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南憶,最憶是杭州 142、暮雲合璧(更2)
長公主親自伸手來扶,清笛只能蹙眉起身。
陽光在廊檐外曬得熾烈,她從跪着到起身,眼前的陽光從直直照着,直到被廊檐遮蔽,眼前從光耀,變成幽暗——只一瞬時的光影變幻,她便沒能躲過長公主狠狠扇來的耳光鬮!
“小賤人!”
方纔那一刻還高貴典雅的翔鸞長公主,這一刻擰眉立目,徹底歸爲普通的母親,“你怎敢這般不知廉恥,你怎可那樣傷了我的兒子!”
“公主千歲!”翡煙驚呼着撲過來護住清笛,流淚跪倒在長公主眼前,“公主千歲息怒,息怒……若要責罰姑娘,便叫奴婢代替。”
“姑娘三年前受了那麼重的傷,命都險些沒了;這三年來都多虧那千年的山參吊着,這才保得一口氣在,姑娘的身子實是受不得責罰……”
“她若還有半點良心,她若明白自己當日是怎麼活下來的,她便不該這樣對待鳳兒!”翔鸞長公主心痛得顧不得儀態,直恨不得推開翡煙,再衝上來打清笛。
“是鳳兒不顧闔府上下的安危,從霸州千里迢迢帶了她回來;是鳳兒衣不解帶守在她榻邊照料,親手爲她吃藥,這才調理好她的身子!”長公主回手一指廊檐下的小藍,“就算是個鳥兒雀兒,也會記着活命的大恩,可是她呢,她分明是個忘恩負義的賤人!哦”
長公主的巴掌當着衆人扇下來,火辣辣的疼,清笛都並未落淚;可是這一瞬,聽見長公主提及鳳熙對她所傾心力,清笛終究忍不住淚落……
今生註定虧欠了鳳熙,來日若有機緣,她會用男女之情以外的一切來回報。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稟公主,沈姑娘來了。”長公主身畔伺候的執事女官低聲回稟。
長公主這才歇下手來,目光凌厲瞪着清笛,再轉頭望周遭家僕,“有誰趕在沈姑娘面前亂嚼舌根子,我便摘了他的舌頭!”
清笛、翡煙,連同一衆家奴都連忙僕身跪倒,“公主放心。”
說話的工夫,沈婉娥已從外頭進來。鳳熙今日發瘋了一般,懷抱着個小廝,從西子湖一路打馬回府,一路上多有人見;這消息自然就也傳進沈家去了。沈婉娥自不放心,這便乘了轎子急忙趕來。
“婉娥見過公主千歲……”沈婉娥斂衽福身。長公主嘆了口氣扶起沈婉娥,“婉娥啊,你倒是來得正好。鳳熙今日犯了脾氣,誰說都不好;便也只能指望你了。你的溫柔細緻,他平素還是肯聽的。”
沈婉娥面上登時一紅,菱脣微挑,已是含羞帶笑,“公主放心,婉娥定陪伴公子。”
長公主離去,沈婉娥連忙上來握住清笛的手。縱然事情真相可以掩蓋,清笛面上紫紅的指印卻是掩不住。
“妹妹這是怎麼了?公主千歲她怎麼會這般動怒?”沈婉娥心疼地伸手輕觸清笛面頰,“我家裡還有上好的玉肌膏,消腫散瘀是最好的,我這就命人去取了來。”
“沈姐姐不必了。”清笛輕輕避過沈婉娥的手,“這本是外傷,養着兩日便也好了。”清笛苦笑了下,“我惹長公主動怒,面上這印跡多掛幾天,說不定還能讓長公主的怒氣早些消了;若這印跡沒了,長公主反倒更會動氣。”
“你呀,真是鬼精靈一般。”沈婉娥只能嘆息着搖頭,“我真恨不得自己也能有你這樣一位妹妹,跟在我身邊兒,給我出出主意、提提心思,我便也不必擔心未來會有一步行差踏錯……”
“姐姐你又說笑了。”清笛尷尬一笑,“以姐姐聰慧,又哪裡需要人從旁提點?”
“那可不對。”沈婉娥嘆了口氣,“在旁人面前我縱藏着,在你面前卻不必。你是最瞭解侯府處境的。將來長公主總有先去的那一天,到那日皇上連最後的一點顧惜都沒有了,我又當如何伴着公子來支撐起這個家?”
“姐姐……”清笛當然明白。
坦白說,三年前剛到杭州的時候,清笛心中對沈婉娥不無防範。每個女子都會嫉恨相公青梅竹馬的女人吧?可是漸漸的,清笛的防範之心倒也淡了;不是因爲她失去了警惕之心,而是她看見了沈婉娥的心意。
沈婉娥真的是爲了鳳熙着想,爲了整個敬國侯府的未來着想的。不管她爹沈珩安的什麼心,沈婉娥卻着實是對鳳熙用了心的。
從這一點上,清笛便是真心實意叫沈婉娥一聲姐姐。
“只要妹妹在府上一天,便會盡心盡力輔助姐姐,以盡姐妹之情。姐姐放心。”清笛真心答。
沈婉娥瞧了翡煙一眼。清笛忙吩咐,“翡煙,房子裡熱,快帶着茜雲去散散。園子裡的水榭正好涼快,你們帶了兩個盒子去,裝些桃花糕、杏仁酪去。”
“哎!”翡煙連忙含笑應下,拉着沈婉娥的丫頭茜雲就走。身爲貼身服侍的丫頭,能得了這麼片刻的自在,還有好園子能逛、好點心可嘗,自然是開心的。
兩個丫頭走得遠了,沈婉娥這才握緊清笛的手,“妹妹,這回來,姐姐是想跟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三年了,時日不短了,縱然你與工資,兼之這闔府上下的人都不肯多對我透漏半句,可是姐姐我又如何看不出你與公子的情分?”
“你與公子的情分在前,姐姐纔是後來的。只是皇上賜了婚,聖意不可違,否則姐姐願意將這正妻的名分讓了給妹妹,我甘居側室。”
“姐姐,你切莫如此說!”清笛急着去掩沈婉娥的口,“妹妹沒有半分這般心思!”
“既然如此,姐姐便也直說——妹妹,如果你不介意受點委屈,便應了公子吧!姐姐在此立誓,在外頭雖然妻妾有別,可是在咱們府裡,姐姐絕不將你看做妾室;並且會命了闔府上下,將你我一般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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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