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撿起地上一支鳥狀的黑色東西:“就是這個,我們中國歷史上叫作——神火飛鴉。”
“什麼?”
“胡說!”
吵鬧着要參與會議,但全程冷着臉不說話的李範晉,此時“噗”地一聲笑出聲來。
寺內正毅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惱羞成怒道:“神火飛鴉是戚繼光,拿來對付,對付……”
趙傳薪幫他補上:“對付倭寇用的武器。”
“哼!”
趙傳薪指着地上五六十支神火飛鴉:“我用的就是這個,全部存貨都放在這裡了。”
“我不信!”寺內正毅咆哮:“我不信你的飛彈是神火飛鴉,你怎麼證明?”
趙傳薪拿起一支神火飛鴉,取出個桃花心木的架子,將神火飛鴉放上去,然後取出火柴,點燃引線。
好像鑽天猴那樣發出“Zhr……肉……”的聲音,神火飛鴉竄出去。
轟……
一戶挺氣派的民房被炸的塌陷。
趙傳薪“哎呦”一聲,直拍大腿:“真是不好意思,光顧着做實驗,忘了會傷及無辜,弗洛斯·馮委員,把人命算在寺內正毅頭上好了。”
寺內正毅:“……”
卻說,那戶民房廢墟後面,匆匆的跑出去幾人,爲首的灰頭土臉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在明。
他跑出去一段距離,驚疑不定回頭看。
有幾個自立軍士兵被當場炸死。
他僥倖逃過一劫,還道是被人發現了要對付他們,惶惶如喪家之犬。
另一邊,趙傳薪可惜的搖搖頭。
媽的,打歪了。
神火飛鴉,這玩意兒就是竄天猴,打歪很正常,連星月都沒辦法精準計算路線軌跡。
寺內正毅見這東西威力不小,可與他得到的戰爭細節有所出入:“不對,飛彈可以轉彎。”
“怪我了。”趙傳薪拍拍腦袋:“我再來一次,這次炸遠點。”
李範晉再也忍不住:“趙傳薪,你視人命如草芥,安敢如此?”
趙傳薪捏碎美國山核桃,塞進嘴裡,樂呵呵反問:“我現在看你就好像一根草,你說我割還是不割?”
“你……”李範晉嚇了一跳。
弗洛斯·馮想了想,問趙傳薪:“你當場拆解,告訴我這種長翅膀的飛彈構造。”
德國代表團大點其頭:“是啊,必須告訴我們。”
德國工業蒸蒸日上,已經隱隱有超越英國的趨勢。
德國代表團中就有工程師,心說:只要你說,你說我們就能仿造。
趙傳薪也不推辭:“好啊。”
說着,就開始拆解:“翅膀是竹條和蘆葦,外殼中是薄薄鐵片,點火裝置是普通火藥,炸藥裡填充破片……”
德國工程師:“……”
玩呢?
構造如此簡單,根本沒有仿造的價值。
他問出了關鍵性問題:“你應該告訴我們火藥成分。”
如果是正常炸藥,威力不該如此巨大。
趙傳薪用抹布擦了擦手:“火藥我自己調配的。”
德國工程師眼睛放光:“你應該說出來配方。”
趙傳薪點上煙笑着說:“好啊,你們將德國克虜伯鐵廠的鋼鐵配方給我,咱們交換。”
工程師憤怒道:“那怎麼可以?”
趙傳薪點點頭:“你他媽不可以給,我就可以給你?”
弗洛斯·馮則說:“趙傳薪,解除武裝的意義是止戰,你交出配方,才能得到和平。”
趙傳薪樂道:“好呀,這就是配方。”
說着,將一張紙遞給弗洛斯·馮。
弗洛斯·馮皺眉,這趙傳薪好像未卜先知,居然提前準備好了?
他接過一看,紙上寫:神火飛鴉炸藥配方——日本紫藤提取物,日本鳶尾提取物,日本茶梅提取物,日本椿花提取物……
好傢伙,上面全是以日本爲原產地的植物,有花有草有木頭。
“這……”
寺內正毅撇頭偷窺,大略只看見好幾種材料都是日本獨有,不由得沾沾自喜。
弗洛斯·馮將配方收起,覺得有些扯淡。
但沒做實驗前,也不敢百分百保證是假的。
他憐憫的看了一眼寺內正毅,虧你還高興的起來,要是讓世人知道了配方材料表,不得天天惦記日本土地?
趙傳薪眨眨眼:“你要配方,我給你了,但你不該公開吧?我看,就讓軍備限制委員自己留着好了。”
弗洛斯·馮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好。”
寺內正毅說:“趙傳薪,你還有一種交通工具,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你需要一併交出。”
趙傳薪指着黑黢黢的帶倆輪子的鐵疙瘩:“喏,那就是。”
德國代表團中的工程師第一個衝上去,將側門打開,粗一看,不由得懵逼:“怎麼還有兩個腳蹬子?”
趙傳薪理所當然:“這不是廢話麼?自行車,怎麼能沒有腳蹬子呢?”
“自行車?”
在場代表團腦瓜子嗡嗡地。
日本人對趙傳薪調查研究的最深,寺內正毅反駁:“那不可能,據目擊者說,你的交通工具,時速達到了至少100公里,目下,無論蒸汽列車還是燒汽油的汽車都無法媲美。你告訴我,自行車怎麼能達到那種速度?”
趙傳薪拍拍自己大腿,繃緊了肌肉,透過褲子都能清晰看見拉絲的線條:“看見了沒?老子腿部肌肉發達,蹬起自行車來一個趕仨,老子有的是勁兒,你怎麼着吧?”
趙傳薪無論做什麼事都遠超常理,搞得寺內正毅也分不清楚真假。
他也走過去仔細看,倆輪子,腳蹬子,除此外,這東西內部構造尤其複雜。
露在外面的裝置,就讓人看得頭暈眼花,更別提藏在內部的各種不明原理的構造。
有些構造的賽博朋克造型,看着就科幻,乃至於夢幻。
連德國工程師都滿臉慎重:“這好像是個發電裝置,這裡的線路應當是輸送油類燃料,這個開關連通車後面的兩個噴射孔……”
一聽噴射孔,寺內正毅不說話了。
因爲他了解到,趙傳薪交通工具尾部隱隱發光。
難道是真的?
他和弗洛斯·馮交換了個眼神。
德國佬在打這種交通工具的主意,日本人同樣如此。
德國工程師問趙傳薪:“你能試駕麼?”
趙傳薪一口回絕:“不能。我只能交出來,難道我還要告訴你怎麼造的,如何操作麼?你他媽太不要臉了吧?”
德國工程師被擠兌的啞口無言。
趙傳薪看向弗洛斯·馮:“可以簽訂條約了麼?”
弗洛斯·馮目光閃爍:“可以,但是我們需要兩天到三天時間起草協議。”
“不用。”趙傳薪掏出幾張紙:“我也是軍備限制委員的一員,我早就做好文書工作了。”
說着遞給了弗洛斯·馮。
弗洛斯·馮一看,懵了。
我焯。
這貨連協議都事先準備好,絕對有備而來。
忽然有種上當的感覺。
其餘人也大概是這樣想的。
弗洛斯·馮拒絕:“我還要拿回去細細看……”
趙傳薪猛吸一口煙:“細看個幾把?一共沒幾個字,你要看啥?你們提出的每個條件,我都答應了。現在籤合約,你們推三阻四。媽的以爲我趙傳薪好欺負是吧?今天把話放這裡,能籤就籤,不能籤,過了今天繼續打,打到一方服氣爲止!”
弗洛斯·馮見趙傳薪殺機畢露,似乎不像是在唬人。
他只得無奈的將趙傳薪起草的條文,給在場各國代表傳看。
就像趙傳薪說的,條約言簡意賅、語言凝練、內容少,但囊括了會議所有內容。
解除雙方武裝,雙方兵力撤離三地,面面俱到。
衆人傳看完,都望向弗洛斯·馮。
弗洛斯·馮不想籤,還事關他個人利益。
他心裡打小九九的時候,趙傳薪不耐煩了:“一句話,籤,還是不籤?”
弗洛斯·馮吞了吞唾沫:“籤吧。”
這份條文名稱叫——《會寧協議》。
趙傳薪、寺內正毅、各國代表和弗洛斯·馮都簽了。
李範晉在旁嚷着:“我大韓不同意……”
弗洛斯·馮擺擺手:“來人,將他趕出去。”
還不同意,你算個幾把?
李範晉掙扎着,一邊看向趙傳薪,一邊喊:“你們無權決定我大韓……”
趙傳薪對押着他的士兵比劃了個扇臉的動作。
士兵見狀,獰笑,伸手啪啪啪正反着給李範晉來了幾下狠的。
這貨臉頰腫的老高,再也喊不出聲來。
趙傳薪活動活動脖子,對列國代表說:“你看,他現在終歸會明白——弱國無外交這個道理。以前總是列強列強的叫你們,今日趙某突然發覺,列強竟是我自己!”
衆人:“……”
趙傳薪拿着他那一份協約,塞進蔭昌懷裡:“拿好了,告訴載灃千萬別弄丟,等以後改朝換代還能傳承下去。”
蔭昌:“……”
現在都不遮掩了是吧?
趙傳薪又來到寺內正毅面前,伸手拍打他的臉頰:“狗東西,記住,你們屠殺我百姓,終究老子會讓你們吞了惡果!”
寺內正毅什麼地位?
他是日本陸軍大將。
未來,他還會成爲首相。
被趙傳薪如此羞辱,當真是氣的好懸原地去了。
但他又不敢還手,只能也咬牙切齒的說:“趙傳薪,同樣的話,也送給你。”
趙傳薪煞氣瀰漫:“好,終有一戰,我會讓你們日本鬼子知道什麼叫殘忍!”
趙傳薪邁步,一跨八米,兩步出了院門,眨眼消失。
他沒走遠,在圖們江上游看地形。
等所有人都走了,寺內正毅找上了弗洛斯·馮。
“馮先生,可否將趙傳薪的神火飛鴉火藥配方和那輛黑色自行車交給我們日本?”
別的東西無所謂,單單是神火飛鴉的火藥配方和交通工具是重中之重。
“這個嘛……”
弗洛斯·馮臉色爲難。
他暗道可惜,可惜沒能等幾日再簽約,否則的話這些寶貝待價而沽,各個國家肯定趨之若鶩。
到時候坐地起價,保準能賣出天價。
寺內正毅趕忙說:“我們願意支付2萬日元。”
弗洛斯·馮在心裡破口大罵:狗東西,就給這麼點錢,竟然還想得到寶貝?做春秋大夢去吧。
所以他臉色決絕:“不可,這些歸屬軍備限制委員。”
寺內正毅加價:“五萬日元,這是我能決定的上限。”
弗洛斯·馮義正辭嚴:“不可,你誤會我了,我也是有底線的人。”
“那麼……”寺內正毅問:“馮先生的底線是多少?”
“……”弗洛斯·馮拄着文明杖,咳嗽一聲,低頭看看灰撲撲的皮鞋:“來一趟真不容易。遠東破敗,落後,野蠻,可謂是九死一生。我的底線,和我這趟行程一樣難以觸及。”
寺內正毅見這貨貪得無厭,只能感情真摯而充沛的說:“您等等我,我回去和國內通電商量一下,我們是朋友,對麼?”
他的意思是,在我報價前,最好先不要接觸別國代表團。
弗洛斯·馮微笑點頭:“對,我們是朋友。”
寺內正毅離開,德國代表來了:“馮先生,趙傳薪的東西,能交給我們德國麼?你將獲得我們德國人的友誼。”
“德國的友誼,一定很珍貴吧?”
“是的,德國友誼,一般不會少於5萬馬克。”
“我很重視德國友誼,但我也有我的操守。”
“馮先生的操守,有多珍貴呢?”
弗洛斯·馮微笑道:“日本人剛剛提議,要拿二十萬日元索取趙傳薪的東西,我沒同意。”
“我們回去商量一下……”
一波又一波的人來了。
讓弗洛斯·馮感到古怪的是,唯獨清國代表蔭昌沒來。
想想他們向來不重視最新科技,喜歡在列強後屁股追趕,只有別人嘗試過,他們纔敢跟風,就不奇怪了。
畢竟,各國都開始重視飛機的時候,清國依舊沒動靜,由此可見一斑。
日本喜歡賭。
當天夜裡,日本提着一口裝着十萬英鎊蘇格蘭銀行券的箱子,找到了弗洛斯·馮。
弗洛斯·馮欣然接受,痛快的將趙傳薪的個人武器、火藥配方和那輛仿造的三代游龍交給了寺內正毅。
寺內正毅表示:“明天我會派人來取我們兩千支步槍和機關炮。”
弗洛斯·馮頷首同意。
等寺內正毅一走,弗洛斯·馮摸着皮箱嘴角快咧到耳後根。
“還是遠東好,這會寧是我的福地。”
他珍而重之的將箱子,所在房間內的臨時保險箱裡,讓守衛在外面日夜不停守護。
夜裡,風起雲涌。
外面下起了大雨。
弗洛斯·馮被呼呼的大風給吹醒。
他從牀上爬起來,第一時間去看保險箱,門是關的,鎖頭還在,他長鬆口氣。
旋即看向窗戶,卻是一愣,兩扇窗戶竟不翼而飛。
他心裡一咯噔,不去管窗戶,而是快步來到保險箱前查看。
確定鎖頭還在。
“呼……”他撫着胸口長舒一口氣。
手都有些顫抖的掏出鑰匙,幾次才伸進鎖頭孔。
“咦?怎麼捅不進去?”
他親自給保險箱上的鎖,鎖頭一直掛在他脖子上,怎麼會不好使了?
三番五次嘗試都不好使,弗洛斯·馮懵了,開門讓外面守衛去找一把錘子。
等錘子拿來,他在房間裡叮叮噹噹的敲鎖頭。
崩……
鎖頭被砸開。
裡面皮包仍在。
弗洛斯·馮又是鬆口氣。
他急忙摸了摸皮包,裡面鼓鼓囊囊,這讓他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
再次感謝趙傳薪,再次感謝十國來給他捧場,感謝韓國提供場地,感謝韓國百姓用性命給他提供了證據,感謝日本人的犧牲與大力支持。
只是打開皮包後,弗洛斯·馮的臉色,從紅潤迅速灰敗,像是陳放千年彩色壁畫忽然見光般褪色:“媽的法克兒……”
裡面居然是一摞摞切割整齊的草紙!
蘇格蘭發的10萬英鎊銀行券被偷樑換柱。
更可惡的是,盜賊好心的給他換了一把樣式相仿的鎖頭。
弗洛斯·馮受此打擊,捂着胸口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音,然後倒地。
第二天,日本人去北大門取槍,發現兩千支三十式步槍,兩挺保式機關炮,兩門克虜伯小口徑山炮都沒了。
保式機關炮,是日本進口法國哈奇開斯重機槍後,仿造的重機槍,外形與哈奇開斯重機槍一樣,散熱片卻從原本五片發展爲七片,三腳架改爲輪式,全部金屬供彈板,並且用的是三十式步槍子彈。
曾經日本人也買過馬克沁,後來馬克沁運往灣-灣,鎮壓當地抗日武裝。
結果灣-灣多山地,水冷的馬克沁不容易補充水,導致水土不服,便只能由野戰戰場撤下,僅用於要塞防衛。
很久以前,趙傳薪從日本人手中繳獲過改裝的馬克沁,日本人稱之爲馬氏機關炮。
寺內正毅沒找到本該屬於他們的武器彈藥,氣勢洶洶去找出爾反爾的弗洛斯·馮。
剛到弗洛斯·馮居住的飯店,就被告知,這位海牙軍備限制委員的英國委員心臟病突發,能不能救回來還兩說。
寺內正毅悻悻而回。
去了研究員那,查看進度。
研究員指着黑黢黢的自行車說:“將軍,我剛剛上去蹬車輪,車輪十分沉重。當車輪旋轉,頭頂的燈泡會亮,打開這個開關,後面還會噴射火焰,根據味道我判斷是汽油,其電打火裝置很奇特。但許多構造是一體包裹金屬,按說以當下的科學技術不可能造出來。如果非要研究,必須將一體包裹的金屬切割才行。”
寺內正毅擺擺手:“割,買回來就是爲了研究,提高我大日本帝國軍事實力的。如果能大規模裝備這種交通工具,呵呵,什麼趙傳薪,什麼清國,什麼沙俄,我們大日本帝國將再無敵手。”
當研究員費九牛二虎之力將金屬切割開,傻眼了。
他們告訴寺內正毅:“裡面除了一個簡單的電機外,還有個風輪,將汽油吹出去的風輪,操作不當還會導致汽油箱爆炸……”
寺內正毅踉蹌後退,和弗洛斯·馮丟錢時一樣面如死灰:“趙傳薪,騙子,無恥之徒,不得好死……”
……
李在明的臨時住所被一枚神火飛鴉炸了。
他不但沒生氣,反而興奮的夜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第二天,他召來樸升烈,眉飛色舞道:“時機已到,雙方撤軍,三地自此屬於自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