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蘇然一邊記筆記一邊等着紀景言的紙條,當他把第二頁筆記翻過去的時候,紀景言的紙條終於傳了過來。

不得不說,紀景言雖然學習好,但他在畫畫這方面的天賦幾乎爲零。筆記紙被橡皮擦得皺皺巴巴,雖然和上面蘇然畫的有天壤之別,但還是能勉強辨認出是他自己畫的小孩和另一個小孩,另一個小孩把哭得可憐巴巴的小孩抱在懷裡,旁邊是紀景言清秀的字跡:寶寶不哭,爸爸愛你。

在周圍的同學中,有不少拿“爸爸愛你”開玩笑的。蘇然雖然知道紀景言這是在開玩笑,但是心臟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蘇然別哭,我愛你……

蘇然深吸了口氣,佯裝着鄙視他的樣子:“紀景言你的畫真的是醜哭了。”另一隻手卻的將小心翼翼的紙條放進了校服口袋裡。

紀景言白了他一眼:“我的畫風你不懂,少在那雞蛋裡頭挑骨頭。”

蘇然捂嘴笑了一下,將手放在口袋裡,輕輕地撫摸着紙條的紋路,臉上沒什麼表情,心頭卻像抹了蜜一樣甜。

坐在最後一排的李軒,看着和蘇然說說笑笑的紀景言,拿筆的手不禁又握緊了幾分。

這個讓世界上能讓蘇然高興的事情有三:其一是紀景言高興他就高興,其二是紀景言和他在一起他也高興,其三就是聽到這美妙的下課鈴聲。在他的心目中,這音樂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宣佈着這一天慘絕人寰的學校生活終於結束了。

蘇然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收拾書包,他今天的心情特別好,起主導作用的就是紀景言的小紙條。可是他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爲他不小心聽到了顧安遠和紀景言的一小段對話:

“紀景言,我一會兒能和你一起走嗎?”

“好啊。”

What the fuck!

於是,就這樣,每天和紀景言的溫暖的二人世界硬生生地擠進來一個顧安遠。在蘇然的心裡,對顧安遠聲音的厭惡指數已經超過了他媽對他嘮叨時的厭惡指數,但因爲紀景言的關係,他還是不得不勉強壓制住心裡的怒火。

沒關係反正紀景言一會兒要去我家抄我的課堂筆記,他可以在我家呆一晚上,我們可以聊一晚上的,和顧安遠聊得這一會兒根本連皮毛都算不上……

自我安慰一番後,心裡果然就舒服了不少。轉頭看向顧安遠,本想向他示威,但是顧安遠接收到他的目光之後挑了下眉毛,然後故作驚訝的說了一句:“紀景言你書包拉鍊開了,我幫你拉上。”

顧安遠一邊拉拉鍊帶一邊看向蘇然,眼裡挑釁意味十足,脣角上揚,嘴脣一張一合。

傻逼。

之後馬上又回到了紀景言身邊,恢復了溫潤君子的模樣。

蘇然呆愣愣着看着顧安遠,他……他這是在向他挑釁?

嘴脣一張一合間,蘇然當然能看出他在說什麼……

很好,非常好,顧安遠,我記住你了……

出了學校大門口,和顧安遠揮手再見之後,蘇然的臉色一直很難看,紀景言十分納悶自己究竟在什麼時候惹到這位大爺了,百思不得其解之後,紀景言終於問出了口:“蘇然你怎麼了?誰惹到你了嗎?”

蘇然陰沉着臉看向紀景言:“紀景言,我今天碰到了一個狗屎,我想把他剷掉,可是你不同意,你說我該怎麼辦?”

紀景言一頭霧水:“你什麼時候碰到的狗屎啊?還有我爲什麼不讓你剷掉它?”

“今天剛碰到的,還新鮮得很,”蘇然雙手插在褲兜裡,一擡腳將腳邊的石子踢出老遠,瞄了一眼紀景言說道:“我感覺你對那個狗屎有好感。”

紀景言哭笑不得:“我好好的爲什麼要對狗屎有好感?”

蘇然撇了一下嘴角,沒再說話。

直到進了家門之後,蘇然纔將一直放在褲兜裡的手拿出來,攤開手掌,躺在手心裡的是上課時紀景言傳給他的那張小紙條。

紙條放在褲兜裡他有些不放心,總害怕自己丟三落四把它弄丟了,所以就一直攥在手心裡。紙條已經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溼,字跡也有些模糊,蘇然想了想,從書包裡掏出筆,在紀景言的那句話上劃了幾下,然後擡筆在旁邊寫道:蘇然不哭,我愛你。

蘇然看着自己改過之後的字跡,咧嘴笑了一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我也愛你,紀景言。

顧安遠剛進到家門,坐在沙發上的女人轉頭看向他,滿臉的慈愛:“阿遠回來了啊,學校的生活怎麼樣?同學都好不好相處?沒有人找你麻煩吧?”

顧安遠徑直向自己的房間走去,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含糊的敷衍了幾句。當手放到門把手上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略帶遲疑的聲音:“阿遠,你……還在恨媽媽嗎?”

恨?顧安遠自嘲的笑了一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你愛我,我怎麼可能會恨你?”

身後的女人欣慰的笑了一下,剛要說話,顧安遠手腕輕輕用力,“咔噠”一聲門應聲而開,只見他冷笑一聲,連頭都沒回,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我倒情願你從未愛過我……”

說完,也不管身後的女人什麼表情,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顧安遠靠在門上緩緩地蹲了下來,將腦袋埋在膝蓋裡,在諾大的房間裡盡顯孤獨。

當愛的權利被放棄,恨就顯得多餘……

蘇然的火氣來得快,走得也快,等到晚上紀景言去他家寫作業的時候,蘇然的火氣已經消了一大半。

紀景言進去的時候,蘇然正背對着他撅着屁股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紀景言見狀,踮着腳尖,悄悄地走到蘇然身後,趴在他耳邊大喊了一聲:“幹嘛呢你!”

蘇然嚇得渾身一顫,手裡的東西“嘩啦”一聲掉在了地上。紀景言定睛一看,是他們兩個上高中時照的合照,相框什麼的掉了一地。

蘇然見到是他,連忙將手背到身後,慌慌張張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紀景言俯身撿起零碎的相框,眼睛瞄到他背在身後的雙手,淡淡的說了句:“來你這裡寫作業啊,不然還能幹什麼。”說完猛然起身,向他背在身後的手抓去。

紀景言的突然靠近讓蘇然屏住了呼吸,鼻尖滿是屬於少年的清爽的氣息,禁不住讓蘇然愣在了那裡,就連手腕被對方抓早手裡也渾然不覺,滿腦袋都是中考結束的那年夏天,紀景言穿着背心,溼漉漉的從浴室裡出來性感而又迷人的樣子,還有今天一整天和顧安遠說說笑笑的樣子……

想着想着,蘇然鬼使神差的單手將紀景言摟入懷中,將頭埋在他的脖頸間,沙啞着嗓子問道:“我們會做一輩子的……好兄弟,對吧?”

紀景言一愣,他沒想到自己和顧安遠的親密會給蘇然帶來這麼大的影響,擡手在他的背上安慰性的拍了拍:“當然了,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是誰都取代不了的。”

“你不會不要我吧?”

“當然不會。”

“不管發生什麼,不管我犯了什麼錯誤,你都會原諒我,對吧?”

“嗯,都會原諒你。”

夕陽的餘暉打在室內緊緊相擁的二人身上,溫暖了地上冰涼的人影。直到很多年之後,蘇然仍然記得第一次擁住紀景言時心裡的悸動,原來,從那時候起,他就已經開始萬劫不復。

蘇然他不喜歡男人,也沒有喜歡的女人,他只喜歡紀景言,但是他一直想不通,自己究竟喜歡紀景言哪一點,連帶着他的審美標準都偏向着紀景言。

蘇然記得那年是高一,爲了能和紀景言同桌,每天都死皮賴臉的求着紀景言幫他補課。某天,夏天的黃昏,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紀景言耐心地講解一道比較複雜的數學題,筆尖快速地在紙上移動,清澈的嗓音帶着一種獨有的性感。蘇然就趴在桌子上盯着他看,落日的餘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溫暖了少年的側臉。

或許,從那一刻起,他想,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

在蘇然的世界觀裡,紀景言只能是他一個人的,但是半路殺出的這個顧安遠屬實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於是,爲了捍衛自己的世界觀,他就開始了每天和顧安遠鬥智鬥勇的日子。

例如,顧安遠問紀景言題目,他馬上也會找出一道題目請教紀景言,然後自己解答顧安遠的問題,讓紀景言解決自己的問題。講解完之後,還不忘諷刺一下顧安遠:“誒呦,這麼簡單的問題就不用問我家紀景言了,問我就好了……”

再比如,每天放學他就費盡心思的把顧安遠甩開,甚至還有五分鐘下課就讓紀景言收拾書包。可是每次拉着紀景言的手腕衝出教室時,顧安遠就站在後門笑着向他倆招手:“紀景言,蘇然,我在這裡呢,一起回家吧!”在蘇然眼裡,他笑容裡的挑釁意味十足。

夾在中間的紀景言看着天天充斥在自己周圍的□□味,突然感覺枯燥的高三的生活竟然變得如此豐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