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滿滿。
金燦燦的葉子徐徐地落,鋪滿道路,莫名舒心。
一頂火紅的轎子從白府擡出,上面,一個粉黛俊麗的女子蓋着大紅蓋頭,端坐轎中,模樣令人疼惜。後方,幾匹高頭大馬上是一個個威武的侍衛,護送着轎子往公孫府緩緩走去。
白芷落和公孫玉翎騎馬走在最前方,爲她開路。
小丫頭雙手攥緊喜服,咬了咬下脣,心情複雜。
她要出嫁了。如此倉促,卻又大氣恢宏。
白芷落一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爲她籌備婚禮,擇了一個最近的良辰吉日,將她精心打扮一番,用隆重的禮節送她出門,若是細究起來,這排場是將丫頭當作小姐的身份嫁出去的。
她怕這丫頭想不開,做傻事,只有儘快將她交給一個愛她如命的男子,照顧她,溫暖她,白芷落才能安心。
她和公孫玉翎連進宮見一面孩子的時間都沒有,一心撲在了這場婚事上。
一路敲鑼打鼓,熱鬧得不成樣子,市井的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側目觀望,一眼便看到公孫王爺和他的夫人打着頭陣,領着一衆慶婚隊伍浩浩蕩蕩地往府邸而去,都議論紛紛,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女子有如此大的面子,能請得動這二人爲她開路。
轎外,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轎內,寂靜無聲,落寞哀慼。
小丫頭並不是不願意嫁給江離,相反,她很愛這男子。若說對齊景的感覺是一種朋友間的喜歡,那對江離就是真正的愛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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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爲如此,她更加害怕,更加怕嫁給他。
那麼重情重義的男子,定當娶一個值得他愛的女子纔好,而不像她,本就命賤,還又丟了清白,傳出去,只會敗壞了他的名聲。
她笑,卻是無聲無息。
白芷落的一片心意她自然瞭解,所以她不能拒絕小姐的一番好意。
忽然間,這個一直以來都古靈精怪的丫頭,似乎一夜之間長大成熟,變得沉默寡
言,連笑都不似以前那種歡快的模樣,彷彿像變了一個人般,安靜得令人心碎。
不多久,轎子便停了下來,緩緩落地,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公孫府大門外,一個騎黑馬的男子翻身下來,身上帶着大紅喜花,束着髮髻,英姿颯爽。他溫柔地彎起嘴角,拿起隨從遞上來的挑子,緩緩撩開了喜轎的簾,看到了裡面身形纖瘦的人兒,她的容貌隱約從蓋頭中顯現出來,貌美如花。
彷彿一股清流灌進江離的心底。
“丫頭,把手給我。”
江離上前一步,眉眼含笑,朝她伸出手去,等待着女子的迴應。
許久,小丫頭忽而掀開了蓋頭,目光中含了點點晶瑩的淚花,“江離哥哥,你可不可以抱抱我?我有些怕,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男子一怔,並沒有嗔責她私自撩開的蓋頭,而是微笑着點了點頭,牽過她的纖纖玉手,稍稍用力,便把她整個人擁入懷中。
溫暖而安心的感覺將女子包裹,叫她不忍抽離而去。
“丫頭,放心吧,什麼都不用怕,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呵護你,保護你,不讓你受任何一絲委屈。有人欺負你,我定和他拼命。我從小便是一個孤兒,無父無母,是公孫王爺給了我一條活路,如今,我找到了自己想要呵護終身的那個女子,一定不會食言。我會給你我能給的最好的一切,只要你開心,幸福,我定不會負你。丫頭,從今往後,將自己安心踏實地交於我,好嗎?”
多麼深情的話語,聽得在場所有人都潸然淚下。
丫頭拼命忍着眼淚,卻終於不能,嗚嗚地哭了起來。邊笑邊哭,似是歡喜得要死掉了。
白芷落和公孫玉翎看着這一幕,相視一笑,也牽起了手。
“江離哥哥,我好感動,這些話,是我這輩子聽過最美的言語,比天空的星辰還美,比地上的涓流還要打動人心。”小丫頭沙啞着嗓子,將臉龐埋進男子的胸膛,小聲抽泣,“可是,怎麼辦呢,我並不值得你
去愛。你這麼好,應當找一個配得上你的女子,你是公孫王爺身旁的貼身侍衛,他待你如親兄弟般,而我只是個不足掛齒的小丫鬟,配不得你。江離哥哥,我這輩子沒有任性過,這一次,我就自作主張任性一回,讓你將我記得牢牢的。去吧,去找那個值得你愛的姑娘吧,你就當我是一抹流行劃過,看一眼,便離去了。江離,對不起。”
話音剛落,男子的渾身發涼,木然地站着,忽然,只覺得懷中的女子狠狠顫抖了一下,繼而脫力,往下滑去。
“丫頭!!!”
江離大吼一聲,猛地低頭去看,只見她的腹部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鮮血翻涌而出,將她身上的喜服染得更加殷紅。
白芷落飛奔而去,哭喊着,大叫着丫頭的名字,極盡崩潰。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她會做出如此決絕的事情。
江離瘋了一般地抱住女子顫抖的身體,兩行熱淚從眼角倐地滾落,繼而仰天大吼一聲,似乎要將全身的悲痛都吼出來。
他發狂,狠狠搖晃着懷中漸漸沒了生氣的人兒,一下一下,想要將她從鬼門關拉扯回來。
可是,沒有可能了。
小丫頭緩緩闔上沉重的眼皮,粗重地喘息着。
“江離,答應我,不要……記掛……”
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她的胳膊從男子的肩頭重重砸下,脖子一歪,再也沒了動靜。
此時,本來平靜的空氣忽然顫動,刮來一卷狂風,吹起一地的落葉,沙沙作響。
天色陰沉。
蒼天似乎知道又一條鮮活的生命隕落,又一段悲涼的愛情故事呈現人間。
好久好久。江離一下也沒有動,就那麼安靜地看着懷中女子的臉,俊俏,靈動,除了嘴角那一抹刺目的鮮血,她彷彿還是活着的,只是睡熟罷了。
沒有人能勸得動他。
整整一天一夜,男子都保持着同樣的姿勢,直到電閃雷鳴,大雨沖刷着地面,澆溼了衣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