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猛然驚醒了,擡頭看見這四人已經在殿門口,稍微有點變色,不過馬上就好了。
靜雅羞紅了臉,拿袖子遮住自己的臉,十三忙道,“臣弟剛進來,什麼都沒看見。”
張廷玉馬齊接着道,“老臣也沒看見。”
鄂爾泰張張嘴,沒說話。
靜雅這才放下心來,放下袖子對老四說:“他們都沒看見。幸虧沒看見,靜雅先告退了。”說完拿起盤子就疾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靜雅因着皓月的囑託,便無時無刻不在尋找着機會在老四的面前替年羹堯說好話。
這天的飯桌上,靜雅特意命人添加了一道酸筍小菜,十分爽朗利口的,夾了些放在老四面前的碟子裡,殷勤的說:“皇上嚐嚐看,這個味道不錯。”
老四吃了些,果然不錯,靜雅繼續說道,“這個可是年將軍的府裡孝敬的,他可真是有心。”
“替人做說客啊!”老四邊咀嚼邊說,又指了指遠處的一碗蒸菜,掌案太監立馬夾了些過來。
“沒有那麼明顯吧,說好話也是應該的。當年在成都開繡莊的時候,年府不知道多照顧我的生意,不然的話,哪裡能夠豐衣足食,吃穿不愁?”靜雅沒好氣的說。
老四頓了頓“你當他果然那麼好心?他早就是識破了你的身份。”
“怎麼可能?年夫人從來沒有提起過這個事情?”
老四淡然一笑“要想瞞着你,那是相當容易。”
“那,那這樣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啊,頂多就是他知情不報。”靜雅繼續辯解道。
“除了此點之外,他這是腳踏兩隻船。你當真以爲他就只是結交朕嗎,私下裡他還同老八那夥人密謀,見風使舵,八面玲瓏!”老四又指了指別的菜,掌案太監照例奉上。
“他可是個聰明人,誰也不敢得罪,就算是認出了你,索性當做不知。因爲交出你,若是給了朕,只怕他得罪老八,若是給了老八,自然又會得罪朕。
除此之外,既然他想依附四府,就乾脆再來一招。帶密信給他老子年遐齡,命把妹子皓月送往成都,交予你的繡莊之上。
還特地的囑咐了年夫人精心安排皓月跟你學師,務必要求形似神似。只是後來,不想皓月非得堅持讓你隨同到雍親王府,他拗不過,只能順水推舟的讓你來了。
沒有想到,朕與你卻再一次的擦肩而過,你逃離之後,他裝作完全不知的樣子,把這樣的事情淡了下來。”
靜雅不曾聽聞還有如此的緣由,十分的詫異,難怪當時每次去年府,看到年羹堯的表情都是怪怪的,不多時就起身告辭,不是書房中忙着公務,就是出去拜訪別人了。
“都過去那麼多年的事情了,陳芝麻爛穀子的,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朕從來都不隱瞞自己是個記仇的人”老四恨恨的說道,“不過如今時候未到罷了,暫時朕不會動他,你且放心。”
說完又用筷子頭指了指靜雅“以後,不準再替人說情,否則,越說越罰!”轉頭吩咐蘇培盛“去傳朕的口諭。”
蘇培盛嗻了一聲,下去辦事了。
皓月也在宮中聽了老四的口諭,不禁又是愁緒滿腹,如今的形勢處處對年家不利,若是不讓再去求情,可如何是好。
不多時,靜雅也到了,安慰她說:“彆着急,老四說了暫時不會動他,只要年大哥好好的跟皇上認個錯,沒準這事情就能過去了。”
“希望如此吧,君心難測啊!”皓月感慨了一聲,姐妹兩個坐在榻上,各有心事。
如今皓月已經完全不爭寵了,爭寵又有何用,還是保不齊全自己的家人,對老四的心境淡了許多,莫名中也生出了幾絲恨意來。
有了病,也不大醫治,不太放在心上,糟蹋起自己的身子來,靜雅常常逼着她服藥,不許她如此放縱自己,卻無可奈何,連帶着靜雅也是對老四分外的冷淡。
靜雅本來還想着溫情能夠軟化這副鐵石心腸,豈料他卻是毫無轉移,不由得把希望寄託在了弘曆的身上,如果弘曆能夠寬容大量的話,至少在老四身後不會太苛責了這些人。
縱然是如今老四定了別人的罪,他日弘曆也必然能夠赦免。
如此一來,倒是對弘曆上心了許多,時常命人叫了他來,囑咐些寬宏大量,多施仁政的話,弘曆點點頭,一一銘記在心。
過了中元節後,十二貝勒允裪請旨要重新收錄皇家玉牒,雍正批准了,讓他着手去辦,最後要拿來審批。
這個最後審批,頗有玩味,允裪心知肚明是爲了什麼,只怕又是一場風波。
果不其然,等到一月後普查了各府人口呈上的時候,雍正特意翻看了十四府中的玉牒收錄。
只見上面寫着“側福晉瓜爾佳。風鈴,失蹤”指着這個對允裪說:“這算的什麼,失蹤,什麼叫做失蹤?”
允裪只得回稟“這是固山貝子允禵親筆書寫的。”
“不允,沒有此人就是沒有此人,何來失蹤一說。既然提起失蹤,就是遍尋不着,報了死亡,除去玉牒吧!”雍正十分嚴厲。
允裪只得答應了,着內務府除去皇家玉牒中瓜爾佳。風鈴的名字。
十四聞訊後,大怒,吵吵鬧鬧的說道,“風鈴怎麼不在,她不是被你搶入到了宮裡嗎?”
完顏伊蘭趕緊的上前來勸阻十四“爺,別鬧了,別說了。”
十四忿忿不平,既然雍正已經“賞了”瓜爾佳。風鈴死亡了,那就要爲其製作存放骨灰的木塔。
十四不等人動手,自己親自制作,雕刻的十分精心,等到雕刻完成後,還要浸上桐油,曝曬數日,然後再浸入桐油,如此反覆之後,木頭堅不可摧,不怕潮溼,能夠保存良久。
辛辛苦苦的雕刻和製作,歷經數十道工序纔好,十四皆是親力親爲,不肯讓別人代勞。
最後把黃綢子包着的額孃的頭髮和紅綢子包着的靜雅的頭髮,放在這木塔之中,供奉在自己的佛堂之內。
馬蘭峪總兵範時鐸聽聞此事上報給雍正知道,雍正知道這是爲了前段時間收錄玉牒的事情鬧彆扭,下令範時鐸搜查十四府中,強令其交出木塔。
本來是想讓範時鐸給十四一個下馬威,結果這傢伙果然就帶着兵闖入到了景山十四府中,直闖佛堂,強搶木塔。
十四怒而拔刀相向,一刀就把最先的士兵砸翻在地。
這下子範時鐸可是得了理由了,十四爺要反,一聲令下,把佛堂團團圍住,府中的福晉們都趕了過來,勸着十四停手。只鬧到了暮色時分。
十四氣憤難捺,大哭大喊狂叫之聲不絕於耳,只傳出好遠,到了半夜,已經是聲嘶力竭,頹然跌在地上。
伊蘭過來絞了熱毛巾給他擦臉,邊哭邊勸“爺,不要再鬧了……”
範時鐸把木塔以及奏摺帶回宮中覆命去了。
這番消息傳出,廉親王在自己的王府中一夜未眠,捏拳道,“老四實在是欺人太甚。”
宮中靜雅得到的消息自然又是添油加醋一番之後,直接氣的蛾眉倒豎,兩頰通紅,恨不得馬上衝過去把老四當場揍翻在地。靜雅無法抑制心中的悲憤,轉而開始了與老四的冷戰。
晚上並沒有拿燉的補品去養心殿給老四喝,這讓他覺得有點納悶,繼而想明白了爲何會如此,放下手裡的奏摺就到了西暖閣。
很難得的,靜雅在做女紅,一針一線繡的很是認真賣力。
老四坐在她的身邊,看了一會,體貼的說:“早點歇着吧,晚上繡花,別把眼睛給累着了。”
靜雅沒答話,賭氣似地繼續繡花。
老四隻好劈手把那針線活計奪了過來,扔到了小籮筐裡,抱着她說:“生氣了?”
靜雅冷冷的說:“哪裡敢,皇上龍恩浩蕩,恩威並施的,靜雅不過一介女流,豈敢生氣?”
“還是生氣了”老四自顧自的說道,“朕已經命人把木塔還給他了,不過裡面紅綢裹着的頭髮,朕留下了。”
靜雅瞅了他一眼“皇上何苦這麼嚴苛,人已經得了,一縷頭髮算的什麼,連十四最後的一絲念想也要剝奪嗎?”
“朕的心愛之人,豈容他人染指。”
“西北朔漠五年,日日夜夜,靜雅都曾經是十四的女人,又何來染指一說?”
老四聞言大怒“大膽,放肆。”
“那皇上知道嗎,十四與靜雅曾在軍中舉行大婚,千帳紅燈,鳳冠霞帔,珠聯璧合,飲過合歡酒,吃過子孫餑餑,這算不算的上是正經夫妻了?”靜雅存心要挑起老四的怒氣。
“皇上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麼說,說皇上強佔弟媳啊。”
老四的臉色變得鐵青了起來“不許再說。”
靜雅湊了過去,低聲細語的告訴老四她在軍營之中與十四過的是怎麼樣的旖旎風光,香豔露骨的描述和刻畫,更讓老四怒不可遏。
“啪”的一聲,一記清脆響亮的耳朵狠狠的落在靜雅的臉上,頓時五個指印在白皙的臉龐上清晰可見,這一巴掌打的力道太大,靜雅的嘴角都滲出血來了。
響聲頓時震醒了兩人,靜雅又氣又痛又傷心,拿起籮筐內的剪刀指向老四“我跟你拼了,只要你死了,就不再欺負十四了!”說完,就刺了過去。
老四急忙閃開,左躲右閃的,瞅個空子把剪刀奪了過來,扔了出去,插在了窗棱上,在外側露出鋒利的剪刀尖。
外面守護的人都是大驚失色,蘇培盛顧不得禮節,推門而入,老四大喝一聲“滾出去,不許進來!”他聽見皇上安康,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
老四手勁奇大,扭着靜雅的雙手,她掙脫不開,用腳去踢老四。
“你瘋了,朕有個三長兩短,不但你自身難逃死罪,連你想幫的人都要受到牽連,朕一條命換他們幾府上下上千條人命,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靜雅掙不開,張口就去咬他的手,被老四把手臂舉高了,她也咬不着,牙齒沒有了用武之地。
這一番鬧,頭髮全散亂了,嘴角緊緊抿着,還有一縷殷紅的血跡。老四心知打重了,十分心疼,把靜雅的胳膊別在身後,抱着舔去了那縷血跡。
靜雅急了眼“放開我,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