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在對上紀景言眼睛的那一刻, 蘇然緩緩擡手,不由自主地把嘴上叼着的煙拿了下來。

因爲他記得,紀景言不喜歡別人抽菸。

紀景言見狀, 眸子裡有些許波動, 但看不出來什麼情緒。他對上蘇然的眼睛, 淡淡地解釋道:“剛準備出去的時候你就進來了, 因爲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所以就一直沒出去。剛剛聽了你的牆角,抱歉。”

蘇然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把剛剛纔點着的煙掐滅, 說道:“哦,沒什麼。”他想了一會兒, 開口問道:“阿姨怎麼樣了?身體還好嗎?”

“哦, 還好。”紀景言不鹹不淡地說着, 作勢要出去。蘇然見狀,連忙側過身給紀景言讓出一點空間。可能是因爲臺階剛剛清理過, 有點滑,紀景言一腳沒踩穩,腳下打滑,身子猛地向後倒去,蘇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 用力向前一拉, 紀景言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撲到了他的懷裡。

耳邊是紀景言熟悉的呼吸聲, 蘇然呼吸一窒, 大腦一片空白,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動彈。

紀景言連忙抽出自己的胳膊,蘇然碰過的地方火辣辣的難受。他不自在地撓了撓胳膊, 開口剛要說話,只見蘇然退後一步,悶聲問了一句:“沒事吧?”

紀景言搖了搖頭:“嗯,沒事。”說完他指了指門口:“那我先回去了。”

蘇然點點頭,看着紀景言漸漸離去的背影,左胸口處好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塊,空虛而又冰冷。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和紀景言,會從曾經最熟悉的彼此,之後漸行漸遠,最終變成了最尷尬的陌生人。

蘇然在洗手間裡呆了半個小時,期間手裡的煙基本都沒有斷過。回去之後,帶着滿身刺鼻的煙味,開始一杯一杯地喝悶酒。

蘇然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他以爲自己再次見到紀景言的時候能夠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但是事實證明他還是太高估自己了。他和紀景言擁有過的那麼美好的曾經,也幻想過那麼多和紀景言在一起的未來,明明曾經那麼美好的兩個人,可是僅僅半年的時間,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一想到這裡,心臟就窒息得難受。

蘇然他也搞不懂,關於他這份失敗的愛情,他到底是應該責怪這個社會的冷漠,還是應該責怪紀景言的軟弱。

蘇然他想不通,只好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像是不要命一般,身邊的同學都開始勸蘇然不要喝得太多,蘇然嘴上好好地應着,可是手裡卻沒有半點停下來的意思。最終還是紀景言看不下去,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杯子。

蘇然愣了片刻,根本沒有轉頭,拿過旁邊紀景言的杯子就接着倒酒。剛喝到一半,紀景言就毫不客氣地搶過他手裡的杯子。力道大得出奇,啤酒瞬間撒了蘇然一身。

坐在蘇然另一邊的同學連忙起身,慌慌張張地拿起手紙不停地擦拭着蘇然身上的酒漬。蘇然擺了擺手,示意那位同學不用管他,接着將目光轉向紀景言,可能是因爲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膽子大得出奇,他開口,聲音沙啞:“我衣服溼了,你陪我回家換衣服。”

紀景言本能地想要拒絕,可是蘇然卻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權利,站起身穿上外套,簡單跟同學們說了幾句就推門出去了。紀景言嘆了一口氣,只好穿上外套認命地跟了出去。

外面天氣很冷,蘇然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還沒拉拉鍊,裡面毛衣上的酒漬就那樣暴露在寒風裡,紀景言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開口提醒了一句:“你把拉鍊拉上吧,外面很冷。”

“冷嗎?”蘇然反問一句,接着說道:“可是再冷也不及我的心口冷。”

紀景言一愣,然後繞到他面前,將手從口袋伸出來,一邊給他拉拉鍊一邊說道:“你喝多了。”

蘇然低下頭,深深地看着認真給他拉拉鍊的紀景言,緩緩地說着:“是,我是喝多了……”

因爲只有喝多了,才能毫無畏懼地向你吐露自己心中的秘密,才能脫下僞裝的面具,做回真正的蘇然,做回那個只喜歡紀景言的蘇然……

將拉鍊拉好後,紀景言站到蘇然的身側,像是無意間說道:“這半年,你變了很多。”

“嗯,人總是會變的……”蘇然看着自己呼出的哈氣在空氣裡漸漸消失,就像他和紀景言那縹緲無望的愛情。他頓了頓接着說着:“你不是也變了不少嗎?”

“嗯,咱們都長大了啊!”紀景言話鋒一轉,轉頭問道:“但是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

“很早就學會了了,只不過當時你不喜歡抽菸的味道,所以我就基本不抽。”

蘇然說的風輕雲淡,就好像是在闡述着和自己無關的一件事情,可是就這句話,卻在紀景言的心中涌起了巨大的波瀾。

是啊,當初的蘇然什麼都能夠爲他做,可是現在,終究還是物是人非。

紀景言走到路邊,剛要擡起胳膊打車,就被蘇然抓住了手腕:“別打車了,陪我走走,吹吹冷風,醒醒酒。”

紀景言皺了皺眉頭:“你裡面的毛衣是溼的,涼風一吹會感冒的。”

蘇然咧嘴笑了一下,還像是高中時期那樣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沒事,我身體挺好的,你就陪我走走吧!”

蘇然說得十分真誠,讓紀景言沒有一點拒絕的餘地,他只好放下胳膊,順從地走在蘇然的身側。

蘇然有點喝多了,話也漸漸變得多了起來,也不再像剛開始見面那樣尷尬:“你一會兒去哪兒住?出去住旅店嗎?”

“嗯,”紀景言應了一聲,“以前的老房子還沒有收拾出來,沒辦法住人,所以我只能出去住。”

“去我家裡住吧!”蘇然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咱倆認識這麼多年,你又是好不容易纔回來一次,總不能讓你住外面啊……”

紀景言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不用了,去你家裡還要麻煩叔叔阿姨,而且我感覺叔叔阿姨可能也不是十分想見到我,所以我一個人住在外面也挺好的。”

“他倆出去旅遊了,要後天才能回來,你不用擔心。”

“可是……”

“今晚我睡我爸媽的臥室,你睡我的房間就行了。”蘇然停下腳步,轉頭看着紀景言:“怎麼說咱倆也是老朋友,你也不用再推辭,就當是我爲你接風洗塵了。”

聽見蘇然這麼一說,紀景言根本再沒辦法推辭,只好應了下來。

再怎麼說,他本來就是對蘇然有所虧欠的。

從飯店回蘇然家的那段路中,正好經過以前他和蘇然每天上學的必經路,現在他倆又重新走一遍,慢慢的都是回憶。

不知怎的,蘇然突然開口,嘴角帶着笑意說道:“你知道嗎?顧安遠剛轉學來那會兒,我看他特別不順眼,我總感覺那小子好像是對你有意思,擔驚受怕了好多天。爲了不讓你倆有單獨相處的空間,我還特地騙顧安遠和我一起補英語,沒想到就那次還把你送到了李軒的手裡頭。看到你躺在牀上生不如死的模樣,我真恨不得躺在那裡的人是我。”

紀景言輕笑了一聲,好像也回想起了曾經美好的日子:“就打了我幾拳,還生不如死,你可真能誇張……”

蘇然呼出一口氣,嘴角的笑意漸漸變得苦澀:“紀景言,李軒打在你身上的那幾拳,就像是在我心口捅了幾刀,真的很難受,也很疼。”

因爲你是我唯一的軟肋。

紀景言聞言一愣,神情有些動容,但還是咬咬嘴脣,什麼也沒說。

蘇然見自己的心意沒得到什麼迴應,乾巴巴地笑了一下,自己給自己打了一個圓場:“我今天晚上喝得有點多,可能什麼渾話都會說,你別介意啊!”

紀景言搖了搖頭:“沒事,你隨便說吧!今晚你說的話我都不會往心裡去的。”

蘇然一愣,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紀景言對他說了那麼多句話,可都不及這一句話傷人。

最讓人痛心的,不是拒絕,而是對你毫不在意。

外面天氣冷得厲害,走了一路,回到家時毛衣上的酒漬已經被凍得有些僵硬。剛到家蘇然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熱水器,準備洗個熱水澡,但是因爲太過匆忙,洗完之後才發現他忘記拿了換洗的內褲進來。

蘇然和紀景言的關係現在正好處於十分尷尬的位置上,蘇然實在不好意思讓紀景言幫他拿一下貼身的衣物。想來想去,只好在腰上圍了一個鬆鬆垮垮的浴巾,躊躇半天,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蘇然進房間的時候紀景言正在整理牀鋪,見他光着膀子進來,慌亂地避開目光,問道:“怎麼穿成這樣就進來了?”

蘇然連忙開口爲自己辯解:“我忘記拿內褲了,只是回來取一個內褲,馬上就走。”

紀景言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連忙轉過身接着整理牀鋪,但是蘇然還是看到了紀景言漸漸變紅的耳根。

不管怎麼掩飾,紀景言還是在意他的吧……

蘇然的內褲放在衣櫃的最下層,本來衣櫃和牀的距離是足夠遠的,但是因爲紀景言在整理牀鋪,而蘇然又蹲在他旁邊翻內褲,兩個大男人站在一起,這就顯得比較擁擠了,時不時地還會有皮膚的摩擦。此時的蘇然只想快點找到內褲,然後快點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

那邊的紀景言也很不自在,因爲他穿的睡褲是短褲,所以小腿總是能碰到蘇然光滑的後背,他想了想只好往一邊挪了挪,儘量離蘇然遠一點。

紀景言用力地抖開被子,沒想到放在被子裡的數據線就這樣被他抖到了身後,紀景言長嘆了一口氣,剛好感覺到身後的蘇然站起身子,他只好蹲下身子,轉頭去撿掉在地上的數據線。

然而蘇然這邊剛剛找好內褲,如獲新生地站起身剛要離開,突然感到浴巾一鬆,然後下面一涼,緊接着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貼着他的二弟掉在了地上。蘇然低頭,就看見了紀景言帥氣逼人的頭頂。

蘇然一臉大寫的懵逼:excuse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