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意料之外二

意料之外(二)

金域藍灣。

冬雨越下越大,喬烈兒輾轉反側都無法入睡,鬧鐘已經指向凌晨兩點,最終還是忍不住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撥了手機號碼,焦躁地等待長鳴音後終於有人接聽。

“我的好師弟,出什麼事了?我半夜不開診。”蕭珍雨支起身子拿起牀頭話筒,她是喬烈兒還沒轉專業前的臨牀醫學的師姐。

“師姐,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休息。”喬烈兒語帶歉意的說道,“我想找冰哥問點事。”

“哦,你稍等。”蕭珍雨踹了兩記還在旁邊裹着被子昏睡的人,“肥冰,找你。”

“誰啊?”黃凱冰坐了起來接過電話,“喂~”

“冰哥,對不起,打擾你了。”

“沒關係,你說吧。”黃凱冰睡眼惺忪。

“嚴靖曦的案子,聽說是你負責。”

“是的,你們警局已經移交給我們檢察院提出公訴。”

“卷宗你看過了。”

“嗯,看了。”

喬烈兒明知道這麼問不合適,還是不死心試探着問道:“你認爲贏面有多大?”

“小喬。”黃凱冰停頓了一下,“你知道這個我不能答你的,不要令我難做,好嗎?”

“對不起。”喬烈兒失望地垂下眼眸,焦慮讓他失去理智纔會這麼問。

“如果我們勝訴,他不僅僅會被判刑,律師資格也會保不住。”黃凱冰嘆了口氣,“我只能告訴你這些。”

“冰哥,謝謝你!那不打擾您了。”

喬烈兒掛了電話抱着膝坐在牀上,一審嚴靖曦選擇自辯,萬一輸了就提出上訴,他就給靖曦找全國最好的律師來打這個官司,如果自己的積蓄不夠,喬烈兒仰起頭環顧了一眼房子,大不了就把這房子賣了,錢沒了可以再賺回來,房子沒了可以再買,買不起就租。

無論終審判決怎麼樣,他都會不離不棄地陪伴着嚴靖曦,即使他將來不能再當律師也沒關係,哪怕要等上幾年他都也心甘情願,換了以前喬烈兒一定不會願意放棄法醫的工作,現在只要他們還能在一起,無論是讓他打工轉行還是做點小生意他都樂意,假如有一天他要離開這個城市去走南闖北,他也願意伴他左右,即將失去才更懂得珍惜。

天漸漸亮了,金色的光茫從白紗窗簾透進來落在他白色被褥上,他的年假也休完了。

G市警局,冷颼颼穿堂風讓郭明祥緊了緊外套,匆匆走過連廊。

喬烈兒黑色的高領毛衣配黑色鉛筆褲,一條藍色的圍巾簡單地纏的脖子上,擰着包往司法鑑定科走去,“小郭,早!”

“早!”迎面碰到刑警隊的郭明祥一臉神色凝重,欲言又止:“喬法醫...”

“嗯?”喬烈兒停下腳步,“還有事?”

“沒,沒有。”郭明祥搖了搖頭,

“那我先走了。”喬烈兒的心情低落,也懶得深究。

郭明祥看着喬烈兒遠去的身影嘆息道:“還是讓老大來說吧。”

司法鑑定科。

“捷飛,你怎麼在這?”喬烈兒一進門便看到趙捷飛跟張一坐在一起,“又有案子?”

張一沒有像以往那樣看見他就調侃,而是一臉嚴肅地看看他,又看看趙捷飛,“你來說還是我來說?”

喬烈兒隱隱感到氣氛的不對勁,追問道:“出什麼事了?”

“等會無論我說什麼,你可以答應我保持冷靜嗎?”趙捷飛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搭上喬烈兒的雙肩。

“到底出什麼事了?”喬烈兒顰着眉,“快告訴我!”

“嚴靖曦他...”趙捷飛回頭看了一眼張一,張一朝他做了個“說吧”的口型,對上喬烈兒擔憂又着急的眼神,趙捷飛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走了。”

“走了?”喬烈兒帶着疑惑的眼光,迫使自己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他轉看守所了。”

“死了。”張一終於忍不住開了腔,長痛不如短痛,他遲早得知道的。

喬烈兒有點恍惚地後退了一步,“咣噹”一下子後腰撞到了桌子,試管燒杯“乒乒乓乓”掉地上碎玻璃渣,完全感覺不到後腰的疼,因爲沒有任何疼痛比他的心還疼。

趙捷飛趕緊上前扶着他,“張一,椅子。”

張一把轉椅推過來讓臉色發青的喬烈兒坐下,卻被他緊抓右手着不放:“一休,你騙我的,是不是?”

“不是。”張一蹲下來的左手覆上他冰冷微微顫抖的手,“小喬,我知道你很難接受。”

“他怎麼死的?”喬烈兒低下頭,劉海擋住了眼睛,淚水順着臉龐下頰滴落到張一的手背上。

“看守說他跟囚室的人玩躲貓貓,頭不幸撞到牆。”趙捷飛答道,“顱內出血,搶救無效。”

“躲貓貓撞牆。”喬烈兒一雙水霧迷朦的眼睛看着趙捷飛,兩頰淚漬斑斑,讓人看得心疼,“這麼荒唐的事情,你信嗎?”

“現在輪不到我們說信不信。”張一揉着額角,安慰人實在不是他強項,“那是鑑定結果。”

“我要去驗屍。”喬烈兒“嚯”一下從椅子站起來想往門外走去。

“你冷靜點。”趙捷飛拉住他,力度太猛以至於喬烈兒差點撞進他懷裡,“已經安排了其他法醫驗屍,死因沒可疑。”

“我不信!”喬烈兒咬着下脣,整個狀態近乎歇斯底里,“我找俞局,要求重新驗屍。”

“你冷靜點!”趙捷飛大吼了一聲,“你先聽我說!”

趙捷飛從來沒有對他發過脾氣,甚至連聲音大一點也沒有,這一吼反倒令喬烈兒安靜下來。

“對不起。”趙捷飛很想抱着他那脆弱的身體給予安慰和溫暖,“這事由不得我們公安局來管,就算越級報上去,我們重新屍檢也不可能讓你來做,因爲你跟他的關係是不允許的。”

“那就這樣子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嗎?”喬烈兒擡起頭看着趙捷飛,“我不甘心。”

“嚴靖曦的死必定有蹊蹺,也就是後面還有一條大鱷。”趙捷飛雙手搭上他的肩,“難道你不想把那個害死他卻逍遙法外的人抓住嗎?”

“怎麼抓?”喬烈兒有點迷茫,情急之下揪住趙捷飛的衣領,“你告訴我!”

趙捷飛輕聲安慰眼前脆弱的人,“給點時間我,好嗎?”

“我想見他最後一面。”喬烈兒低垂着眼眸。

“這個俞徵同意了。”趙捷飛理了理喬烈兒的圍巾,“我陪你去。”

喬烈兒點點頭默許了,因爲他不知道面對嚴靖曦那一刻自己是否還能撐得住。

張一拉住走在後頭的趙捷飛輕聲道,“看好他。”

趙捷飛給他打了個“OK”的手勢便陪着喬烈兒去殮房認屍。

殮房,這個地方對法醫來說一點都不陌生,但這一次,每走一步喬烈兒都感到很沉重,彷彿穿了一雙鉛鞋,走廊好像長得一直走不到盡頭。

霧氣縈繞着整個殮房,一排排冰冷的不鏽鋼櫃,讓喬烈兒生出一陣眩暈的感覺。

“A18櫃。”工作人員把對應編號的不鏽鋼櫃拉開,掀起蓋在上面的白布。

嚴靖曦蒼白的臉上還着青紫瘀傷,頭顱右側的傷口結痂,上面殘存着暗黑色的血污,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緊緊地閉着,喬烈兒指尖撫上微微有點歪了的鼻樑骨,“鼻骨折了。”

手指順着嚴靖曦冰冷的屍體從胸口到腹部摸下去,還在腹部上按壓了幾下,“至少兩條肋骨折了,脾臟和胰臟破裂。”

喬烈兒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直往下掉,“這叫死因無可疑,這些法醫的職業操守都TMD□□去了!”

他哽咽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殮房迴響,顯得分外悽慘哀怨,此時此刻趙捷飛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也許應該讓他痛哭一場。

喬烈兒靠着不鏽鋼櫃邊慢慢滑坐在地上,頭埋在膝蓋裡,淚水像缺堤一樣,自己到底有多愛他?如果他多能關心一下嚴靖曦的工作,如果多瞭解一下嚴靖曦的在做些什麼,是不是結果就會改變?明知道他可能陷入麻煩,還遵守當初不干涉對方工作的破約定,一切都追悔莫及,如今他死了,永遠不會再抱着他、親吻他、陪着他。

趙捷飛一直默默地站在旁邊,我會在你身邊守着你、陪着你、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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