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綠蓋紅房
“天闕”原爲鳳凰臺,名字便源自樓閣的形狀。白雪夜色中,那硃紅的樓閣飛檐斗拱,便仿似雪中朱雀,振翅向空。原本最是輕靈美麗的樓臺,可是這一刻看上去,只讓人心底沉沉。
踏進“天闕”硃紅大門,湉娘趕緊收攝神色,換上職業的笑容,抖着帕子便琅琅笑起,“哎喲,你們這是誰惹了爺不歡喜?真真兒都該打,爲娘早早兒都告訴了你們,但凡伺候着有一星半點的差池,仔細爲娘掀了你們的皮!”
湉娘一路提了裙襬上樓,一邊眼望一邊伺候的丫頭婆子們的神色。那些丫頭婆子俱是面色煞白,向湉娘侍着眼色鬮。
越往上去,湉娘這顆心倒是越往下沉。知道,今晚兒怕是大事了。不光是摔幾個杯子,扇幾個耳光。
走到樓梯頂端,一股子濁氣撲面而來。那濁氣裡有酒氣,有菜餚的濃重醬氣,還有一股子——血腥氣!
湉娘站在樓口用力深呼吸了下,平復下心底的驚跳。但願沒事,但願……
饒是湉娘行走青樓間這麼些年,什麼都見過聽過,可是她打開簾子走進房間去,還是驚得險些跳起來!
鳳凰臺的裝潢金碧輝煌,整座樓閣裡頭都是漆着大紅的顏色,但凡牆面、樓梯、地板俱都是大紅的。大紅上頭再髹金雕刻花樣兒,大紅配金,最是金碧輝煌。可是此時,湉娘只看見腳下的大紅地板上,另有一重更爲濃重的紅!
——分明,分明是一灘血哦!
“爺,這,這是怎麼了?”
湉孃的腳都軟了,卻只能向前去。只見張煜琪依舊坐在酒桌旁,手裡捏着酒杯,醉眼朦朧。他的手指上都染着血色,襯着白瓷的酒杯,便越發顯得瘮人!
“媽媽,救我,救我……”牆角傳來女子虛弱的呼救聲。
湉娘扭頭去看,只見目下院子裡最當紅的姑娘晴霓跌坐在地上。地上那攤血色正是從晴霓腳上流淌下來,一路迤邐,到了門口去。
“晴霓,這是怎麼了!”湉娘急忙奔過來。晴霓大哭着撲到湉娘懷裡去,腿腳卻是動彈不得。
湉娘顫抖着手,輕輕掀開晴霓的裙角——一股血氣驀然衝來,湉娘用力壓住喉頭裡的翻涌,這纔沒有嘔吐出來……
晴霓的一雙玉足,竟然,竟然已經被削掉了一半!
“來人,來人啊!”湉娘厲聲呼叫。一直躲在外頭也不敢進來的丫頭和婆子們這才呼啦涌進來,看見地上的血跡,都嚇得渾身發抖。
“扶了晴霓出去,快去找郎中,要最好的金瘡藥,聽見沒有!”湉孃的身子也在顫抖,卻不是恐懼,而是無法遏制的憤怒!
青樓裡的姑娘向來不被當做人看,這麼多年來,湉娘早就認命了。可是客人使了銀子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倒也罷了,至少不能這般殘害!
這憐香院裡的姑娘都是官妓,說白了這些姑娘的命都是官府的,是官府的財產之一。若是換了普通的客人,湉娘還能報官,通過官府至少能給姑娘們要點補償;可是眼前這位卻是當朝太子爺!
她縱然想報官,又報給誰去?
晴霓被攙扶出去,已是昏死過去。湉娘起身回望張煜琪,“爺,今晚的事情,老身倒是想問個明白。晴霓這孩子向來乖巧,也極得爺的歡心,今晚爺怎地就這樣狠心,削去了她一半的雙足!”
張煜琪此人千萬的不是,倒有一點還不錯:他沒架子。看上去便是從前的潑皮無賴樣兒,斷無半點儲君風範。從前看是什麼樣兒,今日依舊什麼樣兒。
所以老子的宮殿他住不慣,嫌棄規矩多,一切不得暢意,因此每每夜裡還要來憐香院。
聽聞老鴇子這麼質問,張煜琪倒也不惱,依舊醉笑着回答,“哎,掌院娘子,你們青樓裡的人,是不是最曉得從前南唐、吳越、西蜀、後唐那些宮殿裡的玩兒法?那些小朝廷裡頭,後來得寵的都是歌伎舞女,便也都是你們樂戶裡的人呢。你倒是給我說說,窅娘可是真的假的?”
湉娘暗暗攥緊了指尖兒。
張煜琪依舊問,“窅,眼目深凹也。掌院娘子,都說南唐後主這位得寵的舞女來自西域,或者有西域的血脈,所以才能生得那麼顛倒衆生吧?更何況,她那雙金蓮玉足,真的能做蓮花上舞……嘖嘖,咱們霸州地處江北,總難遇着那樣兒屬於江南的別樣韻致,我真想見一回活的。”
“爺,請容老身再問一聲:爺今晚爲何會斷了晴霓的雙足!”
湉娘心中已是明瞭,卻還是止不住要問出來,“老身雖然是這院子裡的掌院,但是說白了還都是爲官家代管的。每個姑娘在官府都有樂籍,這般少了半雙腳,官家查問起來,老身總也要有個交代纔是!”
“你急什麼,我剛剛跟你說的,不就是這回事?”張煜琪這才稍有不耐。
鎮日裡老子娘在他耳邊嘮叨的都是官家的事,臣子隨從時刻提醒着他不是自由身,這會兒來逛逛青樓,連個老鴇子都得口口聲聲官家長、官家短的,煩都煩死!
這天下任何皇子都想着皇位吧?單他不想!
他就想做個皇子,做一輩子的皇子,只拿着皇子的身份去橫衝直撞便了,國事朝堂他什麼都不想管!可誰知老天爺就非跟他對着幹,他老子還就他這麼一個活下來的兒子!
老子當了皇上這好幾年,後宮裡也蓄積了不少新進的嬪妃,可就是沒一隻會下蛋的母雞!若能生得下來,他寧願讓了那個勞什子的皇座,他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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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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