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卷 夔龍鎖綺鳳 醉臥君懷笑 257
結局卷夔龍鎖綺鳳醉臥君懷笑257
“哀家知道了。好孩子,不枉費皇上待你。哀家希望,你能隨軍伴皇上出征,畢竟,這一役,或許會很快結束,或許,會耗費很長時間。但不管怎樣,該是你唯一能出宮的日子,既然你今後選擇留在宮裡,這份出宮的自由,是唯一的。”
“臣妾也想,只是,皇上不會允許的。”淡淡的說出這句話,卻並不能讓心裡驟然生起的疼痛減少一分。
“他會的,只要你提出來,他一定會允諾。”太后意味深長地道。
“太后的意思是—”她只說了半句,並不往下提。
其實,也是因爲,此時,她根本沒有辦法多去想一下其他的事,心裡,腦中滿滿都是慕湮的事。
“你想見皇上麼?”太后反問出這句話。
“臣妾自然是想的。”她脫口而出這句話,不知是因爲想着慕湮的事,抑或,這本就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你想就好,哀家會安排你明晚就見到皇上。也希望你不要錯過了哀家這份安排。”
罪妃45
明晚?
那麼快?
太后這般急促,隱隱地,僅讓夕顏覺到,這次親征,相較於斟國那一役來說,更爲艱險。
哪怕此時,她並不知道巽、夜兩國兵力多寡。
她只知道,彼時,巽軍意氣風發,一路勢如破竹。
但,經過那一役,巽軍軍心疲乏,急需的該是修整,這樣交戰,勝算,又有幾何呢?
誰勝誰敗,關係的,不僅是江山易主,還有他的安危!
明晚,即便見了他,她又該怎樣去提這件事呢?一句嬪妃不得干預朝政就足以駁了她所有請求。
他和她之間隔了這一個月,可,他於她的疏離,不會由於這一個月的時間推移有任何轉變。
因爲,這本就是他要的。
只是,眼見着,宸兒冊立太子在即,那道規矩也必將會一併執行。
難道,她按着太后的話,隨他出徵,那道規矩就會有所不同麼?
心下百轉,面上卻含了幾分羞澀:
“臣妾叩謝太后。”
“不必多謝哀家,哀家實是爲了自個。皇上是哀家的希望所在,不管怎樣,哀家爲了皇上,任何事,都會忍,也都會去做。”
從前不爲人母,或許,她還難以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可,有了海兒之後,太后的這種心境,她是能體味的。
也就是說——
她的心咯噔一下,太后已復啓脣道:
“眼見着,明日一過,再由三日皇上即將啓程度,你若隨軍出征,宸兒就交由哀家照顧罷。”
果然,太后沒有辦法完全信任一個人。
對她,亦如是。
而宸兒,也是太后的親孫子,不是麼?
交給太后,她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鏖戰疆場,生死都是一線間,又豈能帶着一個剛剛兩月大的嬰兒呢?
“宸兒就拜託太后了。只是,這幾日,臣妾懇請太后,能容臣妾再盡一下爲母的職責。”
“好,除了冊立那日,每日用膳時,哀家會讓莫梅抱宸兒予你。”太后頓了一頓,又道:“呀,哀家果然是老糊塗了。突然想起來,明日尚得等欽天監佔天,這剩下的三日間,是否適宜祭拜太廟,若不適宜,宸兒冊立太子的事,還得往後緩一緩。其實哀家認爲,待到大軍凱旋歸來再行冊立,卻也是不錯的。凱旋之日,一切或許,纔有最終的定數,不是麼?”
太后若有似無的提了這句話。
原來,太后的計較是在這上。
纔會抱去她的海兒。
再暗示她,若大軍凱旋,一切纔有最終的定數。
方纔她那句試探的話,精明如太后,果真是入了耳。
陳錦瘋癲之際的行刺,難免會說出不該說的話。譬如,那道殺子立母的規矩。
太后擔心的,無非是擔心她萬一是知道這一規矩的,必會有所謀算。
畢竟,太后曾經有多欣賞她的聰明,如今對她的聰明,就會有多計較。
然,太后忘了一點,軒轅聿不僅是太后的兒子,也是她的夫君。
哪怕,她會失去任何記憶。
唯有一點記憶,卻是不會失去的。
就是關於愛的記憶。
再怎樣,哪怕,這道規矩,要的是她的命,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只求死前,能看到他放下所有的負擔,敞開心扉,而不是繼續這種看似善意的欺瞞。
現在,她或許知道太后讓她隨軍出征的用意了。
不過,全因着一個情字。
生,或者死,都在一線間罷了。
憑着這份情,軒轅聿爲了她,都會險境裡求生,安然地回來。
心底清明,話語裡,仍淡淡地帶過:
“一切旦憑太后和皇上做主。”
無謂謙遜,無謂推婉。
都不需要。
“好了,哀家也該回宮了,你不必行禮,好生休息着,明晚,可得精神些才行吶。”太后意味深長地說出這句話,返身,在夕顏的恭送聲中,往殿外行去。
夜深濃,重重的宮闕籠於樹影斑駁間,只如暗裡潛伏的獸一樣。
如今巽國的情勢,又何嘗不是,暗中潛伏了一頭噬人於無形的獸呢?
太后的錦履踏上肩輦,她保養得宜的潔白玉手搭於宮人的手腕,借力一撐時,眸華的餘光掠過,不知是宮燈搖曳,抑或是她華裳的投影,手背,隱約有紅色的光影斑駁。
她亦是知道的,很快,這雙手,將不得不再沾上血腥。
避無可避……
翌日早朝,欽天監奏本,時值月破,日月相沖,是爲大耗,諸事不宜之相,祭拜太廟,自是要挑選吉日,最近的吉日都在三月中旬,彼時,軒轅聿早在親征杭京的途中。
朝中頓時譁然。
西侍中適時諫言,稱,帝君親征之前,若冊立太子,看似穩了前朝的心,卻終是底氣不足之相。是以,懇請帝君待凱旋之後自行冊立太子,一來有助將士士氣提升,而來也避免月破相沖。
軒轅聿自是准奏,朝中諸臣,見侍中都如此說了,紛紛附和,榮王亦不好說什麼,哪怕,他是這一朝近支輩分最高的親王,同是密詔的監督執行者。
畢竟,眼見着,西侍中此時諫言,不啻是存了私心。
其次女西藺姝甫冊立爲中宮皇后,又身懷有孕,西侍中怎甘心將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讓予皇貴妃的孩子呢?
哪怕,巽國素來立長不立嫡,總是有貪婪的心不安於這些傳統。
包括,不知道哦啊這道密詔的人,都會對太子之位垂涎三尺,殊不知,這位置,誰要坐上,必是要付出血的代價。
榮王冷眼旁觀着這一切,當然,私心誰都有,他,也不會例外。
既如此,他何必多做辯駁,反引了現今權勢如日中天的西侍中記恨呢?
西府一朝之內連出兩位皇后,現今因着慕尚書令一事,又頗得帝王青睞。
這樣的風頭勁盛,雖不是絕好的兆頭,可,也沒必要去惹啊。
且靜觀其變纔是正理。
於是,榮王躬身於一旁,並不發一言。
軒轅聿的眸華透過白玉旒,凝於榮王身上,脣邊浮起一抹笑弧。
罷朝後,他並未直接去御書房,反去了宮內的校場。
出征前,他習慣每日在校場鍛鍊一下筋骨,以備疆場殺敵時,不至忘了根本。
一旁早有禁軍遞上御弓,弓身纏金線,以白犀爲角,弦施上用明膠,彈韌柔緊。而此弓有十五引力,比尋常弓箭要略重。
他睨了一眼數十步開外的鵠子,接過小李子遞上的白翎羽箭,搭在弓上,將弓開滿如一輪圓月,緩緩瞄準鵠心。
在場衆宮人、禁軍屏住呼吸,只見他脣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卻是轉瞬即逝,衆人目光皆望在箭簇之上,亦無人曾留意。
旦聽得弓弦“嘣”得一聲起,他一箭脫弦射出。
羽箭破空之勢凌厲,竟發出尖嘯之音,直中鵠心,未待衆人叫好,第二支箭又已離弦射出,只聽“啪”、“劈”兩聲疊響起,恰是第二支箭頂於第一支箭箭尾,藉着這助力,恰讓第一支箭竟是生生劈破鵠子的紅心,穿鵠而去。
速度之快,力道之厲,眼功之準,讓周遭無論宮人,或是禁軍,都膛目結舌,連叫好都顯是忘了。
然,卻仍是有一女子(全/本/小/說/吧第一時間更新)尖銳的聲音響起。
第一支箭穿鵠心的去向處,卻見一宮女駭得瑟瑟發抖,手中托盤落地,盞碎了一地,伴着驚叫:
“娘娘!”
那箭簇沒入鳳冠,不偏一份,不錯一毫,正射進金燦輝煌的鳳冠之上,銜着碩大夜明珠的鳳嘴內。
而,鳳冠下的那人,縱花容失色,然,並未發出不合時宜的尖叫。
若擱以前,她定是會失聲,但,現在,她不會。
她,如今的身份是中宮皇后西藺姝,再不是昔日的姝美人,一言一行,都須得體才行。
哪怕,攏於織金翟衣袍的手,顫瑟得厲害,語音甫出,依舊是平靜的:
“臣妾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