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的白髮時,李煙羅以爲這是他開始衰老的跡象。
但是當他某一日鏡中的自己,已經一頭如雪銀絲,面目也越發精美之時,他才發現,這張臉與李清秐已經有了五成相似,不同的是,如今的他,看起來不過是個十五六歲,性別難辨的年紀。
白髮蒼蒼,誰能知道,再過兩年,便是他百歲之日。
白髮如雪卻不見死灰之氣,更多的是一種宛如白玉一般的瑩潤色澤,就連面目也越發的貌美。
李煙羅開始頭疼了。
然而最讓他受不了的便是他的眸子也變成了銀紫色。
樓至韋馱嘆道:“可真是越來越像汝父了。”
李煙羅無言。
李煙羅遇到鷹周韶的時候,就是在這麼一個糾結的情況下。
李煙羅的衣服多偏向深色系,鮮少穿白衣,要不是他不想太突兀,他也不會被歡無我蠱惑的穿上一身白衣,要不是收到安赴塵的來信,說是有趣的事情讓他來一趟,他也不會下山,要不是他下山不想太引人注意,他也不會讓澡雪它們飛高一點,別讓人注意到,若非如此,尼瑪,他也不會遭遇英雄救美的狗血橋段。
尤其是他在裡面就是那個被英雄救得‘美’!
想到這裡李煙羅就忍不住想掀桌,尼瑪,居然還公主抱,咱只是扭到腳好麼!活到現在,自從二十歲之後,除了李蘇羅,就連他爹都沒這麼抱過他好麼!
事情是這樣的,李煙羅一身白衣黑羽大氅,奕奕然的下山,手拿玉摺扇,頭髮披散,只是將兩鬢的鬢髮梳理了下,然後就戴上額環扣住長髮,一身姿態飄逸的出現在了距離安赴塵所寫地址不到百里的一個荒道上。
正好尼瑪他就遇上了打劫,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便聽到破空之聲,然後那劫匪就從馬上摔下來了,然後又是幾個連環的破空聲,李煙羅因爲看那馬受驚衝向自己,便後退了一步,誰知道這一步不知怎麼就猜到一個石子上,於是腳上一疼,就聽到一聲清脆的骨骼喀拉的聲響,扭傷骨頭崴到腳了。
於是李煙羅就被這個從不遠處過來,一身勁裝的獵戶鷹周韶給救了。
鷹周韶是個很有魅力的小夥子,麥色的肌膚,劍眉星目,生的俊朗高大,看着就是隻皮光水滑的海東青。
比起這個身高在一米九左右的鷹周韶,目前因爲身體異變而只有一米七五的李煙羅實在是太矮了。
於是他說沒事,但是鷹周韶還是抱着他回了自己的駐地,一個樹屋裡面。
看着鷹周韶,李煙羅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另外一隻大型野獸,白起。
這只是海東青的話,白起就是隻花豹。
都是捕獵能手,但是尼瑪,你可不可以不要摘了一大束花給他之後還笑呵呵的說:“你比花好看。”
李煙羅囧的連話都說不出口了有木有。
拿着一束花,又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李煙羅真心給跪了,連解釋都懶得說了,他當初跟白起解釋了半年,結果呢?結果就是白起以爲他覺得他不夠強壯優秀,於是對於狩獵越來越狂熱,壓根就沒想到死心好麼!
把花扔到面前的火盆裡,看着鷹周韶疑惑的表情,李煙羅緩聲答道:“吾不喜歡這些花。”
鷹周韶一愣,然後點了點頭:“嗯,回頭我摘更好看的給你。”
“……”李煙羅默默的扭過頭,無比想念李蘇羅。
吃着鷹周韶烤的果子狸肉,李煙羅看了看這個樹屋,剛纔進來的時候他看到這是兩棵巨樹上緊挨着的巨大枝幹中用很多樹枝建築成的,從裡面看都是清一色的圓木頭,看樣子外壁的那些樹枝是爲了遮擋這木頭中的間隙所弄得,屋子很大,他現在所在的屋子裡除了他坐着的一個墊着幾層獸皮的木榻,還有幾張木凳子,一邊還有一個不高的桌子,擺着瓶瓶罐罐,面前燒火的是個銅盆已經很舊了,銅盆下面是一塊巨大的長方形石灰岩,那盆子就嵌在凹洞裡面,倒是個巧思,而那烤肉就是在銅盆上方慢慢的翻烤。
李煙羅崴了腳,本想着立刻就治好走人算了,但是他剛動動,尼瑪那個鷹周韶就拿着一些藥草過來,鑿爛了給他把腳包上。
有那麼一點點不好意思,李煙羅以扇掩面,有點嘆氣,罷了,就暫且留下看看這人究竟想幹嘛。
李煙羅吃着烤肉,最後有點想哭,肉質鮮美是沒錯啦,但是吃多了就很膩味好吧?
“有野菜麼?”李煙羅問道。
鷹周韶一愣,然後到外面樹枝上扯了幾把曬乾的野菜,李煙羅掙扎着起身,痛啊!然後從鷹周韶哪裡要了匕首,把野菜切了,把那個果子狸的頭也讓鷹周韶弄乾淨之後,又要了幾個在外面曬着的剝了皮的兔子的兔頭,扔到一個鐵鍋裡面,撒了些調料,然後就吊在火盆上燉湯。
李煙羅自從經歷了白起的事情後,就記得很清楚,不要輕易的接受別人食物或者給別人的食物,但是尼瑪他燉湯純粹是爲了自己的胃啊!
尼瑪給鷹周韶吃是因爲這是他的獵物,咱不能獨吞啊!
可是爲什麼你要那麼火熱的看着我!
李煙羅覺得自己似乎又做錯了一件事情。
當天晚上,李煙羅的通訊盤又閃起來了。
鷹周韶看着李煙羅接通,然後那個形狀一如如意造型的用詢盤的晶石上方映射出安赴塵的模樣。
安赴塵道:“怎麼還沒有來?”
李煙羅看了看鷹周韶,嘆氣道:“出了點意外,吾明天過去。”
安赴塵也只得點頭:“那好吧,你小心點,來了聯繫我。”
李煙羅收起通訊盤,看着正在看他的鷹周韶說道:“明天吾要離開,汝能送吾進城麼?”
於是原本沉着臉的鷹周韶眼睛亮起來了:“好,我送你去。”
李煙羅嘆氣,他果然出門前該看黃曆的,晚上吃了一顆接骨丸和活血散,第二天腳痛就好了很多,勉強能走路了,雖然有點瘸。
出門前鷹周韶很是討好的說:“我揹你吧?”
“不要。”李煙羅斬釘截鐵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於是鷹周韶想了想說道:“那你等下。”說着就出門了,李煙羅只聽到一聲狼嘯。
然後……
坑爹對吧,坑爹就對了,尼瑪這不是真的,這個個頭跟水牛差不多的猛獸是狼?!
擦!
不過最後李煙羅還是跟着鷹周韶騎上了這頭異於尋常的黑狼,鷹周韶介紹道:“小黑是父親撿回來的狼崽子,我爹死後就由我養着,雖然看着兇,但是可聽話了。”
這貨不是狼,這貨比較像地狼,李煙羅一邊點頭一邊想到。
黑狼很給力,速度很快,雖然沒有騎具顛顛的很難受,但是墊着鞣質過的皮子倒也還好,加上鷹周韶死死的扣住他的腰身,倒也沒有多顛簸,傍晚的時候就進了一個鎮子,到了安赴塵所在的野狗村。
這個名字很的很囧,但是很符合當地的情況,這裡家家養狗,鷹周韶和李煙羅一進城就聽到了犬吠,不過很快的,黑狼一聲狼嘯,那些狗都安靜了下來。
李煙羅從黑狼背上下來,聯繫上安赴塵,沒一會就看到了來人。
安赴塵看着那頭狼又看到李煙羅,便知是他帶來的,在看到鷹周韶,安赴塵樂了,笑道:“又一個?”
李煙羅無語,只能嘆氣,好一會才道:“吾出生至今,這兩日嘆氣的次數最多。”
安赴塵大笑。
鷹周韶一看安赴塵,登時就不樂意了,不過後者也聰明,他笑道:“我是安赴塵,是他的徒弟,你呢?”
李煙羅撇了撇嘴,他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多了個徒弟,這小子不愧是李家出來的,一如既往的會看眼色會扯謊。
不一會,鷹周韶就跟安赴塵熟識起來,領着那頭黑狼到了他的住處,李煙羅也跟着一起,是個大院子,周圍有籬笆圍着,本來想把澡雪它們喊下來的李煙羅頓時就決定暫時還是讓他們在空中雲層裡呆着吧。
進了屋子,安赴塵這纔拿出東西給李煙羅看,那是一條鏈子,秘銀的,整體不過指頭粗,長約半米,不同於普通的鎖鏈節,這鏈鎖口是非常密實的蛇骨鏈,並且鏈子上面還有細小的紋路,是禁制。
“這是閻帝劍鞘上的封鏈,在這裡找到的?”李煙羅問道。
安赴塵點頭:“不久前我路過這裡,順便補給,你不是囑咐我注意異常收集消息麼?我每每見到人煙的時候,都自稱是鈴醫,一邊給人看病治傷,一邊問問這裡的風土人情,打聽一下當地的傳說,正好他們說這裡有個狗刨泉,說是五十年前出現的,當時的狗王在乾涸的河牀挖出了泉眼,水窪裡面就有這麼一條鏈子,本來他們還以爲下面有什麼,結果挖開三四米什麼也沒有,就這一條鏈子,扔了又可惜,就放在宗祠裡面擱着,我覺得好奇,就高價買下來,說着鏈子的材質不錯,正好給我補刀,他們也就答應了。”
李煙羅看着鏈子的斷口處皺了皺眉:“這鏈子雖然是秘銀的,但是汝看,這裡面卻是烏金的材質,而且斷口處的樣子並不像是被利器弄斷的,更像是扯斷的,即便閻帝曾經出現在這裡,現在也已經不在了,五十年前的事情,只需要查查五十年前的安和大陸有多少驚才絕豔之人,然後一個個的排出就知道了。”
安赴塵微笑:“這個我就幫不上忙了,你得自己來做,另外聽說你打算是神聖大陸?”
李煙羅點頭:“沒錯,吾不會帶汝去,所以別廢話。”
安赴塵眼角抽了抽,好一會才道:“帶上我又不會怎樣。”
“汝語言不通,汝有語言天賦麼?”李煙羅反問。
安赴塵閉嘴:“算了,那吾還是乖乖的呆在內陸吧。”
“閻帝的事情,吾會讓下面的人處理,汝若有消息,直接聯繫吾也是一樣。”李煙羅答道:“另外白起也在外遊歷,吾拖了人關照,汝也可與他一起修行,畢竟這塊大陸不小,而入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就必須融入這裡,就像汝不在以李家子嗣自稱一樣乾脆。”
安赴塵點頭:“我知道了。”
⊙ ttκǎ n⊙ C ○ 鷹周韶被他們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倒是李煙羅看着鷹周韶問道:“汝怎麼還不走?”
鷹周韶答道:“我跟着你。”
“不行,吾身邊不方便汝跟着,再者汝雖然幫了吾,但是吾可從未答應過汝什麼,另外吾可是男人,汝一個人生活慣了,吾可不習慣山林的生活,吾有家人總是要回去的,汝不可能一直跟着吾,吾也不能一直帶着汝,汝若是不願意,那麼……”想了想,李煙羅看了看安赴塵道:“這小子跟汝一樣無家可歸,汝們倒是可以做個伴,一同遊歷看看這個世界。”
鷹周韶皺眉,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麼,急的臉通紅。
安赴塵則嘆氣答道:“既是如此,我便跟他同行就是,不過這小子看起來傻里傻氣的,你到底哪裡撿來的?”
說完安赴塵就捱了個爆慄,李煙羅挑眉:“別忘了,吾兄長是誰,小子,汝該對吾多點尊敬。”
安赴塵摸了摸頭,撇了撇嘴,拉着安赴塵低聲嘀咕道:“這麼兇你也喜歡啊?”
李煙羅眼角抽了抽懶得理會安赴塵,離開了李家,沒了肘制,這小子越發的囂張了。
果然以前被壓制的太狠了麼?
鷹周韶看着李煙羅,想了想過去說道:“你要去哪,讓我跟着你好嘛?我很聽話的,你是我喜歡上的第一個人,我不想跟你分開。”
安赴塵直接被這表白雷的一臉血。
李煙羅實際上已經囧的無話可說了,不過還是強裝淡定道:“吾有喜歡的人了。”
“可我不想離開你。”鷹周韶堅定的說道,表情認真。
李煙羅跟他對視了一會,覺得很無力,果然這張臉太招人惦記了,只得嘆氣的說道:“若是出事,吾不會救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