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姚承宇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扶着樓梯旁欄杆走上去時,他耳中已經聽到姚可馨發泄般的大哭聲。
但令他感到欣慰的是,這個聲音中卻不隱含悲痛,而是充斥着失而復得的喜悅。
這一刻,原本就存在於心的某種猜測越發的即將和要浮出水面,他加快腳步來到自己家門口。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大一小擁抱在一起的兩位女性,她們有着同樣金黃色的頭髮與湛藍的眼眸。
而且這兩人對姚承宇來說,無疑都是生命中最爲重要的人!
可看到她們,姚承宇身子一個顫抖,險些摔倒在地。
“這怎麼可能?”他難以置信的喃喃道。
沒錯,重新出現在他眼面前的正是原本已經死去的葛萊蒂絲本人!
不論是空氣中飄來的飯菜香味,亦或者是擁抱姚可馨時那溫柔的神態,毫無疑問肯定是她本人沒錯!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出身不算普通人的他自然很清楚異能的存在,可也從來沒有聽說過能夠讓死者復甦的能力!
不要說是他,就連葛萊蒂絲之前也從來沒有說過,也不認爲世界上會存在這種bug能力。
這已經是違反自然生老病死的規律,是理應不存在的禁忌!
姚承宇揉揉眼睛,越發昏沉的腦袋讓他懷疑自己是否出現幻覺,但姚可馨的哭聲卻不斷提醒他眼前一切的真實性。
“我記得,那天我們全家人開着新車一起出去,路途下雨,隨後不幸遭遇車禍?”話說到一般便戛然而止。因爲在他的腦海之中逐漸浮現出另一份記憶!
與方纔說的不同,這份記憶中天下起雨後,原本應該出現意外的十字路口中那輛貨車上貨物掉下後,卻奇蹟般的沒有傷害到後座的葛萊蒂絲與姚可馨!
數噸重的鋼材在將車門撞塌陷後,便失去所有動能,卡在那一動不動。
而因爲要找東西臨時坐到駕駛座正後方的葛萊蒂絲兩人恰巧沒有受傷。
“不對,”他搖搖頭,蹲下來抱着腦袋面目猙獰的痛苦道:“不應該是駕駛座正後方,我記得當初不是坐在副駕駛正後方嗎?”
“也沒有要找東西纔對,這場事故,應該是對我們家庭的沉重打擊啊!”
兩份不同的記憶與記錄在他腦海之中相互交纏他,姚承宇甚至已經無法分辨什麼是現實,什麼又是虛擬!
同樣一場車禍,同樣的地方,同樣的遇難方式,怎麼可能因爲要找東西換了個座位的因素便毫髮未損,只是受到一些驚嚇?
“幻術?還是鬼怪?”他猛地擡起頭,通紅着眼看向葛萊蒂絲兩人,在這個存在異能的世界中,這些事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小安潔兒,你等一下,爸爸好像身體不太舒服。”這時,忙着哄姚可馨的葛萊蒂絲才注意到姚承宇的不對,她拍拍自己懷中已經哭成小花貓的姚可馨,示意她等一下。
雖然是四歲,但經歷過鉅變已經讓姚可馨懂事不少,她很聽話的就離開媽媽的懷抱,站在一旁用小手抹着眼淚。
(居然是真的,媽媽居然真的回來了!)
她年紀小,但不表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葛萊蒂絲從前也沒少教過她生命的寶貴。
每個人,每種活着的生物都僅有一次的寶貴東西,李恆宇居然可以帶給她第二次!
(他沒有騙我,他真的做到了!)
姚可馨不會像姚承宇那樣想那麼多,她只知道李恆宇遵守約定,實現自己的願望,從此之後,她又是有完整家庭的人了!
(太好了,能夠去參加宴會真是太好了,)想到這裡,她的眼淚再度忍不住地留下,悲傷與喜悅一同涌上心頭,這回的眼淚是高興的眼淚。
(能夠遇到他真是太好了!)
縱然兩人素不相識,甚至到目前爲止也只見過上次一次,但李恆宇的形象已經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
哪怕是她記憶中李恆宇離開時最後一個背影,現在都顯得是別樣偉大而崇高,似乎鑲着一道金邊,深深烙印在她的記憶裡閃閃發光,永不褪色!
至於交易的內容,她已經不在意了,不論李恆宇後續要讓她付出什麼她都願意!
有些時候,沒有失去就不懂的珍惜,更別提她所失去的還是她最爲珍惜的母親了。
不提葛萊蒂絲是如何安慰姚承宇,單單是剛纔姚可馨重新見到自己母親時的感受就已經讓李恆宇很有收穫了。
或許是因爲對方跟自己關係匪淺,也或許是因爲跟這一家三口相識的時間很長,總而言之,當李恆宇同步到姚可馨這失而復得的喜悅與對自己的濃濃感激之時,不止他心中頗爲感觸,最重要的是,屬於姚可馨的那根線更是猛地跳動一下!
(還差一點,)他目光淡然的想到。只需要再加一把勁,第三片拼圖便可以順利拿到手!
他閉上眼睛,仔細的體會着此時姚可馨的心中翻涌不停的各種情緒,試圖利用這個來打磨自己封塵的心靈。
等葛萊蒂絲安慰好姚承宇,併成功利用好幾個只有兩人知道的秘密或者是一些暗語大致確認身份後,姚承宇終於是忍不住將其擁入懷中。
一時間,他們家門口充斥着失而復得的喜悅。
等兩人情緒稍微穩定一些後,葛萊蒂絲便笑着讓兩人趕緊回家洗手吃飯。雖然距離上一次吃她親手做的飯相距的並不算長,但這頓飯卻格外令姚承宇父女倆期待。
尤其是姚可馨,自從葛萊蒂絲離開以後,她幾乎沒好好吃過一頓飯!
“之前發生的事情對你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簡單吃兩口以後,姚承宇稍微放下筷子,迫切的問道。
直到現在爲止,兩種不同的記憶仍在他腦海之中盤旋不定,相互交織着,他已經開始分不清楚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葛萊蒂絲出車禍死去是現實,還是說她成功避開原定的死亡命運是現實?
他不清楚。
理智上來說,前者應該是現實,但感性卻讓他更加偏向於後者。
畢竟不論怎麼說,死者蘇生都是在太令人震撼了。
聽到這話,葛萊蒂絲也不意外,她知道對方勢必會問出類似的問題。
“怎麼說呢?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睡了很久纔起來似的,對車禍之後的事情印象很模糊。”
“至於在那場車禍之中,我身上應該是出現了一點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意外。”
老實說,在吃飯的時候說這種事並不算好,但姚承宇實在忍不住自己內心的疑惑。他跟姚可馨不同,姚可馨好歹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就完全是一臉懵。
就感覺莫名回個家,原本死去的人重新復活站在自己面前,心裡開始是驚喜,等冷靜下來後,一種莫名的驚悚便涌現心頭。
“既然如此,你現在到底算是什麼?”他小心問道。
聞言,葛萊蒂絲嘆口氣,她放下筷子,伸出手握住姚承宇的手,美麗的眼睛之中帶着些迷茫。
“我也不知道,我記得我好像是出事,但好像又沒有出事。唯一確定的是,現在在這裡的我是真實的!”
她將對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透過胸腔,姚承宇能夠感受到其中生命的躍動,這撲通撲通的聲音聽上去顯得格外令人安心。
“爸爸媽媽,”見兩人相繼陷入迷茫的沉默之中,姚可馨忍不住開口了,她樂觀而自信的說道。
“沒事的,不用擔心,媽媽既然已經回來了,以後就不會再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從姚可馨的表情以及語氣裡很明顯能夠看出,這不像是孩子天真的話,反而更像是知道什麼,或者是掌握到什麼特別情報後十分有底氣的說出來的。
“小安潔兒,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夫妻間的默契最終決定讓葛萊蒂絲去當這個探底的人,畢竟與爸爸相比,小孩子大多相對更親近媽媽一些。
但姚可馨怎麼可能會說,她可是遵守約定的孩子,再說了,在她心裡還擔心如果自己不遵守約定,隨便將兩人之間的事情說出來,李恆宇會不會單方面毀約,導致她媽媽剛回來便又消失?
想到這,她心不由抽搐一下,隨即用力搖搖頭。這種痛苦的事情有一次就夠了,根本沒必要再經歷一次!
“我不知道。”她連忙說道,隨後低下頭開始裝作吃飯。
有問題!
葛萊蒂絲跟姚承宇再度對視,從女兒的態度上能很明顯看出她有事情瞞着自己。
隨後葛萊蒂絲給姚承宇使了個眼神,意思讓等吃完飯後兩人獨處時抽空跟她說下最近發生的事情。
姚承宇瞭然的點頭。
第二天,通過與姚承宇的談話,兩人大致上鎖定了目標,今日特地陪伴姚可馨一起來到李恆宇的家中。
這次,接待他們的還是前一天給姚可馨整理頭髮的年輕女子,她看到葛萊蒂絲的時候還顯得有些驚訝,但也沒過多想。
她原本的記憶也被新的記憶所覆蓋,但因爲感觸與記憶並不像姚承宇那麼深刻,所以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簡簡單單就被更換。
昨日一切舉動也都有新的能夠解釋的原因。
“麻煩你了。”姚承宇笑着說道,與昨日相比,今天他的心情顯然輕鬆無比。
很快,女人便將他們帶到小李恆宇所在的地方,此時郭子衿並不在家,偌大的房間內只有他一人。
一看到李恆宇,姚可馨的眼睛就亮了起來,綻放出別樣的神采,而這一切自然都在姚承宇夫婦倆的暗中觀察之下。
見到這,他們瞬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福爾摩斯說過,排除一切可能性之後,剩下的即使再離譜,它也會是唯一的答案。
事實就擺在眼前,否則姚可馨絕對不可能對初次見面的孩子表現的如此不同!
當即兩人對李恆宇的態度也變得十分溫和,不再僅因爲他是李家的後輩,更因爲對方很可能對自己全家都有大恩。
白天兩人只是簡單的跟李恆宇說幾句話後便離開了,離開前,他們又親眼見到姚可馨小跑到李恆宇面前,有些侷促不安的站立着,湛藍色的大眼睛裡滿滿的是崇拜與感激。
“走吧,我帶你瞭解下屋子,等一陣子再跟你介紹一位新的朋友。”李恆宇淡淡道,此時他的表情比起現在簡直冷了不止一層,姚可馨所能感受到的對一切的漠然也十分強烈。
但她不在乎!
她用力點頭,此時見證葛萊蒂絲重生的她對李恆宇只有感激,就連這幅模樣也完全沒有昨日見到時的不適,反而覺得就應該是這樣。
(厲害的人好像都不怎麼愛說話。)她走在李恆宇身邊,偷偷打量着他,腦中想起電視裡的大人物,她覺得那些人不苟言笑的樣子還蠻符合對方現在的模樣。
“那,那個。”她忽然想到自己應該怎麼稱呼對方,直接叫名字的話,好像有些不合適,畢竟人家幫自己這麼大一個忙。
“怎麼了?”李恆宇停下腳步。
“我,我應該,應該怎麼叫你?”她低下頭看着腳尖,臉蛋微紅。
“直接叫名字就行,我們是同一年的。”
“哦。”她點點頭,(奇怪,他怎麼知道我是哪一年的?)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她就又想到李恆宇都能讓死人復活,區區知道自己出生時間也並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
(好厲害呀!)她崇拜的看着走在前方的李恆宇。
(總有種什麼事都難不倒他的感覺!)
憧憬的種子就這樣在少女的心底種下,日後也勢必茁壯成長爲參天大樹。
簡單的讓她認識下屋子的佈局,交代好不能去的地方以後,李恆宇便回到自己的屋子開始閉目養神,徒剩姚可馨一人再旁站着不知道幹什麼。
十分鐘過去了,她終於是忍不住湊近坐在牀上的李恆宇,好奇的打量雙眼緊閉的他。
(這是在做什麼?)她不清楚。
而這時的李恆宇卻是在抓緊時間恢復自己時間回溯所帶來的損耗,雖然感受到姚可馨的靠近,卻根本沒有理會她。
(睡着了嗎?)她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晃晃,本來有些肉肉的小手經過這幾天的消耗,看起來倒是沒之前那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