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儲之終於停下手,擡眸看到杜青薇眼裡霧氣昭昭,眼眶包一彎春水,臉頰緋紅,如同細雨中含着水珠的薔薇,我見猶憐。兩個人掙扎推脫間,衣衫半解,露出春光一片。
“杜青薇!”夏侯儲之字字清晰地道,“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那樣的表情,好像在說你同我沒有什麼關係,這是我給你的一點點教訓,你要記住我非常、非常不喜歡你那樣的表情!你要時時刻刻記住,你愛的人是我!”
杜青薇含淚笑了,表情悽然至極,“爲什麼你可隨心所欲地傷害我,我卻必須在你面前搖尾乞憐?這是爲什麼?就因爲我愛你嗎?就因爲你不怎麼愛我嗎?”
他這般遊刃有餘,情愛不過他手中的利器,他不是不愛你,只是愛的比你少,只是比你薄情,這纔是最可悲的,這一點點的愛,卻讓她進不得退不得,生生受盡煎熬,
因爲如果一個人不愛她,她可以忘了愛,斷了情,可如果一個人愛她,只是愛的比她少,那她只能接受註定的悲痛。
“你怨我?”夏侯儲之一把挑起杜青薇的下巴,讓兩人近距離對視,“杜青薇,你不過是失去了一個林睿言,我失去了多少人你算過嗎?你覺得你無辜,那我爹孃不無辜嗎,曦薔不無辜嗎?你問我要公道,誰又給過我夏侯家公道?”
杜青薇第一次在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到痛苦的神色,那樣淡的琉璃眸竟會盛着那樣深的痛,觸目驚心,如清澈的藍海突然沸騰成血海,叫人絕望。
“若論痛苦,到底誰比較痛苦?你不過失去他三月,我失去他們卻已經十四年了,十四年了!你想過我嗎?我夏侯曦衍就是銅牆鐵壁,我夏侯曦衍就是無堅不摧嗎?我夏侯曦衍到底如何罪孽深重,才讓你們李家這樣對我?”
“曦衍!”杜青薇無力地喊着他的名字。
夏侯儲之嘴角挑着涼薄的笑,“你還可以怨我,恨我,杜青薇,那我該怨誰,我該恨誰?你告訴我,杜青薇,你告訴我我能恨誰!”
“夠了!
曦衍,夠了……”
“本王這樣痛着,你就也該痛着,不要以爲你可以置身事外!你做夢!”說這,夏侯儲之卻抱住了杜青薇,緊緊地抱着了她,語聲低低地道:“青薇,這一生,你都不要妄想離開我,我不允許!”
杜青薇抱着夏侯儲之,淚流滿面,夏侯儲之並沒有錯,在這個生死予奪的年代,站在權利顛覆的人們,從來沒有選擇的餘地。
在這一天,讓杜青薇第一次認識到,這世上最痛苦的人並不是她杜青薇,那個人是夏侯曦衍,那樣強大的一個男人,全世界的絕望都埋葬在他淺淡的眸色裡,他沒有悲喜的眼看見的,到底是怎樣滿目瘡痍的世界?
可她同他卻在一個轉身間失去彼此,林睿言死了,無論她多愛他,無論她多麼痛苦,她同他的幸福已經毀滅,那是她的睿言哥哥,她唯一的睿言哥哥。
而聞着杜青薇琴聲而來的並不是夏侯儲之一人,那日後又過了幾日,杜青薇在流觴亭撫琴,容旬念踏雪而來。
說容旬念是聞琴聲而來,不如說杜青薇讓叢荷打聽到容旬念今日進宮見秦王,特特在跟那出宮必經的道路隔着一片湖對面的流觴亭彈琴,此處可是賞雪的好地方,又是清陽宮附近,並不突兀。
杜青薇擡頭看一眼容旬念,見他瑩潤的指尖捏着一枝紅梅,繼而又低頭撫琴,語聲清淡,“如此冰天雪地,容大人踏雪尋梅,真是好雅意。”
容旬念望着自己手中的紅梅輕笑,“如此冰天雪地,公主對雪彈琴,雅意只怕比旬更高三分。”
杜青薇停了手,瞧着容旬念手中的紅梅,“記得小的時候有一個冬天,院子牆角的紅梅開了那個冬天的第一枝梅花,我同姐姐都想要,容大人摘了下來就送給了姐姐,還說姐姐就如這紅梅,當年這般憐惜,如今爲何不再做那惜花之人呢?”
他沒料到這件事她還記得,那日他將那枝梅花折給杜青怡,卻在第二日就讓人將他最喜愛的那幾株梅花都從容府送到了杜府,她卻悉數都給
退了回來。
“公主爲何如此迫切地想要旬娶青怡?”容旬念輕輕笑,那笑如此刻天空中飄揚的雪掩埋掉所有的悲痛,“旬同公主見了兩次面,兩次都在勸旬同一件事。”
“因爲,我要滅了容家,”杜青薇雲淡風輕般道,“如果杜家不同容家聯手,只怕撐不久。”
容旬念嘴角牽出淺笑,眸裡卻亮過一絲寒芒,“你說什麼?”
“大人很吃驚?可長樂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吃驚的,”杜青薇輕笑,“不能爲容家所用,必爲容家所殺,長樂既然是夏侯王的未婚妻,容家會容許長樂好好嫁給夏侯王嗎?既然如此,長樂有什麼理由坐以待斃呢?”
“那你同旬說這些又是爲了什麼呢?”
“成全姐姐的心願罷了,若是容家倒了,杜家是不可能將姐姐嫁給大人的,她的性子我比大人清楚,不成功便成仁,所以說白了,不過是我自私而已,這是我對杜家最後的情分,自此以後,杜青怡也好,杜豫徽也好,都與我無關。”
容旬念眸色如雪般透涼,“可公主憑什麼認定容家一定會與公主勢不兩立,公主憑什麼認定旬就一定會娶青怡?”
杜青薇起身邁了兩步,她看着傾灑的大雪看了半晌,才忽然轉身笑看容旬念,“不如容大人和長樂打一個賭吧,若是兩個月內,容家沒有對我下手,算我輸,我便不與容家爲敵,若是我贏了,那麼大人就要娶姐姐。”
“好。”容旬念輕聲回答。
他沒有再看杜青薇,轉身幾步踏出流觴亭,步入雪裡,潔白的雪如白梅瓣溫柔地落在他身上,卻有悲傷的感覺。
“叢荷!”杜青薇喊道。
候在一邊的叢荷立時上前幾步,“奴婢在!”
杜青薇挑笑,“你想法子讓容貴妃知道,我有滅容家之心,做得利落一點,不要讓人知曉我是故意讓她知道的。”
叢荷並沒有問爲什麼,她一向是一個十分有規矩的人,只是飛快地答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