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人來到一家掛着膏藥旗的旗商門前,這是一家首飾店。
趙傳薪揮揮手:“樸升烈,帶二十個人進去,給你五分鐘的時間,進去把東西打包了。超過一分鐘,軍法伺候。”
樸升烈一聽只有五分鐘,急迫感上頭,無暇他顧趕忙點人進店。
店員和老闆哭爹喊娘,自是上前阻攔,卻被樸升烈一腳踹翻。
樸升烈頭一次幹這種暴力的搶奪勾當,莫名的生出一股無法無天的爽感,那是建立在將強者踩在腳下的爽利。
鋪頭的老闆,從地上爬起,發現趙傳薪是領頭的,就出來找趙傳薪理論。
趙傳薪指揮道:“把他們架起來。”
戰神小隊對趙傳薪的命令毫不遲疑,立即將人架起。
趙傳薪精靈刻刀抵在老闆的腦門上:“你是旗商,對不對?”
“是又如何?掛着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國旗,你也看到了,伱竟然還敢縱兵行兇,你好大的膽子!”
這次只是用手槍,如果你們覺得一起跑便沒事,那我將用重機槍,不論好壞,全部射殺當場!”
趙傳薪接過一看,嚯,百達翡麗1907新款黃金獵殼懷錶。
趙傳薪歪歪腦袋,樸升烈帶人過去捉人,引起小規模的騷亂,但依然沒人敢動。
旗商慣性覺得,在這片被大日本帝國控制的土地上,膏藥旗還是保護傘。
劉寶貴不滿:“說痛快些。”
聽說這羣人竟然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戰神小隊,人羣議論的更大聲。
他說的很大聲,故意讓圍觀者全都聽見。
這表就算在1907年也是價值不菲,這人也真是捨得。他不由得多看了那商賈一眼,那商賈賊兮兮的笑了笑。
實際上,這是將他架在火上烤呢。
然而他命由趙傳薪不由他。
這下,許多人都是面色一凜。
李秀吉頭皮發麻:“趙先生,這是不對的,這裡面是大韓百姓。”
他說的自然是小澤樵夫兩個旗商。
好人的缺點在於,遇到難題通常只是會憤世嫉俗。
趙傳薪就是壞人。
看來這位戰神還是講道理的,至少不會不分青紅皁白的胡亂燒殺搶掠,似乎只針對日本商賈和一些心懷不軌的韓奸。
一個聲名狼藉的惡人做了件好事,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曾幾何時,日軍也是這樣對待他們的。
今天,我們不會誤傷一個好人。
狗東西自己當了日奸,然後還想要拖人下水,當真是可惡至極。
周圍,有百姓和其他商賈圍觀,竊竊私語。
在只有他和劉寶貴的時候,李光宗會將藏於心裡最陰暗角落的秘密,偶爾翻出來曬曬。
旁邊的小澤樵夫懵逼:真是缺了大德了。
“看看,當兵的,就沒一個好人。”
這還是小跑着回來的,不然時間會更長。
兩人喝茶聊天的時候,話題輾轉到了“鄰居”背水軍身上。
“啥?”劉寶貴詫異。“莫非,這是你和傳薪商量好,弄出個背水軍去送死?”
他沒廢話,上來就問:“大林義雄?”
但他知道,如果那樣幹,自己死的更快。
趙傳薪都是做給周圍人看的。
這是“中彩”後應有的表現。
見此人出言不遜,當即手一用力,精靈刻刀刺了進去。
大林義雄是日本帝國的實業家,也是上原勇作的女婿,不能說權勢滔天,但普通商賈和百姓肯定是招惹不起的。
“那是啥?”
忽然,趙傳薪身邊的小澤樵夫忽然悲憤道:“你們當中肯定有人知道,惡人不能只有我一個人來當。如果你們不主動站出來,我將爲趙桑指認。”
“是又如何?”大林義雄很不服氣的梗着脖子。
做生意,圖的就是安穩。
旗商兩腿發軟。
看見樸升烈帶着一個剃着寸頭的日本中年回來,趙傳薪看看懷錶,心裡也有了些緊迫感。
被指到的日商如同大禍臨頭,汗流如瀑,臉色變得煞白。
劉寶貴和其餘保險隊元老一樣,覺得背水軍無能而無用,覺得這是李光宗走的一步臭棋。
以後,他也不打算將這筆錢用在戰神小隊身上。
趙傳薪眼珠子一轉:“對啊,你是知錯了,所以我只在物質上懲罰你。你要是不知錯,那就物質加性命。”
鹿崗鎮看似風頭無兩,然而廟小妖風大,萬一有雷霆之力,廟是會塌的。”
劉寶貴恍然:“所以你就弄個背水軍讓他去忙活?”
趙隊長壓根不是好人。
一些無辜的人,本來見勢不妙想要逃的,現在也不敢逃了。
“誰敢跑?
如果被指認,還不如主動站出來。
他看了又看,最後不得已,手指頭哆哆嗦嗦的在人羣中指了一下。
本以爲趙傳薪是好人,如今一見,根本不是。
我知道先生早晚會鬧出無法收拾殘局的大亂子,那不如給我們的敵人豎個新招牌,讓他們盡情去攻擊。”
還是借花獻佛來的實惠。
店員一看,嚇得嗷嘮一聲叫了起來。
趙傳薪掏出莫辛納甘轉輪手槍。
但他們錯誤的估計了趙傳薪。
所以提前交好。
保護傘,在趙傳薪這裡就是催命符。
“我知錯了,知錯了。”
“是也不是。”
……
“果然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這個旗商心急如焚,又敢怒不敢言:“趙桑,我都已經知錯了。”
但是,小澤樵夫的話真的起了作用。
趙傳薪聽了風言風語,雙手掐腰,中氣十足的吼道:“各位,我叫趙傳薪。這些人,是戰神小隊的隊員。
“很好,你知錯嗎?”
比如此時,
“那接下來咋整?”
說完,趙傳薪隨手一點。
現場落針可聞。
他目光逡巡:“有哪位好心人,願意將自己的懷錶貢獻出來?”
大林義雄憤怒的看向了旗商:“是你告的密?”
可另一羣人正好相反,他們更加膽寒。
趙傳薪指着地上的屍體道:“知道爲何要殺他麼?”
趙傳薪繼續道:“既然沒人反對,那麼我將通過樵夫,指認並挑出主兇,取了他們的性命,拿了他們的貨物。今後,誰若是再敢給日軍報信,這些人就是你們的下場,勿謂言之不預。”
想了想,嘆口氣說:“先生不知情。
跟着趙傳薪,在衆人目送下,消失於城巷之中。
“接下來,就看戰神小隊在韓國會鬧出多大動靜了。如果長谷川好道,最終也拿先生沒辦法,他一定會給清廷施壓,玩一手調虎離山之計。”
人都有種蹬鼻子上臉的惡習,他們會習慣惡人作惡,但不習慣好心辦壞事。
但是,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李光宗給人的印象,向來是勤能補拙,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實,光明正大。
一個大韓的商賈慷慨解囊,將懷裡的新式的懷錶遞了過來,腆着笑臉說:“趙先生,這是我代表大韓百姓的一點心意。”
趙傳薪點點頭:“你先下去等着上原勇作,回頭我也送他下去。”
所有旗商都在心裡破口大罵。
趙傳薪卻沒有將自己的那塊非常有紀念意義的、當初牛管事給買的表送給樸升烈。
趙傳薪問其餘人:“有誰知道大林義雄在哪?”
李光宗脫口而出:“棄子有時候纔是妙棋。”
趙傳薪見了他們的神色,哈哈一笑,心裡有了挑撥離間的快感。
只是個子矮,想要鼻孔朝天表達自己的驕傲,脖子都快要仰折了。
戰神小隊的主體是大韓侍衛隊,但不是每個人都清楚大韓的軍事力量。
給日軍充當奸細的人太多了,當即有人轉身,就想要逃走。
砰!
一個想要偷偷逃離的旗商倒地,子彈正中後腦,槍法準的令人髮指。
劉寶貴說:“傳薪說今年的種種計劃,都是你制定的。背水軍,絕對稱不上好計劃。”
李秀吉想想趙傳薪的殺人不眨眼,嬉笑怒罵間便取人性命,馬上閉嘴。
趙傳薪之前得了樸澤虎的十萬塊日元,但還一直沒動呢,之前的各種物資,都是去掃貨掃來的。
就說:“樵夫,繼續指認,告訴我哪些纔是首犯。”
自此以後,這些人即便給日軍當奸細,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同行看出端倪來。
但他不敢。
登時有種想罵人的衝動。
他算是完蛋了。
李光宗說:“死背水軍總比死鹿崗鎮好。
趙傳薪將表隨手遞給樸升烈:“要記得好好謝謝這位先生,他是大韓的民族英雄。”
“我一定做好。”樸升烈趕忙說。“不過我沒有表……”
旁邊的李秀吉冷眼看的透徹,心驚趙傳薪對人心的把控妙至顛毫。
趙傳薪本來還要來個三堂會審,之後再動手的。
李光宗繼續說:“先生在大韓竟然又拉攏了個戰神小隊,這是我沒想到的。原本我以爲等背水軍覆滅以後,讓先生去美國暫避鋒芒,沒想到戰神小隊在韓國愈演愈烈。”
給樸升烈十分鐘,樸升烈其實用了半小時左右纔將人給拿了回來。
小澤樵夫當真想撂挑子。
趙傳薪達到了想要的效果,拍拍手,對戰神小隊衆人道:“好了,上原勇作他們快來了,風緊扯呼。”
於是道:“都不準私藏,這些作爲以後的軍費,一部分購買物資,另一部分會直接發放到每個隊員的手中。”
趙傳薪點點頭:“去,抄了他的鋪子,挑貴重的拿,沒用的都捨棄掉。把櫃檯的錢全都裝上。”
“這是來禍害我們商人了。”
樸升烈堪堪完事,帶着收穫頗豐的隊員出來,他們懷裡裝滿了各式值錢的首飾。
一些大韓商賈和百姓聽了,眼睛一亮。
他們慷慨悲歌,還不如趙傳薪隨手施展的小心機的威力大。
先是鴉雀無聲。
圍觀的倖存者,忽然就有了草木皆兵的錯覺,感覺身邊的都不像好人,每個人臉上的訕笑都顯得可疑。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小澤樵夫在旁邊縮脖子裝死,卻又被趙傳薪拎出來鞭屍。
我知道先生的性子,容易惹出亂子。
李光宗苦笑:“這話僅我們兩人知道,再不能有第三人,連先生他都不知道,你懂得。”
李光宗趕忙搖頭:“不是。”
趙傳薪覺得,這人可能是認爲戰神小隊以後會成長爲不可忽視的力量。
說的不是啥好話。
無非是——
“……”
我曹……
但這還不算完,趙傳薪又說:“以後,大家都互相監督,如果戰神小隊與日軍打起來,你們可以舉報奸細。舉報有獎,隱瞞有罪。就像這兩位,都是日本人中的龍鳳之資,將來一定有大作爲的。你們都不可報復他們,否則我會讓你們好看的。”
趙傳薪冷哼一聲:“咋地,你想給他們做擔保是嗎?行啊,只要你擔保的人裡面,但凡有一個是包藏禍心者,今天你就替他們償命。”
微妙的情緒在空氣中蔓延,一如那精密的懷錶,暗中有齒輪“咔噠”的咬合。
聽上去,好像他有一言可決人生死的權力。
大林義雄致死都不敢相信,趙傳薪大張旗鼓叫人將他捉來,就是爲了隨手一點。
這種事越描越黑,還不如閉嘴。
趙傳薪哪管棒子百姓的死活?
別說他,這是劉寶貴等人都沒料到的。
也不知道懷了什麼鬼心思。
趙傳薪隨口吹個牛逼,告訴他們戰神小隊有幾萬人,還真有人信了。
趙傳薪和顏悅色的問:“請問,你的鋪頭在哪?”
趙傳薪看看手錶,對樸升烈道:“你帶人過去,給你二十分鐘時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小澤樵夫擠出一絲慘笑,比哭還難看。
一個聞名遐邇的好人做了件惡事,那叫墮入魔道不可原諒。
趙傳薪拍拍小澤樵夫的肩膀:“好樣的,你是大韓的英雄,大韓人民應當記住你。樵夫,趙某很看好你。”
趙傳薪估摸一下時間,日軍應當來的沒那麼快。
他們也曾被日軍殺的怕過。
又指了指旁邊戰戰兢兢的小澤樵夫:“這位叫小澤樵夫,他也是旗商。他是好人啊,主動幫我們戰神小隊指認日本奸細,這些奸細向日軍告密,透露我們的行蹤。所以,今天趙某來替天行道。誰贊成,誰反對?”
在樸升烈抓住大林義雄的時間裡,趙傳薪又抄了三家鋪子。
樸升烈趕忙道謝,還打聽了這個商賈的名字,然後帶人隨着那個旗商去抓捕大林義雄去了。
原來在這個時代,當壞人比當好人更盡興。
看看懷錶,五分鐘已到。
剛剛沒忍住,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李光宗賤劉寶貴認真而嚴肅,那些胡謅搪塞的話就嚥了回去。
有了今天這一出,想來以後會少了很多日本奸細和韓奸。
“草,你牛逼!”
旗商愣了一下,心說難道還有轉機?
但感觀更加惡劣。
李光宗搖頭:“不是清廷命令先生做什麼,我猜長谷川好道會給清廷施壓,然後派重兵到間島,讓齋藤季治郎去攻打背水軍。這樣做,長谷川好道能佔據個剿匪的大義。先生左右只能顧着一面,只要他還在意背水軍存亡,肯定會回援,不就解了韓國之亂了嗎?”
這幾年時局動盪,他想不出風頭都不行。
小澤樵夫臉色如同被人強行滿滿灌了一碗翔,難看至極。
這人指着旁邊的皮革店:“那是我的。”
大林義雄沒明白,但是他已經等不到明白的那天了。
因爲鮮有人能夠永久的保守秘密。
毫無疑問,遠東亡命徒趙傳薪就是那種誰的命都不放在眼裡的人。
更何況,這確實是他一個人的主意。
要不是說禿嚕嘴了,李光宗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不知道這些是哪個隊伍?”
他指了指地上大林義雄的屍體:“都看到了吧,什麼他媽男爵的女婿,什麼幾把長谷川好道,但凡阻撓大韓收回主權的,都是大韓百姓的公敵,將死無葬身之地。你們以後誰敢給日本人賣命,幾萬戰神小隊,將成爲你們的噩夢。”
李光宗心裡積壓的秘密有很多。
壞人的優點在於,總是能用壞心思卻暗算更壞的人。
劉寶貴疑惑道:“清廷?他們算個屁,能管得了傳薪嗎?”
旗商覺得委屈,他又不是故意的,但不敢言語。
大林義雄的生意做的很大,因爲事發突然,他沒料到這麼快就引火燒身了,所以還沒來得及逃走。
“我曹!”劉寶貴驚呆了,指着李光宗:“我真他嗎沒想到,你心思竟這般深沉。”
今天趙傳薪的表現,讓所有人亞歷山大,包括樸升烈。
一羣人,或揹着散發金合歡刺藜單寧液味道的皮包,或者是扛着個皮口袋,裡面裝滿了各種食物和貴重品。
這種人一旦出了個損招,當真叫人刮目相看。
我趙傳薪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
人最怕的就是未知數,趙傳薪嬉皮笑臉卻動輒殺人,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是喜是怒,這纔是最可怕的。
一個個可憐巴巴的盯着趙傳薪,等這位戰神格外開恩。
他相信,這些明晃晃的坑人手段,反而會滋生出一批人願意暗中爲戰神小隊效勞。
當場被堵在自己的公館,讓樸升烈抓了個正着。
這個屎盆子,可萬萬不能扣在趙傳薪頭上。
有個知道大林義雄下落的旗商說:“趙桑,我知道。”
劉寶貴眨眨眼:“我真是服了你們了,這些陰謀詭計,我就想不透徹。要我說,這亂七八糟的多費心,乾脆在間島和日本人死磕就完了。”
他更擅長與人交際,拋頭露面的事他最喜歡了。
“呵呵,接下來就有意思了。”李光宗不奢望劉寶貴能理順詭譎的局勢。“如果先生離開韓國,戰神小隊依然能穩住跟腳,未來的發展會很有趣。”
“爲啥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