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你幹什麼呀你!”閔柔這回是真被摔疼了。
“這就是捉弄人的代價!”楊斌冷漠地說,“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三人回到依湖苑,下午還是楊斌下廚。由於他是被父親“懲罰”來這裡打雜的,行動上不太自由,也就沒怎麼敢出遠門。
小成受楊斌的父親囑咐,不能來依湖苑幫忙打雜,但日常飯菜之類都會偷偷地爲他送到。酒菜都是醉香樓的名菜,味道非常不錯。
但是自從閔柔搬進依湖苑,卻不讓他外叫菜餚,非得要他自己動手不可,說是基於“協議”的規定。實則誰都知道,她是故意在刁難他而已。
楊斌進入廚房,舉目一看,發現小成早已將新鮮的青菜魚肉送來了。當下二話不說,動手掌勺,簡直比一個特級廚師還要敬業,叫人懷疑他的本來身份就是一名廚師。
可是閔柔根本不知道,這個楊斌是做什麼職業的?他不可能是一個無業遊民,因爲他不像一個敗家子、坐享祖業的男人。
閔柔只等飯菜上桌,便不客氣地搶先動筷。吃過飯,按照原先的計劃,三個人一齊打掃依湖苑,說是“三個人”,其實只有兩個,唯獨閔柔皺眉愣在一旁,哪裡有半分幹活的樣?
楊斌搖搖頭,也不去強迫她做事。
正在忙乎間,小黑已自個兒又跑回來了。
楊斌擡眼一望,只見小黑滿身泥巴狼狽不堪,顯然癢毒發作而磨蹭折騰的結果,不禁怒瞪閔柔一眼,真想馬上發火給她一個教訓。
閔柔倒也知錯,默默地牽過小黑,從井中汲取清水仔細爲它刷洗一番,並且塗了解藥,一個勁地道歉:“小黑對不起哦,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會再作弄你了,你也不要再摔我了,好不好?”
一見如此,楊斌倒也消了氣。
小黑是靈駒,對閔柔的“溫柔”甚是滿意,低嘶一聲,就拿那張長長的馬臉挨近閔柔身側,一人一馬便逗樂起來,令正在一邊認真幹活的楊斌和二妞好生羨慕。
日子匆匆,一過又是兩日。這天,楊斌正在第一進院修剪樹枝,門外走進來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凝望着他,現出又愛憐又嘆息的樣子。
這時閔柔從裡間走出來,以“女主人”的口吻問:“你是誰?到這裡來幹什麼?”
貴婦人沒有回話,只是頗懷深意地將目光轉向她。
楊斌卻是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叫了一聲“媽”。
閔柔這才傻眼了,想不到這麼多天了,楊斌的母親會找上這裡來。一旁的二妞,心中也在打鼓,生怕自己兩人會給這位貴婦人趕跑。
貴婦人再將眼光收回,轉向楊斌說:“兒子呀,你真叫媽擔心!前幾天你爸負氣回家,天天繃着個臉,要說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這會子怕還在嘰嘰歪歪數落你的不是。要媽說啊,這都是你的不是了,放着嫣紅不要,爲什麼還藏着別的女人?”
她沒將閔柔放在眼裡,直接向兒子發話,就是想給閔柔一個難堪。沒想到閔柔一點也不臉紅,乾脆坐在一張靠背乘涼椅上,表示出“你們繼續聊,我在聽”的主人翁模樣。
“媽,對不起。”楊斌對母親倒是相當恭敬,“你快些回家去吧,爸他……是不讓你到依湖苑來的。”
“你爸這是爲你好,他是恨鐵不成鋼啊,自從去年給你訂了親事,一年來你幾時正面叫過他‘爸’?不是背後老頭子,就是正面‘老人家’。咱們都是一家人,也沒必要鬧個四分五裂,你該回家向你爸賠個不是,一家人和和睦睦該有多好!”
貴婦人一邊說着,一邊回過頭,想教訓閔柔幾句,誰知花圃四周除了他們母子倆,空空如也,哪裡還有閔柔和二妞的影子?“咦,那兩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跑去哪兒了?”
“媽,別理她們了,我會抽空回家的。”楊斌回答。
貴婦人點點頭:“你肯回家就好。媽告訴你,不管你是怎麼認識那兩個女人,總之媽是一萬個不喜歡,嫣紅溫柔嫺淑,哪點比人家差了?”
“媽,請不要再提我的婚事!”楊斌沉下臉,不悅地說。他本來想說“我只是一個江湖客,什麼時候都可能隨時死去,結婚真的是個累贅,會害了老婆孩子”——可是又怎能向母親說出這話?
他的另一重身份是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父母親人,根本一點都不知道!
貴婦人幽幽一嘆,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只是眉頭凝得更深了。
閔柔藉機開溜,回到東廂房,氣鼓鼓地悶聲坐在沙發上。直到一個小時過去,才見楊斌敲門進來,不禁沒好氣地抱怨:“喂,你別亂闖女人的房間好不好?咱們協議上說好了的,可不許胡來。你媽走了嗎?”
“走了。我來是想提醒你,爲人做事別太得意了。我這就走。”
“站住!你得把話說明白!”閔柔瞪起眼。
“已經很明白了。你想得到依湖苑,我想擺脫胡嫣紅,現在你住進依湖苑來了,又逍遙又自在,我的事卻沒有私毫頭緒,這怎麼划得來?”楊斌冷笑說。
閔柔好一派女主的口吻:“你別狗眼看人低,我會想辦法趕走她的。現在你給我乖乖滾出去吧!”
日子一連平靜了幾天。這天半夜,閔柔和二妞睡不着覺,就起身下牀,想去花圃欣賞初開的玫瑰。楊家的玫瑰園規模不小,閔柔看着看着,腦海中掠過蒙面無敵一枝花的影子,不由幽幽一嘆。
一枝花每次作案,都要在現場留下一枝玫瑰。他本是一個現代大俠客,武功高強,鋤強扶弱,並且曾不止一次地救過她。遺憾的是,她對他的感覺是相對複雜的,因爲就是這個外人稱頌的男人,強取了她的處`女貞`操。
閔柔又想,那次要不是貴族學校該死的冷青魂不給自己面子,自己纔不會在傷心失望之下,就給一枝花以可乘之機。她恨冷青魂,恨一枝花,可是她的心中好像又時常想着他們。
這種感覺是相當奇怪的。閔柔擡手擦了擦眼睛,才發現自己的眼角溼溼的。
二妞感同身受,一向粗心的她今晚好像頗能瞭解閔柔的難過,安慰說:“小姐,你別想那麼多了。再有兩天謝天華會跟一枝花比武,到時咱們一起看熱鬧去,謝天華一定會打敗一枝花,爲小姐你出口惡氣!”
現在是7月25日,正是天港貴族學校組織學生自願到海島探險時間的第三天。閔柔看不慣冷青魂和司馬千金的卿卿我我,並沒有參加這次探險。但她的心仍然不時飄向冷青魂那邊。可她不知道的是,司馬千金根本沒有和冷青魂同路,臨時給父親司馬金山支走了!
“唉,他們兩個誰贏了如何?誰輸了又怎樣?”閔柔說道。
二妞愣了愣,“小姐,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的比武不重要了嗎?”
“誰說不重要了?”閔柔的怪脾性又來了,“我天天都在想着他們比武的情景!只要一枝花大敗,謝天華就能取代他的影響力,將‘蒙面無敵一枝花’變成‘蒙面敗將一枝花’,讓江湖的人笑話他!”
“小姐,要是謝天華敗了呢?”二妞問。
閔柔倒沒想到這點,搖搖頭說:“敗了就敗了,當初謝天華不是同樣欺騙了我?他還說自己是冷青魂,害我因爲這個名字給黑道的人追殺,差點賠了命!他什麼人的名字不好冒充,卻偏偏冒充仇家遍佈的冷青魂?”
“可是謝天華有向你道歉啊!”二妞眨眨眼,提出一個問題:“小姐,你說謝天華冒充的人是不是那個得過八項武術冠軍的全能高手?他和貴族學校的冷青魂同名同姓,有沒有直接的聯繫呢?我總是覺得怪怪的,偏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真是傻人傻相,二妞心頭靈光一閃,決了這話。閔柔冷冷一笑,“二妞,你錯了!司馬千金的男朋友是個只會三腳貓功夫的人,和傳聞中的冷青魂不可能是同一個人!除非他在裝作,在借自己的身份混淆別人的視聽——”
說到這裡,閔柔愣住了!因爲她突然想到,這不是不可能的!
正在這時,二妞突然一扯閔柔的衣角,小聲地說:“小姐,你看!那個人不是楊斌嗎?”
閔柔回過頭一看,不覺呆了呆,趕緊一按二妞的肩頭,兩人雙雙隱入花圃叢中。
原來,楊斌從西廂房走出來,左右望了兩下,並沒有發現閔柔和二妞的藏身之處。後院的長夜燈下,但見他的手迅疾探進懷中,取出一個黑色的面具,熟練地戴在臉上。那張面具赫然就是一隻“黑貓”!
血腥黑貓!閔柔和二妞初來杭州之時,就聽到過這個名字,現在她倆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就是“血腥黑貓”——
原來楊斌寧願呆在依湖苑打雜,爲的只是隱藏自己的某個身份而已!
閔柔和二妞無意中瞧破楊斌的身份,直到楊斌展開身形縱躍出依湖苑,她倆仍然久久不曾回過神來。更令她們意想不到的,就是這個血腥黑貓,今後居然還是青魂會的骨幹、冷青魂的手下!世事如潮,波譎雲詭,這兩個小女人要不怔忡纔是怪事。
驀地,一個熟悉而冷淡的聲音說道:“閔柔!真想不到,你竟然住到血腥黑貓的家裡來了,本事不小啊!”
閔柔回過頭一看,認出不速之客是誰時,更覺意外,臉色變了變,接道:“我本來就喜歡這裡,換句話說,血腥黑貓在我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我想鳩佔鵲巢那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