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兩全之策

影搖曳,燭淚如泣,當雙方都表明心跡之後,換來的沉默無言。許久,他似乎已然收拾好了心情,暫時中止了愁緒,嘴角漸漸彎起一抹習慣性的笑容,好似全食剛過,月影方移,所乍現的那一彎耀眼的陽光,驅散了所有黑暗陰霾。

“也罷,這團心裡頭的亂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也能解得開的,興許我以後不耐煩了,就磨一把快刀,把它全部斬斷算了!”

其實他這人性子爽直,更不是什麼死纏爛打之徒,見他很快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了,我也略略鬆了口氣,“若如此,自是最好,免得總是難爲自己……”

多鐸忽然打斷了我的話語,問道:“好了,先不說這些了,你今天悄悄地令人找我過來,想必是有什麼要緊話說,肯定沒有閒情聽我的滿腹牢騷了,是不是啊?”

雖然我在他來之前已經把要說的話想好了,不過他主動問起來了,我卻又猶豫起來,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畢竟,對於他這樣一個癡情於我的男人來說,若是知道了我想利用他達到另外一種目的,會不會很難過甚至很惱火?

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模樣,多鐸沉默了片刻,而後寬和地笑着,善解人意地說道:“哦,我明白了,若沒有大事,嫂子也不至於這麼急着見我,想來,興許是爲了朝鮮方面的事情?”

“呃……是呀,這事情還真是令人爲難。可是我現在在這深宮裡,連個可以商議的人也沒有,更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何情形,只有乾着急地份兒……想來想去,唯一能求助到的,也只有你了,”我感到臉上發燙,窘得不知道如何說起。連話語也難以連貫了。只有低頭絞着手帕。小聲道,“箇中情形,想來皇上也不至於隱瞞你,但若是牽涉到不該讓我知道的絕密之處,或者擔心會有損國家利益的,你只要搖搖頭,我也不再追問了。”

他的眸子漸漸幽深起來。嘴脣緊緊地抿在一起,許久,方纔鬆緩。“上次你和我哥動手打起來,弄了個兩敗俱傷,就是爲了這事兒?”

“怎麼,你都知道了?”我詫異道。

“也談不上‘都知道’,只不過你們打架這件事恐怕早已經是滿城風雨了,我還是從我府裡那些個無聊婦人的議論中得知的。這些人一個個幸災樂禍的。簡直比看了名角唱地大戲還歡喜。後來被我挨個訓斥了一頓,幾天沒再搭理她們,一個個又老實上了。”說罷。他忍不住嗤笑一聲,“難怪那幾日上朝,看見皇上僵硬着一邊胳膊不怎麼動彈,原來是弄傷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地女人,怎麼能把他這樣一個壯實漢子給弄傷了?”

我現在地神色應該就是典型的苦瓜臉了,無奈之下,我只得大致地將那場衝突的過程敘述了一下,不過至於我們具體爭吵了些什麼,倒也沒有提起,尤其是那封密信的事情,似乎不方便讓他知曉,相信多爾袞爲了顏面問題,也不至於連這個都告訴他。

多鐸聽罷我的敘述,就沉默起來。他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擺弄着袖子,臉上仍然掛着笑容,只是低垂下眼簾,燭光搖曳,映照着眼底那兩排無聲的淡影,忽明忽暗。

“怎麼不說話?”我等了許久,方纔忍不住問道。

他再次擡眼時,已經是愧疚和懊悔的神色了,“唉,其實我早該想到了……不過,我哥地性子倒也真是彆扭,好端端的一次談話,愣是給弄成這樣,叫我該說什麼好呢?”

早該想到了?莫非多爾袞來找我“談話”之前,多鐸已經知道了什麼?我一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呃……是這樣的,雖然我並不知道我哥這次去平前究竟安排了什麼,但是他回來之後還是基本對我交代了一遍,還讓我參與了部分圖謀,只不過我覺得這事兒他不應該隱瞞你,尤其是選擇在這樣的時候,所以讓他來跟你解釋一下,順便道個歉。畢竟夫妻之間有些話總要說開的,老實藏着掖着,總歸也不是個事兒吧?可是誰曾想,好心也照樣能辦壞事,早知道我就不這麼多嘴多舌了,唉!”

我嘆了口氣,“算啦,你也不必自責,畢竟你也是爲了我們好……至於今晚找你來,我其實也是有事情有求於你的。”

“什麼事情?咱們這樣的交情,哪裡談得上什麼求不求的,你直說就是了。”

我想求地事情,要說出來還真是困難,因爲這實在太容易令人誤會了;況且,他們兄弟雖然性格不同,寬容程度不同,可畢竟是站在同一個立場上地,要求他在這方面幫忙,還真是難爲人呢。

我猶豫着說道:“是這樣的,我知道皇上在朝鮮的事情上已經打定主意不肯遷就於我了,但我琢磨着,都說是天無絕人之路,雖然我沒有辦法,但是興許你有辦法能夠幫到我呢。我想知道,皇上這次態度這麼強硬,究竟打算不打算現在就對朝鮮用兵?畢竟,現在他手頭上可動用地人馬確實有限,然而朝鮮的事情已然迫在眉睫,他不能不立即表態,是戰是和,相信他應該已有分寸了。這樣的軍機大事,尤其我還是這樣一個特殊身份,所以理應避嫌,然而事關我的故國,我也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不是?”

多鐸顯然有些爲難,“這個……”他躊躇了一陣,也終究沒能說出什麼。

“若是十五叔實在不能說,那麼我也就不再追問了,畢竟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情,不是全部都可以讓女人知道的。”我雖然有些失望,不過也不怪他。畢竟事關國家機密,對方還是他地哥哥,究竟是應該忠於多爾還是憐憫我,這都令他都很難選擇。

然而,他也不過是搖擺了片刻,卻終究還是說了:“太過交底的話,我確實也不敢說,不過我實在看不過你太過擔心的樣子……其實。若真的要出兵。也不是沒有辦法的。滿蒙八旗的兵不夠,不是還有平西王和三順王的兵嗎?他們手下的兵都是漢軍中地精銳,只要後勤保障沒有問題,那麼三個月拿下整個朝鮮,也不過是小菜一碟,我哥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

我微微一笑,“拿下朝鮮固然不是問題。可皇上爲什麼猶豫至今?顯然是信不過吳三桂。皇上之所以深忌李淏,也是和他內裡親近大明有關,現在大明雖滅,可他未嘗沒有反清復明地心思;至於吳三桂,臣服於皇上不過是情勢所逼地權宜之策,若是就此放他帶兵東去,入了朝鮮這樣的地方,豈不是蛟龍入海。猛虎脫枷?到時候他和李淏一拍即合。一個做總督一個做大王,說不定就讓朝鮮就此獨立了。這等利害關係,皇

能考慮不到。”

多鐸點頭道:“沒錯。正因爲如此,所以我哥也暫時不能出兵,若真等到時機成熟,起碼也是三五年以後了。可是,現在這個難題已經擺在檯面上了,現在朝鮮使臣借朝貢之機,帶來了李倧遞交的奏摺,說是自己年老體衰,久病不愈,無法處置朝政,不想繼續屍餐素位,繼續當這個大王了。他想讓位給李淏,自己退居內宮當太上王,以便靜下心來,頤養天年。”

果然,事情按照我所預料的形勢發展了。畢竟朝鮮發生了這樣的變亂,若繼續保持目前的政局顯然大不合理,更別說李倧已經被軟禁,總不能讓李淏繼續名不正言不順下去吧?況且,多爾袞的態度是決定事情地關鍵,若他大筆一揮同意,那麼一切水到渠成;若他不同意,顯然就是認定李淏是叛亂者,那麼戰爭也就一觸即發了。

“朝鮮使者昨天剛到京師,遞上奏摺,那麼今明兩天應該也要皇上親自召見了吧?這麼重要的事情,舉朝上下多少雙眼睛都巴巴地盯着呢,皇上哪怕咳嗽一聲都大大不得了,肯定不能像處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務,隨隨便便一個‘留中’,不做表態,也就慢慢‘淹’掉了。”

多鐸接口道:“是呀,若是准奏,那麼我哥的面子就丟大了;可若是不準,他眼下也拿不出兵將來,所以這個難題大呀!現在,估計他正在那邊犯愁呢。”

我慎重地問道:“既然皇上什麼事情都同你商量,那麼照你看來,不論是現在還是三五年後,他真要出兵朝鮮,那麼究竟打算另立傀儡呢?還是乾脆就此吞併朝鮮呢?”

“當然是另立傀儡了,否則,就我們這麼點滿人,光征服關內就頗費功夫了,哪裡能顧得上偏遠的朝鮮?況且那是個窮地方,待併入了大清版圖,那麼遭逢災年,光賑濟的銀子就不知道花費多少,這樣的累贅不要也罷。有時候,未必是國土越大就越好的。”說着,他微笑着在腹部比劃了一下,“我們地飯量畢竟有限,雖然胃口很好,不過總不能猛吃一氣,把肚子給撐破了吧?”

見事情進展如我所料,於是我心底一陣輕鬆,然後將我已經準備好地想法細細道來了,“既然要另立傀儡,那麼皇上心裡可有供備用的人選?我不認爲到了三五年後,我父王還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李淏只要不是個傻子,就不會留給他一個‘南宮復辟’的機會。”

“這倒也是,所以此事着實矛盾。”多鐸低頭說道。

雖然他低垂着眼瞼,不過我卻仍然能夠捕捉到他神色間地那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似乎他有什麼額外的心思,但我卻不方便過問,只能將疑惑壓在心底,繼續說道,“既然皇上到時候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做傀儡,那麼除掉李淏之後,朝鮮局面該如何收場,顯然很是個問題。所以,我覺得根本沒必要除掉他,還不如干脆讓他統治朝鮮,就是多加一些掣肘,如此這般,方爲上策。”

多鐸搖了搖頭,“這話說得輕鬆,要是我哥能放心他,也不會折騰這麼一番的。”

對於他的顧慮,我早有準備,於是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皇上如果能夠真正從理智方面來考慮,靜心下來想想,未必會覺得除掉李淏纔是上策。說來說去,他嘴巴上不肯承認,實際也就是男人的那些感情方面的意氣之爭在作樂。朝鮮國小民貧,他就算想反清,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根本沒有條件和實力來實現。除非大清將來發生變故,或者烽火四起,到處叛亂,從而疲於奔命,無暇顧及朝鮮,否則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得逞。最多,也就是對大清陽奉陰違,暗地裡煽動百姓的仇清情緒罷了,根本蹦躂不起來。所以皇上所謂的心腹大患,根本就是他在自己嚇唬自己。

現在,李淏雖然可以控制南半個朝鮮,卻無法奈何朝鮮北部諸城;而北部諸城的大臣和守將們很多都視他爲叛逆,所以他亟需得到大清的承認,只要皇上能夠認可他,那麼他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安全登基。而要得到皇上的承認,他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畢竟皇上不能丟這個顏面,也不能沒有一點利益可謀。因此,眼下最好有一個折中的辦法,既讓雙方都得到實際的利益,達成彼此的共識,又能皆大歡喜,雙方都有面子。”

“呵,要真有這麼好的法子,我們也不至於爲難到現在,仍舊琢磨不出半個主意了。”他苦笑着,忽而,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突然擡頭,瞳孔幽深,亮如漆玉,有如夜裡中的月光,光華流轉,“哦,我明白了,嫂子肯定心中早有計較,籌謀出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了!”

我頷首道,“當然,我有一個辦法,可以不讓皇上爲難,又可以暫時安穩朝鮮局勢,只怕皇上未必肯同意。畢竟,此時他深忌於我,不肯再聽我出謀劃策了。”

他的眼睛裡閃耀信任和期待的光芒,“你照實說來就是,若是有道理,我自會同他商議,不消嫂子親自出面。”

“那我就直說了——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和親’。唐太宗以文成公主下嫁松贊干布,換來邊境上百年安定,現在皇上再行此策,照樣可以可以解決問題,不說百年,起碼數十年的安定是可以的。”

多鐸聞言一愣,忽而有些不忿之色,“這怎麼可以,你說讓咱們大清的公主下嫁朝鮮?這豈不是白白便宜了李淏那小子?這次不追究他的罪過就已經夠給他面子了,居然還嫁公主給他,這好事還都讓他佔全了!況且,他早有妻室,堂堂的大清公主難道還嫁過去當小妾?”

“你不妨往深處想想,正因爲大清是天朝上國,公主身份貴重,自然不能單做他的小妾,所以他若有自知之明,肯定要將原配休離,或者起碼令其讓出正室之位。李淏手裡的兵權,一半來自妻舅勢力,若如此,可令其自折一翼,皇上對此自然是喜聞樂見。相信李淏權衡利弊,不至於因爲這個而公然開罪於皇上的。”

他沉吟片刻,點頭道,“這樣說來,確實有道理。不過,我哥未必能答應,畢竟便宜不能都讓他佔盡了,我哥的顏面才更爲要緊。”

我微微苦笑,將另外一個重要想法說了出來,“要顧全皇上的顏面也很簡單,皇上可以要求李淏做兩件事以表誠意:一是將其獨生子送來大清爲質,二是將胞妹獻給皇上爲妃——我父王唯一的女兒孝明公主,是李淏非常疼愛的妹妹,現在尚未婚配,正好可以送來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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