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說鰲拜不久後聽到跟上來的清泰的回覆是多麼黑線, 先說一品樓現在的情形。
陳敬在聽到清泰稱少年爲王爺的時候,臉上看着還平靜,其內裡已經崩了。
他單知道這個少年身份不簡單, 但也沒想到是個王爺啊。不過大腦馬上想到其他的地兒呢。恩, 不知道是哪個王爺, 現如今能被稱爲王爺的也不多, 他也只記得幾個, 一個是禮烈親王代善第七子貝勒愛新覺羅•滿達海的第一子巽親王愛新覺羅•常阿岱,一個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和碩襄親王愛新覺羅•博穆博果爾。一個是和碩肅親王豪格第四子顯親王愛新覺羅•富綬,一個是承澤裕親王愛新覺羅•碩塞長子愛新覺羅•博果鐸。
依年歲來看, 這個少年應該是皇上的親弟弟和碩襄親王吧。
兄臺,你這會不應該想的是這個問題吧。
皇上的親弟弟襄親王啊, 管他的呢, 他看着這個少年也不是那種仗勢的人, 他是真心相交的,又怕什麼。想到這裡, 陳敬收回思緒,臉上重新掛上真實的微笑。
博果爾跟清泰說完話的時候,轉頭就看見陳敬笑的傻兮兮的,博果爾黑線了下,這個陳兄想什麼呢, 笑成這樣。
“陳兄, 坐吧”博果爾先坐下, 看着陳敬仍站在哪裡也不坐下。不是請他喝茶, 怎麼一個人站在哪裡發傻。
陳敬跟着坐在博果爾的下手。
上茶的小二不是那次的那個小二, 而是另外的一個。小李子故意挑的,他知道主子見了那個小二會不自在。
能自在嗎, 博果爾爲此萬分後悔,要不是他不習慣挪地兒,而且這一品樓也還好的話,他早就換地方了。有一次他們一進一品樓就被那次的小二給迎着了。那小二十萬分熱情的把他們迎到了二樓,眼神憐憫的自以爲小聲的問小李子,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找到人,有沒有把田地搶回來,家裡人是否安好。一連串的問題把小李子問蒙了,博果爾在前面聽的也是十分僵硬。等小李子好不容想起自家主子編的那個故事,再想法打發了那個小二後。小李子以後想盡辦法轉移博果爾的注意力,這纔好不容易壓住博果爾當時就想擡腳走人的意念。
“恕我冒昧,陳兄不是京城人吧,聽着口音不像。”博果爾早奇怪這陳敬的口音聽着怪怪的,不像是京城人。但又聽不出來是哪裡的口音。反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就找了這個不算冒昧的話題問。
“誒,兄,誒,是的,在下是澤州人氏。”陳敬有些尷尬的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他也不知道該稱呼眼前的少年爲什麼了。叫王爺的話,顯得有些生分了而且還有討好之嫌,再叫兄臺的話,在知道身份的情況之下又顯得不敬。
博果爾擡眼看着陳敬的摸後腦勺的樣子,就知道他的問題了,於是說道“陳兄叫我博果爾吧,不用那麼在意”身份什麼的,他除了覺得身份高好處多什麼的,其他的他一個平等慣了的人也不怎麼在意。
而且眼前的人怎麼看怎麼有些憨傻,涉世不深的樣子。這是真的,不說他看人有多準,而是這個人的眼睛裡真實的情緒和身上的書儒氣。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此人眼裡一派清明,笑意也是真正的到達眼底,而且看着年齡也不是很大,不會有那些年老成精的人眼裡雖看着真誠實則閃着算計思考的光芒。
這個人看起來很純淨,是個能結交的人。在清泰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是看過這人的反應的,眼裡除了震驚,就再也沒有什麼了,而且震驚過後是釋然和不在乎。所以他也就不在乎了,直接告訴這人他的名字。
不過澤州是哪裡啊。
陳敬聽到博果爾的話楞了一下,博果爾,他是猜對了呢,而且竟然讓他叫他名字,這是表明是要跟他以朋友之交嗎,想到這,陳敬是滿滿的高興,沒想到他陳敬纔來京城不久就交到了朋友呢,他第一眼看見這個少年,就覺得他跟這個少年會是朋友,沒想到他的直覺真的很準誒。
“恩,好啊,博果爾也叫我子端吧,我就想我們會成爲朋友的,沒想到真的是了呢。”說着陳敬拍了拍博果爾的肩膀,手勁不小把博果爾拍的身子一歪。博果爾咳咳兩聲,直起身子,揮手阻止瞪着陳敬想要上前的小李子。
陳敬看見小李子瞪他,再看看博果爾,收回手有些心虛的笑笑。別看他一副書生樣的小身板,其實手勁很大。
陳敬雙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舉到博果爾的面前,賠笑,說道“既然這樣,博果爾,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是感謝你前些日子的幫助,一是爲我們今天的結交。”說完,也不等博果爾說話,縮回手仰起脖子很豪爽的把茶杯裡的茶水往嘴裡灌。
博果爾看的目瞪口呆,正想說等等,喉嚨裡的那個等着還沒有出來,就見陳敬迫不及待的收回脖子彎下腰把口中的水吐出來,一邊舌頭伸出來,一邊用手給舌頭扇着風,口齒不清的叫道“燙燙湯”
博果爾有些無語的望天,這哪是有點二啊,這是非常二好不好,這剛上不久的茶,又不是真正的酒,你那麼豪爽幹什麼。不過還是對陳敬關心的說道:
“子端,還好吧,小李子去看看茶樓有沒有冰塊,拿點給子端用。”
“是,主子”小李子聳着肩,偷笑着走開了。他還沒有見過這麼傻的人呢。
“不用了,等等就好了,嘿嘿”陳敬坐着身子,縮回舌頭,忍着痛有些大舌頭的說道。說道後面有些不好意的笑笑,太丟人了。
“沒事,已經讓人去了,子端還是用冰塊冰冰爲好,這水還是很燙的。”
“呵呵”回答博果爾的是陳敬的兩聲傻笑。陳敬眼裡心裡淚汪汪,今天真是丟死人了,不會給博果爾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吧,嗚嗚。
不,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還沒有見過如此二的人呢。
“子端來京城有好長時日了?”博果爾也沒糾纏在那上面,問道。
“誒,纔來不久,再過兩年就是科考了,家中老父讓我先來京城備考”陳敬說話還是有些不清楚,他好想把舌頭伸在外面啊,好疼啊,會不會長水泡啊。
就在陳敬有些忍不了的時候小李子端着一個小碟回來了,小碟上放着幾塊冒着白氣,透明的冰塊。博果爾指指放在桌子上的小碟說道“子端,用點吧,還是去看看大夫吧”
陳敬唔了一聲,拿過冰塊含在嘴裡,冰塊的涼意,減輕了灼熱和疼痛。陳敬搖搖頭,博果爾見他這樣沒有說話,端起茶杯,掀開茶蓋,嘴湊到杯沿,吹了吹,慢慢的抿了一小口。陳敬看到博果爾的動作,心裡的淚都淌成河了,博果爾這是對他的諷刺吧,一定是吧。
不,博果爾可以用順治的人格發誓,他絕對沒有諷刺你的意思,他只是想說明這茶是真的很燙而已。
等陳敬換過幾塊冰塊後,稍稍好了些。陳敬纔開口說道“不用看大夫了,回去找點藥膏擦擦就好了”
博果爾本來看着樓下的,聽着這話,收回視線看了看陳敬,說道“還是去看看吧,應該長泡了吧。”靠,這麼燙的水,都能把舌頭燙熟了,他還不信沒長泡呢。
陳敬用舌頭輕輕的碰了碰上顎,唔,真的長泡了啊。於是點點頭。
他們起身下樓,找了一家醫館,讓大夫瞧過。
大夫說:“看着還好,應該是處理過吧”
陳敬點頭說“用過冰敷”
大夫用手摸着鬍子說“恩,那就沒什麼大礙了,不必再用什麼藥了,多飲水,吃食不要吃熱的,過幾天就好了。”
陳敬對大夫拱了拱手“多謝大夫了”
大夫揮揮手,表示不用。
他們跟大夫說完就出了醫館。
大夫搖搖頭繼續看下一位病人。感嘆,又不是小孩子怎還會被燙着舌頭,大概要幾天食不知味了吧。
陳敬告訴博果爾,他現居西門外的一個小巷裡,讓博果爾不嫌棄的話可以去他家小坐一會。博果爾搖搖頭,說以後再去,他才從西華門外看過小糰子回來,今天自然是不想去了。
陳敬小小的失望了下,耷拉着腦袋放棄。博果爾見他這樣張口欲言,想想也就算了,他本想邀請陳敬去他的王府的,但想想那些糟心事,在這個關口還是算了吧。
又說了幾句,他們就分開了。
博果爾跟陳敬分開後,自個兒帶着小李子逛了會,索然無味的回王府了。
時間飛逝,如水般劃過指縫,再怎麼想要抓住也是徒勞。就這麼博果爾提心吊膽的過完了致命的七月,忐忑不安的過完八月,九月就這麼突兀的來了。
七月,驕陽似火,熱的人恨不得泡在冰水裡,就博果爾那麼怕熱的人竟然沒覺得熱,他這一月精神集中,過的草木皆兵,對上福苑的防守更是嚴密,一旦上福苑有什麼風吹草動,博果爾都要死命的聯想一番,等到沒有出現預想中和預想外的情況才作罷。他這個樣子連帶的身邊的人也是緊張不已。小李子整天緊張兮兮以爲自家主子有什麼難事,緊跟着博果爾寸步不離,也幸虧博果爾自身心緒不寧,要不然看見小李子這個樣子保不定會怎麼樣。
博果爾這個樣也在府裡的時候,才表現出來,宮裡宮外他還是保持的很好的,連太妃都沒有看出來。不過,這只是博果爾的自以爲,博果爾親近的幾人還是看出來了。
太妃暗中問過小李子和高管家,見是真的沒事,對於博果爾的情緒也是無奈,她知道博果爾不想告訴她,也就沒有問博果爾。
而順治問過保護博果爾的暗衛和小李子,也跟太妃一樣沒有知道原因,沒有法子,又不能問博果爾,只能加倍的博果爾好,經常賞賜什麼的,經常留宿什麼的,有時候留宿宮中還會來一下兄弟夜話什麼的。從第一次談話博果爾驚悚到後面的習慣,順治愣是沒有從中打聽到什麼。
鰲拜因爲經常被順治指派出去,也不經常見到博果爾,雖然發現博果爾有心事,也只能在一品樓跟博果爾喝茶的時候無奈的看着博果爾對着虛空處發呆。
而其他人由於和博果爾相處的時間少,是真的沒有發現。而小糰子還小,就更分辨不出了。
七月一過完,博果爾就鬆了口氣也有些恍惚,就這樣過了嗎。害怕有什麼偏差之類的,硬生生的忐忑不安的捱過八月,到了九月,情緒淡定下來了,這麼長時間,他害怕也害怕過了,再一想也沒有什麼,也就放開了。他該做的已經做了,生死由命吧。
這麼想博果爾放下了心,又回到了以前的狀態。
這日博果爾又被順治留宿宮中的時候,就聽順治興高采烈的跟他說起了秋獮的事。準備在九月初九那天動身前往承德。
一般是在八九月份,皇帝帶着衆皇子、大臣巡行塞外,並舉行大規模的狩獵活動,稱秋獮。這既是爲了避暑,也是遵循滿族的風俗遺訓。
其實順治這次這麼熱心於舉行秋獮有一半的原因也是爲了博果爾。他見博果爾這麼久情緒都不好,就想着興許出宮打獵的話說不定博果爾會好些。博果爾以前不是很喜歡這些的嘛。
說真的,就算博果爾知道順治是爲了他才舉行的秋獮,博果爾也是不會高興的。你讓他一個靠身體本能才能上馬的人,再去打獵,那不是明擺着讓他丟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