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承諾
沈傾歡掙扎着要起身,卻被他一把攔着了。
“御醫看過你了,說你風寒入體,必須要小心別再着了涼。”說着,他溫柔的擡手仔細的給沈傾歡掖好被角。
從沈傾歡的角度,自下而上看,這人俯身給自己蓋好被子的姿勢,落日的餘暉透過窗臺的一角縫隙撒了進來,批了一身金輝的秦辰煜越發俊美的不似凡人。
即使看了這麼許久,但每次仍能看的她臉紅心跳。
“怎麼了?是不是有些發燒了?”見到沈傾歡不似平時那般活潑,臉上還帶着一縷紅暈,秦辰煜首先想到的是她的風寒,連忙擡手覆在沈傾歡的額頭上,然後又煞有介事的放到自己額頭上,仔細比對之後,臉上的擔憂又多了一分,“確實很燙,春巧,叫陳御醫來。”
“是。”
看到宮女領命一路疾步出了屋子,沈傾歡才擡手,覆在他的掌中,故作沒事人似得,笑道:“我還好,感覺比昨天好多了,只是旅途勞頓,所以有些疲乏罷了,應該再睡上一覺就沒事了,你別擔心,”說到這裡,她才注意到秦辰煜依然是從馬車上回宮時候的裝扮,一向都過着精緻且講究的生活的他,居然連衣服都沒有換,就直接去了勤政殿,而一處理完政事又立馬到了這裡來看他,此時在看到他深邃的眸子,沈傾歡不由得心疼起來:“你中午有吃過飯嗎?”
聽到這裡,秦辰煜剛剛臉上的擔憂也去了大半。換上了一抹尷尬的笑意道:“忙忘了,不過我也還不餓,你昏睡過去了。她們也沒有叫你起來用飯,現在餓嗎?我去叫人備粥。”
“不,不用了,我也不餓,”沈傾歡趕忙拉着他,打斷他要喚過宮女的話,“餓的話。我會起來找吃的,倒是你,快去吃飯吧。”
秦辰煜聞言。仍舊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她,不過見她如此堅持的目光,也就不勉強,將她的手也放回被窩。柔聲道:“我這還要先去看過父王。等下回來再吃飯,你睡吧。”
說到這裡,似是想起什麼,擔心沈傾歡多想,秦辰煜又補充了一句道:“本想着帶你一起去,不過你如今自己卻還病着,所以等你這兩天好起來了再去給他請安。”
沈傾歡將脖子往被窩裡縮了縮,默默地點了點頭。
心窩子裡。一縷心疼慢慢的蔓延開來。
秦辰煜安頓好她,就要起身。卻不料剛剛還縮進被窩的沈傾歡突然坐了起來,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際。
沒有料到從來都不主動的沈傾歡會突然做出如此舉動,秦辰煜一驚,身子一僵,卻沒有立即回頭,只是輕聲問:“怎麼了?”
沈傾歡將頭抵在他背上,用力的蹭了蹭,搖了搖頭,良久才道:“沒有,沒什麼。”
說完,又深吸了一下鼻子,才繼續道:“你等下記得一定要吃飯,身體要緊。”
可惜自己如今也病着,可惜自己到底對他的朝政懂的不多,可惜自己對這個環境還陌生的緊,不能幫到他,不能替他分擔,只能看着他如此勞累。
雖然此時要說是心疼他,顯得有些矯情,但是這卻也是這一刻沈傾歡心裡所想。
言罷,秦辰煜尚未作答,沈傾歡已經放下了手,本以爲他點點頭會接着就去忙自己的,卻不料他突然轉過身來,深深的將沈傾歡抱住了。
這一個擁抱來的太突然,剛剛還有些心神不寧的沈傾歡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也不用等她反應,秦辰煜已經將下巴抵在她頸窩間,深吸一口氣,才輕輕道:“歡歡,等趙國的事了,我們成親吧。”
明明是那般深情的表白,但在這一刻,沈傾歡的眼淚就這麼出乎意料的流了出來。
她的心疼,她的惋惜,她的不捨,他都懂。
有時候,甚至不用自己說,只是一個眼波流轉,他就能想到自己心中所想,曾經是聽誰說過的,男子的神經和心思都很大條不懂得女兒家的心思,她的阿煜,是這個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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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半點矯情,沈傾歡認真的吐出了這個代表了一聲承諾的字。
秦辰煜又抱了她一會兒,才戀戀不捨的放了開,“那我去忙了,你好好睡覺。”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沈傾歡腦子裡浮現出一幕幕同他相遇時的場景。
初遇,在陳國邊境錦城,自己穿着一身嫁衣,頂着亂七八糟的金銀首飾闖進他馬車的,被他戲弄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開始註定了他們之間的緣分呢?
再逢,墨雲書院的後山,圓月下,樹丫上,那個附身嘲弄着掉進洞裡的他,那般毒舌頭他,卻會爲了避免自己尷尬的因爲葵水弄髒了衣服而抱着自己回了學舍,曾經自己百般迴避自己的感情,現在回想,從那時候起,或許更早的時候,他俊美的側顏就已經在自己的心底裡有了位置。
天道無常,人在亂世,生如浮萍,本以爲自己穿越到這個無親無故的亂世,遭遇了那麼多坎坷和生死難關,都是上天的不公和命運的責難,但一想到正是因爲這樣,纔能有如今的自己,才能遇到這樣的他,便又覺得,上天對她其實,真的太好。
江山多嬌,願與君老。
秦辰煜走後,沈傾歡渾渾噩噩的,想了很多事情,就又昏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肚子有些餓了,她才終於從昏昏沉沉的感覺中漸漸清醒了過來。
一見到她醒了,要起身。懂得察言觀色的宮女立即上前,扶着她起身,並幫她洗漱穿戴好了。伺候她將藥喝下。
喝完藥的沈傾歡,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剛剛還有些餓感,現在已經全然沒有了,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蜜餞吃下,才舒緩了一口氣,看着偌大的殿內並沒有那人的身影。沈傾歡不免有些擔心,“殿下呢?他昨天什麼時候回來的?”
聞言,宮女們也不敢隱瞞。“殿下昨夜去看過大王,然後又去了勤政殿,聽說是跟大臣們處理緊急的事情,?一直到四更時分纔回來。看着姑娘睡的正好。就沒有叫醒姑娘,他又在外間批閱了奏摺到天亮纔在軟榻上小憩了一回,就去上早朝了。”
“他都沒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飯嗎?”沈傾歡小聲呢喃道。
宮女卻沒聽清,以爲她是要傳飯,當即點頭道:“殿下吩咐了御廚給姑娘燉了蓮棗桂花羹,一直熱着呢,等姑娘醒來可以用的。我這就去端來。”
“那你去多準備一份,我們等殿下忙完一起吃。”沈傾歡吩咐道。
聞言。剛剛回話的宮女,面上當即露出幾分爲難的表情,有些遲疑道:“可是……殿下在勤政殿,後宮女眷是不可踏進那裡的。”
“那我們在外面等。”
“可是,姑娘……今日風大,姑娘的身子……”
“我沒有那麼脆弱的,走吧。”沈傾歡斬釘截鐵的說,宮女們見她如此堅持,也不敢攔着,畢竟雖然她來這上陽宮不過才兩日,但上陽宮乃至整個楚王宮上下都知道殿下對她的不一般看重。所有人印象中,太子殿下還從未有對任何一個女子有這般悉心的照顧。
吃了藥,感覺是比昨日好了許多,但是步子仍舊有些虛浮,沈傾歡讓人取了件披風來,又抱了一個暖玉手爐在懷裡,這就跟着宮女們一路出了上陽宮,往勤政殿走。
楚王宮雖不比趙王宮的大氣磅礴,也不比衛國的奢侈,但處處的佈景卻格外的別緻且賞心悅目。
不過此時,沈傾歡卻無心欣賞周圍的景緻。她在擔心秦辰煜。
本來楚國剛剛吞併了燕國,就已經有很多事情需要接手,而這時候卻出了趙國同衛國交戰的事情,他的操勞程度可想而知,而自己非但幫不了他,可能還要因爲自己被他帶回了楚王宮一事要被朝臣們議論反對,徒增他的煩惱罷了。
懷揣着這些煩惱,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勤政殿外面的玉石階下。再往前後宮女眷進不得,宮女們也不敢帶着她繼續往上走,只得停在了原地,等着她的指示。
沈傾歡擡眸看着上百個臺階之上,那大氣磅礴的勤政殿,輕輕的吐出了一口霧氣,將懷裡的小暖爐又抱緊了一點,“我就在這裡等他,等他忙完,第一時間就可以吃飯。”
“可是,姑娘……”宮女還想勸阻,但見到她那堅定的眸子,也就住了口。
倒是勤政殿的守衛看到突然出現的陌生女子不免又警惕了幾分,但見她身後跟着的幾個宮女都是太子殿下宮裡有些年份和地位的長宮女,自然不敢質疑,就也不敢說什麼。
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
沈傾歡本來就有些虛軟的步子這時候也已經有些僵硬。
“姑娘,我們先回去吧,你的身子要緊,萬一再受了涼,殿下也會拿我們問罪的。”那名叫春巧的宮女看不下去,想要勸她回宮。
沈傾歡搖了搖頭,與其待在上陽宮擔心,她寧願吹着冷風,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等他。
“那,我們叫人去通報吧,殿下也不知道姑娘在這裡等。”春巧說着,就要去喚玉石階兩邊站着的守衛。
卻被沈傾歡連忙制止:“不要,他在忙,我不要去打擾他,就這樣等着就好。”
說完,也不顧四下裡還有上百的守衛在,也不顧面前還有這麼多宮女在,沈傾歡轉過身來,索性在臺階上坐了下來。
不是她不顧及形象,是腳確實是太痛了,不知爲何,她從前都沒有這麼嬌弱的,可能是生病了人就特別脆弱,所以與其站着難受,倒不如坐下來。
見她一坐下來,宮女們大驚失色,正要勸阻地上涼,卻被她一個眼神制止。
沈傾歡將暖玉手爐放到了胸口,那裡蔓延開來的暖意,正如同他曾經給她帶來的溫暖一般。
……
一夜未眠,只有在晨起的時候小憩了一會兒的秦辰煜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聽着下面戶部侍郎彙報整理出來的出兵衛國所需要的物資所需以及在楚國對燕之戰中楚國的折損等一干瑣碎卻很重要的事情,眼神無意中掃過殿門口剛接近大殿卻又突然轉過身子離開的侍衛。
“站住。”秦辰煜及時出聲,聲音不大,卻帶着讓人不得不臣服的威儀,讓大殿內的文武百官們聽的清清楚楚,也讓那侍衛的步子一頓,嚇的一頭跪了下去。
剛剛還在滔滔不絕彙報着的禮部侍郎也愣住了,轉過身來,循着大殿之上秦辰煜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殿外的侍衛這時候正一臉慌張的跪了下去。
“什麼事?”那侍衛秦辰煜有印象,是負責看守勤政殿的守衛,平時從來都不會出現在殿上,這時候怎麼會露出這般猶豫不決的神情。
既然秦辰煜發問了,剛剛還一臉猶豫和慌張的侍衛也不敢瞞着,如實道:“屬下是想彙報給殿下……昨日殿下帶回宮裡的那個姑娘,在殿外等着,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了……”
話一出口,侍衛卻又有些後悔,覺得在這種文武百官都在場的勤政殿,自己卻要向殿下彙報他昨日帶回來的姑娘的情況,確實是有失體統,還不知道殿下要如何責罰他,想到此,不免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因爲心軟看不過去,自作主張的跑上來了這麼一遭,想到此,侍衛就緊張的屏住了呼吸,正要請罪,卻聽主座上傳來秦辰煜壓抑着怒意的聲音道:“你說她在外面等了兩個時辰?”
“是……”
侍衛的話音未落,卻突然感覺到一陣寒風撲面,不等他反應過來,剛剛還在王座上的秦辰煜已經掠過了他身邊,身形一竄,就已經出了殿門。
留下被驚嚇的有些孤獨的侍衛和滿殿目瞪口呆的文武大臣們面面相覷。
他們那仿似練就了千年萬年都雷打不動沉穩內斂氣質的太子殿下,何時會出現這般慌亂和緊張的情況?而且,還是當着滿朝臣子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