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再次轉回營帳, 已近三更,夜風吹來,微有些涼意, 令人頭腦一清。我在軍圖前轉來轉去, 薛溫晉有十萬兵馬, 我軍二萬還不到, 就算他沒了聖旨以正名, 我軍也難佔上風。衆寡懸殊啊……五倍而圍之……如若他來圍城,不消一個月,酈陽將不攻自破……等等, 薛溫晉應該不會如此做的,王上的旨意一定是速戰速決, 畢竟六爺之兵可懼, 如若拖得久了, 六爺兵力回防,那就勢必得撕破臉, 成了逼反,而且,這一次應該還藉着豫王也出兵河州、池州分了凌州兵的勢吧。

時間,他要的是時間,我方卻最不要時間。那麼就只有引他主動出動了……嚴紹之舉似乎是歪打正着呢!想法一有, 主意就來了。先堅守不出, 就看明晚陳何年的部下能不能偷來聖旨了。

八月初三天一黑, 我馬上遣兵調將, 對付薛溫晉, 只能智取。一萬兵馬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城,在酈陽城外的罡辰坡兩旁設伏, 另兩路留於城中,盡撤城中三百戶人家于軍營裡安置,以免敵軍被誘入城中時有所誤傷。如此安排妥當,只欠聖旨這一陣東風了。

所有將士都在主營裡守着,我看着燭火,也只能維持面上的平靜,若是不能盜來聖旨,天亮後的對峙就很有可能全盤皆辦輸。

亥半,正等得心焦時,忽然帳簾一陣輕掀,燭光不過微動,帳中便出現了一道黑影。我心中又驚又喜,只見那人扯下蒙面黑紗,露出一張精瘦的臉,他抱拳一禮,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黃的文帙。

“辦得漂亮,寧霄!”陳何年拍拍他的肩膀。

我站起身,“壯士好身手!此一役,壯士當記首功!”

“謝軍師。”他又一抱拳,輕輕退下。

“好,陳將軍,你速去罡辰坡,天亮後,一切照計劃行動。”

天一亮,我即發書邀戰,那薛溫晉也爽快,馬上就兵臨城下在前叫囂。

“晉岑王爺奉王上之令,鎮守酈陽,如今將軍兵臨酈陽,不知所爲何事?”

“豫王兵出河州、池州,王上特命我率兵前來協助。”

“哦。多謝將軍美意,我軍防守酈陽足以自保,不勞將軍操心。”

“哼!我是奉王上聖旨,你敢抗旨不成?”

“哦?可否請聖旨一見?”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黃的文帙,展開後正要讀時,卻臉色大變,連手也不禁微微發起抖來。遺落聖旨,那可是死罪!他唯今之際,只有攻下酈陽,以求將功補過了。

我微微一笑,“將軍怎麼還不見宣讀聖旨呢?”

“你……你!”他一把將扔那紙空無一物的文帙丟在一旁,“哼!任你百般狡猾,也難逃一死!”

我朝孫長齡使了個眼色,他策馬而出,與敵兵應戰,戰了十幾個回合,他佯敗而逃,薛溫晉料定我兵力不足,便毫無顧忌地衝殺上來,在城門處,我稍加抵抗,便放棄防守,任其先鋒攻入城中。待得幾萬兵馬入城,就讓兵馬守住城門,成了關門打狗之勢。城牆上萬箭齊發,待薛溫晉意識到中計之後,後撤已是不及。

薛軍大敗而逃,我軍也不追,到了午時,出城設伏的陳何年也率部回來。我清點人馬,此一戰,我軍傷亡三百人,殺敵約莫五千,俘虜敵兵兩萬五千。算是大勝了!

晚間設宴犒賞,城中百姓還送來了牛羊慰勞軍士。全軍上下人心振奮,羣情激動。

“哈哈,軍師啊,聽說你連譽滿天下的豐化雙傑都打敗過,當初我們還不信,現在卻是服了!徹頭徹尾地服了!”

“是啊!真真是女中諸葛,才比子房哪!”

衆將都跟着附和,我淡淡陪笑,連敬了幾杯酒後,便推說不勝酒力退回主營。這仗是打勝了,但剛剛有小兵回報我說軍中來了個人--明節。

我直入主營,見那人正恭敬地呆在那兒。眉心一攏,“你來幹什麼?我不是讓你從此不要再出現麼?五年時間還未到吧?”

“小的來助軍師一臂之力。”他無懼無畏地回看着我,讓我既感佩於他對虞靖的忠心,又對他的做法無可奈何。

“你能助什麼力!不要給我惹麻……”等等,或許他還真能幫上什麼忙!我換了番思量,腦中急轉,“你真心想幫忙?”

他神色一喜,“小的定當奮死以報。”

我朝他看了眼,心中又有些猶疑,“你……報仇心切,恐會誤事……”

“小的一定聽從軍師吩咐,決不自專自斷。”

“當真?”

“小的可對天發誓。”

“好,那你拿着這封信去凌州交給一個叫張炳的人,讓他照着信上交待地去做,而監視凌州的事就由你接替。記着,不可讓任何人發現你。再親近的人都不行!如果計劃順利,不出一個月,我定可以給你諶鵲的人頭,但如果稍有差誤,只怕所有知情人的命都不保。”

“是。小的謹記軍師的話,不會有絲毫差誤。”

“你快走吧。不要叫人發現。”我掀開帳簾,四處看了看,把他帶出軍營。

明節,就靠你了……只要把信交給張炳,再由張炳把信交給齊研,那這一次,諶鵲不死也讓他死!他以爲他在平州乾的好事當真沒有證據嗎?他與豫王同謀,就必有信件留於豫王手中,而以豫王的老奸巨滑,他定是不會輕易毀去這個可以要脅諶鵲的把柄。對於豫王,除去諶鵲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只要再許一些好處,他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撈便宜的機會的。

我撫着下巴輕輕一笑,豫王會想要什麼好處呢?對於虎州一側,又靠近柳州的洛州,他必是垂涎已久吧?如果我能牽制薛溫晉的兵力,那王上就手無真正可調去防守洛州的餘兵……如此一來,豫王會舍什麼取什麼,就很可以想得明白了……

薛溫晉慘遭大敗,三日來都不敢再輕易出戰。這同時也給我軍以休整的時間,我靜待着豫王那邊的消息,明節,張炳,齊研,他們三個一個都不許有差池啊……

又過幾天,六爺那邊也斷續有消息傳來,說是已經成功攻下了平州,至此東南大定,再無多股勢力相互爭霸。我寬心地一笑,東南至此平安了……百姓也當可以開始重新居家過日子了,再無被魚肉的不堪,也再無被逼落草的無奈,更無父兄上陣爲仇的天下至慟……

想必六爺應該着手整頓東南的吏治安撫事宜了,六爺身邊能人彙集,就不知是否能給東南飽受荼毒的百姓以休養生息了。想到這裡,我搖頭自失一笑,六爺身邊既然能人彙集,又豈會想不到這一點,哪裡用得着我在這裡作杞人之憂?再說師傅也在呢……

“報--”

我神色一凜,“傳。”

“回稟軍師,豫王在虎州加兵,但在河州、池州處卻未削減兵力。”

“很好,再探!”我吩咐完後,直接走出帳外,八月的黃昏,夕陽紅得讓人目眩神迷,彷彿昭示着勝利。依豫王的動向,他已是同意合作了。兵出虎州,當然意在洛州,而這一舉動,當然旨在試探我的誠意,所以他在河州、池州之兵未減,是做好了兩手準備。

我招來陳何年、孫長齡議事,應該要表示一點誠意才行。王上不是笨蛋,豫王兵出虎州,他應該會調薛溫晉之兵去虎州駐守。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攔路打劫……

八月初十,我軍暗中調到酈陽的渡口設伏,很成功地又一次大敗薛溫晉,把他逼回當初他屯兵之處。而之後的一段日子,我軍則玩着貓捉老鼠的遊戲,敵退我進,敵逃我追,當他真嚴陣以待時,我軍又堅守不出。薛溫晉林林總總地大概敗了十幾次,據說恨得他把隨身佩帶多年的寶劍給給生生劈了個老大的缺……而豫王那邊,終於送來那封對我而言重如千金的密函,諶鵲通敵的鐵證!

在八月二十的那天晚上,神都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劇變:中秋日晚,十皇子在府裡擺宴,而王上興之所致,便遊幸十皇子府坻,誰知竟在半夜酒酣之時,王上叫刺客擄走,至今下落不明……

看來是事態嚴重,封不住了!不然以王上遭擄如此大事,怎麼說也得嚴加封閉纔是……這麼說,六爺真的動手了……

我第一個認知就是不能讓薛溫晉的兵力回去,於是我當即招來陳何年與孫長齡,商議過後,夜襲薛軍。

薛溫晉毫無防備,自然被我軍打得一敗塗地,薛溫晉只率了三百多兵馬突圍。我不及追趕,馬上讓孫長齡收編降軍,而我與陳何年立時趕回凌州。現在的形勢,神都可謂是一觸即發地嚴峻,六爺遠在東南,諶鵲又與豫王有私,我,是一定要趕回凌州鎮守纔是,有了陳何年這位資深名將相助,我應該可以調動一下軍馬。但願,一切都能順利過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