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衿果然很受歡迎!
這一事實哪怕林落雪早就在心底清楚,可看到這一幕仍舊難免有些感慨。
感慨結束,便是幻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像對方一樣的優秀。
她嘆口氣,雖然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但她相信短時間以內自己怕是沒辦法做到了。
林落雪放下書包,從裡面拿出一些零食,與周圍幾人休息的同時順勢分享一番。
就連酆塋靈也沒有例外,畢竟在周圍人看來她們之間還是十分要好的。
她只是俗人,難免被旁人目光影響自己的決策。
“謝了,”陳豪接過零食,隨口道,剛拆開包裝袋,眼角卻瞥見周邊的濃霧,“上山後這霧真是越來越大了。”
“是啊,”聽着耳邊陌生學生們的嬉笑,林落雪有些出神的想到。
這霧氣從山下時就已經有了,越是往山頂走便越是濃重。
人對於未知的事物在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懼怕的,這層如煙塵般蒼白的霧氣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誰也不知道。
而就在幾人閒談休息時,霧氣深處忽然有一雙眼睛睜開,若有所查的看向他們這邊。
本來只是隨意的一撇,緊接着卻像是發現什麼珍寶一般,直接便定住了。
(這,這是什麼?)眼睛的主人瞬間就被那位閃着光芒,彷彿處於世界中心的女孩所吸引。
祂從未見識過如此耀眼、如此美麗、如此令人着迷的生物。
她的一舉一動,一蹙一笑,不止牽引着附近人類的視線,更是牽動着祂的心緒。
從看到她以後,整個世界似乎都失去了色彩,變得無關緊要。
與她相比,祂之前所見到過的所有人類就像是下水道里的爛泥一樣污穢而不值一提。
(吃掉她!吃了她!將她連皮帶骨、一點不剩的吞下去!!!)
前所未有的強烈貪婪從內心蜂擁而出,原先清澈的紅色眼眸頓時染上一片更爲鮮豔可怖的猩紅,狂熱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渾然不覺的郭子衿不放。
祂有種預感,只要能夠吞噬對方,自己必將會從生命層次上迎來一次偉大的進化!
祂將由此獲得新生!
此時哪怕距離尚遠,可祂似乎已經聞到了她身上香甜的氣息。這比誘惑亞當夏娃的禁果還要誘人的芳香,直接能將祂最原始、銘刻入靈魂本能的衝動都勾引出來!
不知不覺間,晶瑩剔透的涎水已經從眼睛下方,似乎是嘴的地方流淌而下。眼前的人兒令祂神魂顛倒,根本無法、也不願按捺住內心嗜血的衝動,祂全然顧不得預訂的規矩,伴隨噴涌的慾望,周圍霧氣如同被什麼吸引一般,呈流水狀向祂所在的方位匯聚。
一縷縷蒼白的霧氣纏繞在祂的身上,緊接着,更爲濃郁的霧經過祂身體的處理後重新噴涌而出。
無形的霧氣圍繞在一起,組成一隻巨大的、足足有十數米高的野獸姿態。
它有着尖尖的嘴臉、粗壯有力的四肢跟修長而充滿力量的身軀,屁股後面,九條雲霧狀的大尾巴隨意晃動着,但若仔細看,便會發現其經過的地方,不論是柔弱的小草還是堅韌的大樹,都在一瞬間便被撞倒在地。
本沒有任何力量的煙霧,聚攏在一起以後居然能夠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實在是令人驚歎。
可是,這還沒有結束。
煙霧組成的怪物出現在原地後,只見祂微微伏下身子,做出下衝的動作,閃爍着邪惡光芒的猩紅色的雙眼在白色的尖臉上顯得格外醒目。
(我要吃掉她!)
祂長吐一口氣立誓,伴隨着砰的一聲直接消失不見,喪失理智般向着郭子衿所在方位直衝而去。
另一邊,身爲目標的郭子衿渾然不覺,她注意力還集中在附近的學生身上,正聚精會神、一心一意的耐心解答衆人問題,試圖讓大家都能有個美好的春遊回憶,絲毫不知危險已經迫近。
就在這時,剛剛還坐在一起休息的李恆宇若有所感的擡起頭,望向遠處山頂所在的方向。
他能感受到,就在那邊,不只是霧氣流動的方向出現問題,還有股驚人的靈氣波動突然爆發。
(開始了嗎?)他默默想到。
上一世,在他的記憶中,沐煙山溫泉山莊後續曾發生過一起被野獸襲擊的事件,從那以後,人類便喪失對這裡的掌控,隨之接手的便是原本就居住在這邊的某個非人生物。
人類辛勤修築數十年,在全國都算是享有盛名的一處景點就這樣爲他人做了嫁衣。
不止如此,從對方接手以後,這裡也正式化爲人類禁區,從山頂到山腳,凡是進來過的生物,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但是,這都不是李恆宇關注的理由。
世界這麼大,奇奇怪怪的事情有很多,類似的也並不算罕見。
而他之所以能夠記住,全然是因爲此處與原本的酆塋靈關係匪淺!
想到這,他看向酆塋靈,發現對方應該也是感受到什麼,目光凝聚在山頂處,在那裡,以一條線爲界限,雲霧逐漸向四周散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急速直衝下山。
發現他注視自己的眼神後,又立即看向他,並露出一個恬靜中帶着些許嬌羞的美麗笑容。
李恆宇收回眼神,沒有繼續看酆塋靈,他將目光重現看向那條線,思索對方挑這個時間下山的原因。
據他所知,對方之所以一直待在山頂不下來,是有原因的,在那個目的尚未完成之前,祂是不可能下來的纔對。
對祂而言,不應該還有比任何事更重要的事情,以至於不能隨意下山。
奇怪的李恆宇將精神力探出,準備一探究竟。
可是,當他的精神剛剛接觸到對方身體附近時,一股狂暴的兇意便直衝他的大腦。
這要是一般人,猝不及防之下恐怕會被這股意志影響到自己的精神。
受到創傷是肯定的,脆弱點的,說不定還會留下些不好的後遺症,在日後的時間內總是受到這股情緒影響,變得易焦易躁。
可即使如此,直接接觸到其的李恆宇仍面不改色。在他數百年的漫長時光裡,類似的事情他見得多了去,如此雕蟲小技,根本不可能令他動容。
但這股瘋狂的意志仍舊令他有些感懷,想當初,他也曾面對過比這瘋狂、殘忍、恐怖數十、數百倍的意志,那才真的是超乎人類極限的東西。
無視掉外表的瘋狂後,李恆宇將精神深入,試圖從中找出對方瘋狂的理由。
(吃!吃!吃!吃!吃!吃!)
(吃了她!)
(吃掉她!)
(將那個渾身散發着光暈的女孩連皮帶骨的吞嚥入腹!)
貪婪殘忍的癲狂怒吼伴隨着野獸原始的食慾在李恆宇的腦海中迴盪,開始他還不以爲然,抱着看戲的態度觀察,可當他了解到對方的目標是誰時,李恆宇的目光便徹底變得冰冷起來。
他李恆宇,不懂感情,做事隨心所欲,爲所欲爲。
不論善惡、只論自己的目的。
在他的眼中,本沒有好壞高低對錯之分,只有能夠完成目的與不能完成目的的區別。
心情好的時候,隨手間可以改變他人的命運,但同樣也可以隨時使一人身敗名裂,將其置於死地。
可是,即便是這樣的他,現在也能明白什麼是重要,什麼是不重要!
是非對錯仍舊無關緊要,其他人是死是活也沒有關係,但是,唯獨他所重視的這幾人不行!絕對不可以!
如果有人未經允許想要打她們的主意,那就得先看看李恆宇究竟答不答應。
他仍舊坐在僅供休息的長凳上,面無表情,沒有人能夠看得出他在想些什麼,心裡在打着什麼樣的主意。
可另一邊,肆虐在樹林間,所過之處盡是被無意間撞到,如同災難化身般猙獰的雲霧野獸,卻在這一刻感受到發自靈魂的顫慄。
祂的腳步仍未停歇,但比起幾秒鐘之前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了。
如果說先前是被貪慾所驅使,喪失理智,不顧一切的向着山下奔馳,只爲吞噬掉郭子衿完成進化的話,那麼現在便是雲霧凝結成的身體在機械式的運動。
就在剛剛,祂已經徹底喪失掉對身體的掌控,這一刻,祂不再是令人畏懼的兇獸,不再是能夠掀起腥風血雨的危險存在,而是坨被拔掉爪牙,打斷筋骨,不能說、不能動,卻有思維的爛肉。
(嗚!)野獸從心底發出代表求饒與臣服的嗚咽聲,祂雖然不能控制仍在大地上奔襲的軀體,可內心跟靈魂已經徹底被外力從剛纔被貪慾矇蔽雙眼的狀態中打醒過來。
這時祂才發覺自己幹了件多麼愚蠢的事情,成爲過去自己最看不起的那一類生物。
擁有智慧,懂得思考的祂一直都認爲自己與野獸不同,就連佔據世界霸主,本體大多卻脆弱無力的人類都不被其放在眼中。
野獸有勇無謀,做事全憑本能,而人類有智慧而缺乏力量,一樣做不了大事。
祂則是介於二者之間的完美存在,祂堅信,總有一日自己會衝破這重重迷霧,抵達人類世界,像全球發出自己的聲音。
可是,祂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被慾望遮蔽,喪失智慧,重新墮落爲愚昧無知的野獸,不止破壞掉自己的家園,提前暴露自己的存在,現在更是被某位不知名的恐怖存在盯上。
祂深信,只要自己膽敢露出哪怕一絲反抗意圖,那道如神一般強悍到不講道理的無情身影便將徹底埋葬祂的未來。
到那時,不論什麼話都只能留到地府去說了。
(對不起!對不起!)祂惶恐不安的苦苦哀求,試圖利用誠懇的態度來喚起對方的惻隱之心。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還不想死,我還有要做的事情!)
(求求您,我願意付出我的所有,我願意成爲您卑賤的奴僕,只爲您能夠寬恕我的錯誤!)
不論付出什麼代價,祂都想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纔有資格談論其他東西。
祂從未將生命交付到他人手中,也從未如此清楚的認識到生命的可貴,更沒如此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生命的脆弱。
原來,自己與其他生命一樣,在強者面前都如同紙一樣薄弱。
(我只是一時糊塗,求求您寬恕我。)
意念的交流速度是十分迅速,也是十分真實的,在這裡,哪怕是一句謊言都不可能說出,因爲這就是每個生物內心最深處的話語。
所以當祂感受到來自李恆宇的威脅,感受到生命毫無反抗的就被他人輕易拿捏的恐懼之後,祂迅速接受現實,並開始妥協。
而這些話,也在幾乎一瞬間就被李恆宇的精神所捕獲,並能感受到其中的悔恨、驚恐、絕望、無力與誠懇。
他相信,對方說這些話都是真心的,他只要點點頭,就能獲得一位強大助力。
即便對方在李恆宇眼中不算什麼,可其s級的能力不論是研究還是傳承給後代,都足以保證一個家族數百年的繁榮昌盛。
但上述這些李恆宇都不在乎,他意念一動,就像要直接將對方如同捏死螞蟻一樣碾碎在世間。
感受着李恆宇打算動手的慾望,祂深深絕望之下,就連奮力一搏的勇氣都無法提起,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甚至都不是天與地,而是人與宇宙,是就連奇蹟出現都不可能匹敵的程度!
祂閉上原本抹上血色,可現在卻重新恢復清明,如同紅寶石一般閃爍的眼眸,靜靜等待屬於自己的最後時刻。
就在這時,祂忽然感到籠罩住自己身體、精神乃至於靈魂的恐怖壓力消失一空,其迅速與隱蔽程度正如同對方出現時一樣。
祂先是一愣,隨後一股劫後餘生的狂喜便涌上心頭。
祂不知道是具體什麼原因讓對方放過自己,不過能夠逃得一劫便是值得慶幸的事。
沒有經歷過生死,便永遠無法領會生命的寶貴。
本想說幾句恭維的話表示感謝與喜悅,一件很可能令祂重新面臨生死危機的大事卻再度出現在祂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