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孩子都這樣直白大膽嗎?
杜青薇只覺得嘴角抽搐,眸子轉了下,揚起嘴角輕笑,“青薇很有自知之明,自知七老八十了,配不上殿下,不敢對殿下有什麼非分之想。”
“你的意思是,你對夏侯王就有非分之想了?”李成胤迫近一步,邪笑看杜青薇。
杜青薇十分認真地點頭,“殿下說得極是,青薇對夏侯王一見傾心,所以殿下可以放心,青薇對殿下絕對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
李成胤咬牙,“你!放肆!”
“殿下恕罪!”杜青薇深深俯身行禮請罪。
如此一來,李成胤居高,分明清晰看見她低頭嘴角挑笑,十分歡悅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覺得自己有錯,李成胤冷笑,“你這是認定有夏侯王保着你,有恃無恐,認爲本王奈何不了你?”
“青薇確是有恃無恐,但不是因爲夏侯王,”杜青薇擡眸同李成胤對視,“是因爲我同殿下一樣,流着李家的血,從今往後,青薇同殿下都不再是孤身一人。”
李成胤嘴角上揚冷笑,“你這是在同本王表忠心嗎?”
“忠心?如果青薇表忠心,殿下會信嗎?”杜青薇笑了,“青薇並不是這樣無知的人,青薇只是覺得無論現在如何,無論將來會怎麼變,但至少這一點永不會改變,青薇始終是唯一同殿下一樣流着李家的血的人,不是嗎?”
“那又如何?是你會因爲這個就對本王忠心耿耿,還是本王會因爲這個就對你恩寵有加?”李成胤臉冷冷的。
杜青薇依舊和氣地笑着,“總是會有什麼不同的吧。”
李成胤冷哼一聲,正要開口說什麼停下了,忽然斜眼看杜青薇身後,扯起嘴角笑了,“你的君子來了,本王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
李成胤不等容旬念走近,率先一揮衣袖走了,臨走還回眸挑笑看一眼杜青薇,讓杜青薇覺得這孩子,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杜青薇轉身,看到一個貴氣天成身形高挑的男子,着一襲玄紋雲袖藍色的錦衣,那雪白的滾邊與頭上白玉冠交相輝映,他站立的樣子姿態閒雅,仿若瘦雪孤霜,夕
陽在他身上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他神色靜和,嘴角輕輕彎出微笑的弧度。
容旬念輕步走來,那時候萬花宣泄綻放出整個夏天的驚豔,薔薇如血,他從花叢過,點塵不驚,他笑,千里冰封的雪剎那融化,他開口,聲音若陽光下森林裡風拂過樹木發出的響聲般清潤,“青薇,好久不見。”
這樣一個男子,明明是天之驕子,卻看一眼就莫名讓人心尖銳地疼着。容旬念有天才之稱,他十二歲就名聞天下,天下人都說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難道容家二公子。
杜青薇欠身行禮,“容大人!”
六年不見,昔日王侯家的貴公子已經長成這樣出色的男子,昔日權相家的小千金已經出落得美撼凡塵,昔日小兒女,如今具是別人的誰。
容旬念淺笑如清風,“到底是時過境遷,你也長大了,從前你跟青怡可是從不會好好跟我說話,尤其是你。”
說着容旬念還無奈的搖頭,小時候的杜青薇古靈精怪的,聰明伶俐,很討人喜歡,但也很愛作弄人讓人頭疼,加上作爲相府最得杜景桓寵愛的小女兒,在那樣無法無天的寵溺下長大,沒長壞,實在是值得慶幸,所以根正苗紅還是很重要的。
物是人非這種事,總是如此稀鬆平常,杜青薇笑問:“那容大人現在可還會吹葉?”
容旬念隨手摘下身邊梧桐樹上的一片葉子,修長的手捏着葉子,使葉片正面橫貼於嘴脣,他試吹了一聲,音色明亮清馨,然後婉轉悠揚樂聲流瀉而出,曲調圓滑流暢,其聲清震,餘音嫋嫋,不絕如縷。
在那吹葉聲裡,能讓人看見白露橫江,水光接天,一江蘆葦飄搖,凌萬頃之茫然,一葉孤舟寂靜劃過,卻有別樣的寧靜祥和。
杜青薇看着容旬念,那青翠的葉映着他紅潤的脣,有極致的美好,他黑眸微眯如月,面容俊美絕倫。
這個有着內相之稱的男子,他要的是明朝散發弄扁舟,你看,我們求的跟我們擁有的總是往往背道而馳。
一曲終,杜青薇含笑,“這吹葉容大人還是信手拈來,想當初我跟姐姐怎麼使勁都吹不出聲音,姐姐還爲這個發了
一次脾氣。到沒想到,兒時的愛好容大人還保留至今,而且吹得這般行雲流水,想來時有玩弄,容大人日理萬機還能保持這習慣,青薇佩服。”
容旬念捏着碧葉的手懸於腰際,丰神俊朗的男子笑道:“青薇,總有一些事,是不會改變的。”
“可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能跟從前一樣了。”杜青薇輕嘆,“就像容大人身負容家榮耀,明朝散發弄扁舟這種歸隱的想法,也就只能拖清音於碧葉寄情於清風罷了。”
那笑容慢慢凝在他的嘴角,容旬念眼神閃了下,又依舊不動聲色地道:“青山綠水始終是美好的,亦不過是偶爾感觸,讓你見笑了。”
“大人始終覺得缺憾,可誰又沒有缺憾呢?我們選擇正面,就失去了反面的風光,可我們選擇的是正確的,”杜青薇笑望着容旬念,“爲了那些我們愛的人,總是要做出妥協和犧牲的,不是嗎?”
那個揹負着整個容家興衰的容二公子,翰林學士容旬念,一個有內相之稱的男子,在這個滿門罪惡暗藏滿目瘡痍的容家,他一力獨撐起容家的整片天,爲了那些飛揚跋扈、那些貪婪虛僞、那些欺民辱國的人,只因爲那是他的親人。
容旬念彎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青薇你還是這樣不給別人留餘地,渾身是刺,總愛把接近你的人刺出血來,這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杜青薇不在意地笑笑,“並非是我多管閒事,只不過想着我姐姐嫺淑溫婉,我雖然不敢斷言她能不能做大人的知音,可這世上比她好的女子委實不多,如她那般心意對大人的,亦少見。”
“我知道。”
“大人是知道,可你還是不甘心,”杜青薇直接地道,“我姐已經十八歲了,你也已經二十三了,可你還是沒娶她,因爲你不甘心娶她,不甘心就這樣過一生,因爲娶了她,就證明了你只能爲了容家送葬自己的一生。”
杜家同容家的聯姻,只是一場政治婚姻,容旬念想要洗刷容家的骯髒,但他怕他還來不及洗刷乾淨容家就倒了,就如當年的呂家,唯有與杜家強強聯手,確保一本貪污債的容家能撐得長久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