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好好的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做什麼？”瞿太醫臉色很是難看，斥責的話語硬生生變成綿長的無奈。
楚子仁很坦然地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實，解釋道：“我這一身的病可以治不好，但是母后的仇，卻不能不報。我需要時間去謀劃佈局，還要掉錢兵力……”
楚子仁低着頭，腦中憶起那大雪紛飛的夜晚，母后在房間內生生被人逼死，而他卻只能躲在牀底下，什麼都做不了。口鼻被人緊緊捂着，他一遍又一遍大聲吶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般無助，那麼悲憤，十幾年過去了，一切依舊是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他日夜忍受病痛折磨，艱難地活着，就是爲了有朝一日，爲母后報仇雪恨！
“三年，最多三年！”不想再聽寧王說下去，瞿太醫倉促打斷了他，“若是一直處於安心靜養的狀態，還有三年的時間。”
“三年？”楚子仁聽着這個時間點，臉上的神情很是微妙。
三年，原來他只剩下三年的生命了。
楚子仁好像根本沒聽見瞿太醫後面的叮囑，陷入沉思中。彷彿在想，這短短三年的時間，夠他做什麼。
“三年，足矣。”良久之後，楚子仁啓脣輕聲說道。
濃濃的憂傷中竟然夾雜着絲絲釋然，那種終於得以解脫的釋然。
“王爺，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
“瞿太醫，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知道瞿太醫想要勸什麼，楚子仁果斷開口打斷了他。靜靜闔上眼，轉過身去。
不管過去多少年，母后死時那難以置信的眼神，楚子仁至今都忘不了。那麼不甘，那麼憤恨，每每想起，都覺得母后就在眼前一般。十多年來，他就是抱着爲母后報仇的信念，才忍過了病痛的折磨。如今卻讓他放下仇恨，怎麼可能！
局面再次變得僵硬，瞿太醫長嘆一聲，默默退了出去。
秦卿再回到房間的時候，楚子仁已安靜地睡熟了，輕淺的呼吸聲很是均勻。棉被隨意地
搭在他身上，大半個胳膊都露在外面。
“王爺？”秦卿小聲喚道，牀榻上的楚子仁沒有任何反應。
秦卿朝紫煙使眼色，示意她過去號脈。
紫煙小心翼翼走到牀邊，坐下，確認寧王沒有察覺之後，這才探出手指爲他號脈。
許是兩人剛從外面回來，身上沾染着涼氣。紫煙的指尖纔剛剛觸碰到楚子仁的手腕，他的手臂便猛地往後縮。
紫煙嚇了一跳，忙起身，站到秦卿身後。
秦卿也是驚魂甫定，朝牀榻裡面望去，楚子仁並沒有醒來。她不敢再去嘗試第二次，就着這姿勢，俯身爲楚子仁蓋被子。剛將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放進去，楚子仁便轉了個身，醒了過來。
“阿卿。”睜開惺忪的睡眼，楚子仁看清了坐在牀邊的人。
楚子仁眼神上移，自然也看到了站到秦卿身後的紫煙。
“王爺，吵醒你了。”秦卿愧疚說道。
“我睡覺一向很淺。”楚子仁坐起身來，輕聲解釋。
秦卿聽着他這話，莫名地覺得心疼。
方纔，紫煙只是指尖觸碰到楚子仁而已，她便被嚇得驚醒。如果他睡覺一直都是這種狀態，想來，他應該沒睡過幾個安穩覺。
“我和瞿太醫聊了下，王爺現在身子十分虛弱，當務之急是補氣養身，讓身體變得硬朗起來。”
楚子仁聽着一模一樣的話，一臉淡然，並沒有什麼興趣。
“不過也不是非要在牀榻上躺着靜養，天氣好的時候，多出去走走，散散心，鍛鍊鍛鍊筋骨，反而更好。”見楚子仁一臉無精打采的模樣，秦卿又補充道。
楚子仁臉上雖有了些嚮往的神色，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聽說這幾日迎春園的話相繼開了，王爺可有什麼喜愛的花卉，我陪你一同去賞花可好？”秦卿繼續鍥而不捨，彷彿非要說到楚子仁開口不可。
“遊園賞花？”
終於，楚子仁開了金口。
然而，秦卿看着楚子仁的表情，卻是絲毫
沒有開心的跡象，只有滿眼的疑惑。
花花草草向來都是女孩子家才喜歡的，他堂堂男子，怎麼會喜歡這些呢？再加上楚子仁常年臥於病榻，被人這樣問，心中恐有被人嘲笑爲弱女子的羞辱之感。
秦卿意識到失言，心裡大罵自己一通，連忙補充道：“王爺若是不喜歡，我可以陪你去看一些其它的風光。王爺喜歡什麼？”
秦卿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楚子仁，滿眼的期待。就算是爲了討好楚子仁，她是真心想要了解他的喜好。
雖然只是陪着他出去走走，但秦卿的這份心意，卻讓楚子仁很是感動。那種被人放在心上，掛在嘴邊的感覺，自從母后離開後，他便再沒感受過了。
他尊爲王爺，享受着無上的榮華富貴，卻從沒有人問過，他真正喜歡的是什麼，想要的事什麼。
“我喜歡蘭花。”楚子仁緩緩開口說道，側臉上的恬靜恍若安靜綻放的蘭花。
“蘭花高潔，確實和王爺的風格很配。”秦卿歪着腦袋，由衷讚道。
“你將來可是要繼承南楚大業的，怎麼能每天沉迷於這些花花草草，玩物喪志？”
秦卿臉頰上淡淡的欽羨，與記憶中那張醜陋的嘴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迎春園中應該種有蘭草吧，待到蘭花開放時，一定很美。”
秦卿腦海中勾勒出大片大片潔白的蘭花次第開放時的情景，不由充滿了期待。雖不似牡丹富貴華美，亦不如其它花朵色彩嫣麗，但其清香沁人心脾，高雅令人敬仰。
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孤傲高潔，彷彿正如眼前的楚子仁一般。
“迎春園中沒有，南苑裡倒是種着大片大片的蘭花。”楚子仁淡淡開口說道，“已經好久沒去過南苑了，這個時候，墨蘭應該已經開了。”
楚子仁雙眸中蘊含着絲絲眷念，眷念着曾經在那裡的時光。
要不，陪他去南苑逛逛？
可是，南苑那邊那麼冷，應該不利於楚子仁養傷吧。
秦卿蹙着眉頭思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