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卷 夔龍鎖綺鳳 醉臥君懷笑 153
結局卷夔龍鎖綺鳳醉臥君懷笑153
陳媛慈愛地看着夕顏將大半條魚用完,待離秋伺候她用漱口水後,方道:
“顏兒,這是皇后用了三日時間親自爲顏兒繡的百子荷包,顏兒把它垂於牀畔,定能佑得腹中胎兒的平安。”
陳媛的手中拿着一個百子的荷包,上好的蘇緞,配上番邦進貢的絲線,在燭光下,曳着令人難以移目的華光。
夕顏笑着從陳媛手中接過,這一接,陳媛的手,卻是縮了一縮,只一縮,她復將這荷包放入夕顏的手心:
“給,這圖樣,是我選的,可合顏兒的心意?”
“孃親選的,自然是合我的心意。”夕顏把荷包拿在手心,細細端詳起來,“咦,這荷包內是什麼啊?”
手心的荷包是鼓鼓的,顯然荷包內填滿了東西。
陳媛的手覆到夕顏的手上,阻住她去開荷包的口子:
“這裡面放的,是百種果子的果實,這樣,方合了百子的意思,可不能隨便去打開。”
“還有這規矩,呵呵,我倒是不知了,謝謝孃親。”
“這是皇后爲你繡的,要謝,也得謝皇后纔是。”
“那等顏兒可以下牀後,再往鸞鳳宮去謝皇后娘娘罷。“
夕顏把百子荷包遞於離秋:
“掛到牀畔。”
“諾。”
百子荷包氤氳出淡淡的香味。
很淡很淡,說不出是什麼味道。
不過,很好聞就是了。
而離秋接過這荷包時,卻眉心皺了一下,這香味混雜着一些果子的味道,讓人覺得有些許的頭暈。
但,是王妃親自送來的,又是皇后所繡,醉妃都吩咐了,她只能掛到牀榻旁束着帳慢的掛勾上。
百子荷包下有着長長的纓絡,這些纓絡,靜止地垂落在牀榻旁,夕顏伸出纖細的指尖,輕輕拂着那些纓絡,那些纓絡從她的指間滑過,仿似有什麼東西,也這樣滑過,收手,都再握不住。
陳媛凝着夕顏,突然道:
“顏兒,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爲了你好。”
夕顏怔了一怔,將拂着纓絡的手收回,莞爾一笑,把身子倚進陳媛坐於榻旁的懷裡:
“我當然知道,孃親對我是好的。”
陳媛的手擁住夕顏,象小時候那樣拍着她的肩:
“有些事,並非是顏兒看到的表相,這宮裡,有着太多權欲相交的傾訛,娘要的,永遠只是我顏兒的平安。平安就好……”
隨着這句話,夕顏偎在陳媛懷裡的身子,稍梢欠了一下,隨即,仍偎得陳媛更緊。
即便,陳媛今晚的話,有些怪異,或許,是她一直以來,臥榻太久,心境壓抑所致吧。
殿內,隨着時間的推移,那香氣漸漸地和空氣融爲一體,逐漸淡去,再聞不得真切。
百子荷包,蕩悠在榻前,倒是別樣的一道風景。
那上面,以極細的針法繡着百子鬧春的繡圖,很喜慶,很和諧,只是,隨着燭影的曳紅,那百子荷包卻在雪色的牆壁上,留下一道濃到不可揮去的陰影。
這些陰影,在六日後,巽國天永十三年的十一月十日,第一場雪飄下時,終彰顯了開來。
彼時,後宮中,除周昭儀喜懷龍嗣外,又有兩名位份較低的美人,兩名御女、一名采女懷得龍嗣。
這些喜訊是在軒轅聿登基這十三年來,都沒有過的頻繁。
然,隨着這些喜訊的傳來,軒轅聿卻停止了翻玉碟牌,獨歇於天曌宮。
今晚,雪下得很大,將天曌宮主殿軒窗外的景緻染成一片的皓白晶瑩。
殿內,攏了銀碳,哪怕半開軒窗,依舊是溫暖的。
軒轅聿站於軒窗前,軒窗微開着,偶然有幾片雪花飄落進殿,落在他的錦襖上,卻沒有讓他關闔這扇軒窗。
或者說,他的目光一直是駐留在某處,不曾離開。
而關了窗,那駐留的某處,就一併看不到了。
些許的寒冷,又有什麼關係呢?
殿外傳來通稟聲,他沒有回身,直到步子愈來愈走近他時,方略側了身,躬身,道:
“參見母后。”
“皇上,不必多禮。”
太后徑直走到酸枝木椅前坐下。
“母后,這麼晚,還沒安置?”
“哀家睡不着,哀家想,皇上,應該也不會這麼早安置吧。”
太后說出這句話,目光順着軒轅聿的眸華,望了一眼,軒窗外。
那裡,可以看到的,只有一處地方。
天曌宮的偏殿。
此時,早暗了燈火的偏殿。
“母后,有何事麼?”
“既然皇上這麼問,哀家就不多繞圈子,也免得耽誤了皇上就寢。皇上再不是十三年前,初登基時的皇上,如今的皇上,夷平斟國,苗水歸順。這樣的功績,是之於前朝,連先帝都無法媲及的。可,皇上對後宮之事,終究欠妥。”
“母后要說什麼,此時無人,不妨直說。”
軒轅聿收回眸華,手一鬆,將那軒窗前的紗慢悉數拉垂。
“醉妃失而復得,皇上爲了她,頗費心力製造了不少美好的傳說,也讓百姓,皆認定,醉妃是我巽朝的福星,是皇上此次大敗斟國的福星。對於這些,哪怕,醉妃帶着身孕隨皇上回來,哀家都不曾問,甚至對醉妃的孩子,都視若珍寶,竭力呵護。可,皇上,這後宮,不止她一個女子,其他后妃,亦都巴望着你的寵愛,你何苦爲了她一人,置六宮諸妃於不顧呢?又自苦了身子呢?”
“母后的話,兒臣不明白。自回宮以來,除了把醉妃安置在偏殿,兒臣,一直奉獻雨露均澤的庭訓,難道,母后的意思,是讓兒臣再專寵某人麼?”
“哀家最容不得的就是專寵,專寵於一人,勢必惑亂君心。這些,是哀家不願看到的。”
“那母后,想看到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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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你要保一個女子,不是這樣去保的。其他人,都是命吶!”
“母后,那醉妃的命,就不是命了麼?”
“她的命是命,可,這些,都是天定的命,而你,卻在違背這天定的命,萬一此事泄至前朝,哪怕三省六部如今向着你,哀家都擔心——”
“母后,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兒臣知道,您要在這位置上一直坐下去,所以,兒臣讓您如願,至於今後怎樣,就不勞母后多操心了。只這一次,醉妃的命,只屬於兒臣一人,任何人若染指,朕不光光是會象五年前一樣,僅處置了三妃,朕會讓整個後宮爲她陪葬,母后,您,可明白了?”
說出這句話,軒轅聿語意的收尾裡儼然含了戾氣的殺戮。
“哀家不明白!”太后的手一拍酸枝椅扶手,豁地站起,只覺太陽穴突突亂跳,額上青筋迸起,聲音雖低,字字撕啞,“若是旁的事情,無論百件千件,哀家都依你,可眼下,你這樣放不下,她終將成爲你的掣肘,時時刻刻都會讓你亂了心神。你一向對後宮冷眼相望,隨她們去爭,去鬧,除了先皇后那次,你都不會干涉,但,如今呢?她一出了事情,你就亂了方寸,竟不惜爲她起兵征伐斟國,更不惜爲了她將整座後宮的無辜的嬪妃放到犧牲的位置!你爲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糊塗。旁人犯了糊塗不打緊,但,巽國的百年基業,可容不得你有半分糊塗心思!”
軒轅聿沉默,臉上,依日淡漠。
“皇上,哀家知道,失去她,你會難受,先皇后去時,你也那樣難受過,可,五年不行,八年過去,最終,你還是走了出來,不是嗎?這六宮裡,有的是貌美的后妃,再不然,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選,巽國萬里河山,什麼樣的美人沒有呢?總會有再合你心意的女子。”
“母后,她或許不是最美,也不是待朕最好的,甚至她根本不愛朕,可,朕沒有法子,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朕對她,是唯一動了感情的,即便爲了她,賠上整座後宮又如何呢?朕斷不能眼睜睜瞧着她去死,她死了,朕,這裡,就一併死了。”
軒轅聿的手指向自己的左胸,那下面,是直抵心臟的位置。
“皇上!”太后喚出這一聲,她的身子,再難控制地往後退去。
步子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