招?”
李相卨愕然:趙傳薪在關外的名聲,竟然到了一言可使敵人主動繳械的地步?
在這裡趙傳薪不能開槍,因爲對岸的日軍或許能聽見。
有個鬍子手裡的老套筒甚至拿不住了,嚇得“嘡啷”落地。
趙傳薪不動聲色:“你出去應對一下,看看他們想幹什麼。”
一棵掛着露珠的鬆蒿,正沐浴在一束陽光裡舒展筋骨,陽光終究會將它葉片上的那幾滴水珠灼燒成蒸汽。它要在那之前,儘量的浸潤自己。
因爲江輪個頭小,趙傳薪不願意張揚,就讓所有人都擠在船艙裡捱過這一段。
“間島統監府派出所齋藤所長想要問問兩位大人,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想跟我們大日本帝國開戰麼?”
這讓吳祿貞和陳昭常原本認爲的心照不宣的局面被打破。
日本人可真是能豁得出去臉面。
現在直接將選擇權推給了陳昭常和吳祿貞:
戰就戰,不戰就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