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人們留評。
感謝以下大人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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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最末一天。
宣平帝於正德殿升大朝。
滿朝文武,按品階站班。品服顏色由深至淺,從殿內一直延伸到殿外。
劉詡坐在高高御座下,展眼望去。官員們皆屏息垂目,眼觀鼻鼻觀口,肅立。有值星官唱報,百官三跪九叩。滿大殿,肅穆莊嚴,人數雖多,卻掉針可聞。
值星官又一次唱報。
衆人向兩側,留出中間一條鋪着華麗紅氈的通道。由殿外階下,奉召,穩步走上一人。修長的身形,一身墨藍色官袍,襯着瑩潤的面色,越顯眉目清澈,如畫如詩。
衆官皆靜。目光隨來人走動。
走到御座下,“臣,慎言,參見陛下。”
慎言聲音不高,卻明朗清晰。他撩衣跪下,三拜九叩,穩重全禮,待起身,擡目看了劉詡一眼,眸子清亮。
劉詡目中含笑,輕輕頜首。
有太監捧召上前,高聲唱唸。
念畢,慎言跪接。
劉詡高階上走下來,親自扶他起來,和煦道,“言卿,今日,朕鄭重以閣臣之責相托,望卿心念我大齊萬千百姓福祉,輔朕實現大齊之中興。”
慎言後退一步,跪下,“是,臣定殫精竭慮,永不負君恩。”
身後衆官皆嘩地一聲跪下,齊聲道,“臣等願爲大齊百年福祉,殫精竭慮,永不負君恩。”
劉詡立在殿上,執慎言手,胸中激盪。這就是她的慎言,當朝首相。沒有惶恐的自謙,也不矯情造作,只堂堂正正地受了封。願鞠躬盡瘁,只爲實現陛下您的宏圖,這就是慎言話裡的意思,亦是他的心願。
忽然,外殿傳來些喧譁聲。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被人扶着上來。竟是三朝老臣胡唯觀。
“陛下,老臣上朝來遲。”閣老踉蹌跪下。
劉詡忙過來相攙,喚人搬張軟榻來。
“閣老病了許久,不好生將養,跑來再着了暑氣。”
胡閣老歪在榻上,喘了半刻,道,“老臣病重,賦閒在家已久,今日登殿,實是有要緊的話要稟。”
劉詡安撫道,“好好好,閣老講吧。我們都聽着呢。”
胡閣老昏黃老眼瞟到慎言,又轉目找人。
“戴忠信大人何在?”
御史臺首臣戴大人被點了名,上前,“閣老安好。”
胡閣老冷笑,“御史臺如今都蒙着眼睛?大人帶的好班。”
戴忠信臉上變色。
“後宮可得干政?你們不參不勸,還要御史臺做什麼?”胡閣老霍地瞪起眼睛。
衆人都看慎言。慎言抿着脣,站在劉詡身側,不言不語。
戴忠信拱手道,“閣老上言差矣。後宮有太后,慎言大人在外後宮。”
胡閣老愣住,“歪纏。”
“不敢。”戴忠信正色道,“外後宮是陛下的夫侍,若事陛下,必是大齊最優秀的男子,對不對?男子生而爲國,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有沒有錯?放着大齊棟樑不用,大齊還要不要任人唯賢?”
“你……”戴忠信三問,連環相扣。事關皇上私事,與公事混在一起,還真不好駁。胡閣老一口氣被噎住。
“難道依你言,連平老太后也要出仕了?”胡閣老緩過口氣吹鬍子。
“那倒不能。她老人家在內後宮,守着對先帝的思念,爲國祈福呢。”
胡閣老被外後宮,內後宮地繞了一圈,咳道,“大人不必東拉西扯,當知老夫意思。立朝之初,亦有女主出世。皆因妄信中宮,後宮干政,才導致大權旁落……”
戴忠信長長舒口氣,“大人,這您倒可放心嘍。慎言大人不是中宮……”
“你……我不是這意思。”胡閣老是實打實的樑相一派。戶錦,就是他們的心頭珍珠。不知怎麼,幾句話就被戴忠信把戶錦牽進來繞進去。他心知不妙,激動地咳起來。
衆人都瞅戴忠信,心道大人你這說的是啥話?
劉詡也被他氣笑,“閣老不是這個意思。”
“道理也差不多。中宮大人主持外後宮,自有法度。慎言大人行走朝堂,也不該用侍君身份,臣是這個意思。”戴忠信收了歪纏的嘴臉,一臉正色。
“喔。”劉詡做恍然狀。衆人也都恍然,頗讚許地低聲議論。
“朕明白了。朕許卿,從此外後宮的人若行走朝堂,皆用自身官階,也有上官所轄,有過必罰,有功必獎,必不會壞了朝堂法度。閣老可放心,他們幾個若有不妥,您身份持重,就親自教導,也是可以的。”劉詡鄭重看着胡閣老,順帶着把以後別的侍君入朝之路也鋪了鋪。
“這……”胡閣老辯無可辯。
“朕是女主,規矩循不得舊。侍君們是朕股肱,衆卿亦是,朕依賴,也依重。卿等當合心合力,輔朕一同扛起重擔啊。”劉詡親自替他撫背,柔聲道。
衆大臣亦七嘴八舌勸。
胡閣老瞅着劉詡和她的御史臺一唱一和,又氣又感傷,不禁老淚縱橫。是女主,是女子,豈能不讓她夫侍相幫?劉詡強勢的話,又含着些許柔軟,他再不甘,也不忍心了。
樑相去世前,曾召他們一些人,囑咐,“陛下親許中宮留子,以後位至九五之尊,其實是想告訴我們,她並不追究之前的過失,但要各位修好未來……錦兒身份敏感,不能不招忌於陛下,所以,你們必須看着他,萬不可再讓他沾南軍,亦不能再帶兵。錦兒少年成名,天縱英才,實則是個強硬的性子,他定不懂爭權奪勢。他入了後宮,更需要咱們這幫老臣傾心相輔。所以,你們幾位閣老,誰也不能先出事。另外,皇上雖初登大位,但經西北一事,諸位當清醒,切不可欺她年少且是女子,就心存擺佈之心……”
樑相臨死前重託,他們一干老臣,就只看戶錦,也都偃旗息鼓了。何況,他們大多歷經兩朝,也算看着劉詡長大成人的,濡慕之情,老臣們誰沒有啊。
罷了,誰叫如今是女主臨朝。他們幾個老人兒給看緊點吧。
胡閣老心中左右計議,臉上陰晴不定。殿上亦沒人出聲,劉詡耐心地等着他表態,亦是等隱在他身後的,那些老臣們的態度。
胡閣老靜了好一會,擡起昏黃老目,看向慎言,“大人。”
“閣老。”慎言走到他矮榻邊,單膝跪下。
“老臣當不得。”閣老避了避。
慎言擡起眸子,溫潤笑笑,“這裡是朝堂,您高慎言一階,當得此禮。且您是長輩,陛下亦敬重,慎言不敢無禮。”
溫潤的聲音,低低的。閣老出神地看着他,想到一年前,慎言只披着一件薄長衣,從秘道中出來的情形。在緊急關頭,他毫不遲疑地坦承,自己曾仿先帝筆法,擬過旨意。這是殺頭滅族的罪過,他就這樣堂堂地當着衆位重臣說出來了。在蓋好了印的黃絹上,一筆筆書寫着遺詔時,他清醒又冷靜。
閣老重新審視面前的年輕人。又轉目看着同樣明朗笑意的劉詡,終長長嘆出口氣。是慎言先前的身份地位,矇蔽了他們的眼睛。眼前這位,平氏未防,他們未防,卻被劉詡慧眼識中,終有大成。
“老臣明白了。祝陛下帶領咱們大齊,步向中興。”閣老長長出一口氣,鄭重伏跪。果如樑相臨終所說,劉詡,善權識人,應能當得中興之帝了。
好好地送走閣老,劉詡回頭,看見慎言站在殿上,修長身形,挺拔堅定。
文武百官重新列班,慎言奉召出列,開始佈置朝堂新入閣的人選。
殿外,朝陽初升,金燦燦的陽光,鋪滿大殿。慎言清朗的男聲,不低不高,不徐不緩,在靜得掉針可聞的殿內,傳出很遠。每一句,每一個名字念出,都引得朝臣心內翻騰。
宣平朝,新閣得組,新政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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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晉苑接聖諭。
侍君雲揚,封皇貴侍。
雲揚動身時,只有太監四五隨行,餘下一物未攜。身周有八位暗衛由暗到明,緊緊護送。即刻移居到新賜的宮所。
午後,晉苑又迎來十名貴人,都是各地選送上來的清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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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兩個有力的大字,懸掛在宮門。
剛剛下船上岸的雲揚,展目回望,茫茫御水河,在烈日下煙波渺渺。河對岸,是外後宮層疊宮苑。此臨淵閣,位於外後宮最內層,引自滄江的水,從宮外八個入流口,流進這個御水河中,將一座三層高的精緻宮殿圍在水中央。頗有臨淵之勢,故而得名。
御水河雖是人工河,但河道寬且深,曾是專爲後宮裡遊船消暑之地。
但因先皇駕崩,國家又兩次大戰,國殤期,宣平帝下令全國一切娛樂奢靡之樂都禁。因此,眼下雖是盛夏,御水河上一片寧靜。往日最熱鬧的去處,綵船連隊,紙醉金迷的遊船盛況,不再。
雲揚靜靜地站在河邊,看着那條兩層的遊舫緩緩駛回對岸。
身側四五輕聲道,“大人,日頭正毒,您還是先進宮去歇歇吧。”
雲揚長長的睫顫了顫,轉身,往宮門走。
從裡面迎出一隊太監宮娥,“參見皇貴侍大人。”
四五這才喜氣起來,一封就是皇貴侍,真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臨淵閣佈置得很大氣。尤其是書房,簡約又華貴,三面牆的大書架上,全是秘藏的真本。雲揚略在宮裡四處走動了下,就停在書房裡。窗下一面很大的黑玉書案上,擺着精緻的文房四寶,排筆皆出自名家,掛在架子上,閃着瑩潤的光澤。雲揚伸手摸了摸紙鎮,一隻玉牛,一隻玉羊,正是他和劉詡的屬像。
“大人,是用了膳再更衣,還是……”四五急急進來問。
雲揚目光有些迷茫。
“得謝恩。”四五朝雲揚解釋。
“……”雲揚怔了好一會兒,環顧周遭,整間書房佈置,和他在雲家時,完全一樣。雖然東西更精緻了,但樣子也完全一樣,甚至擺放都沒變。置身其中,雲揚以爲還在雲宅。他繃不住,眼睛全溼了。
“更衣吧。”雲揚略過了用膳,出了書房。
繁複的宮衣,一共八層。雲揚立在內室,任身週六名宮娥層層給他穿上。
八尾的鳳袍,金絲繡成。底色是絳紅。
雲揚長身玉立,金色鳴鳳,彷彿在他身周纏繞。金色珠冠,壓在墨色髮髻上,趁得他越發面色如玉。
四五和幾名宮娥都看得呆了。
雲揚率先緩步走出內室。院子中的人,皆在他經過時,跪伏。御水河吹拂來的風,輕輕撩起他長長宮袍的衣襬。四五跟在後面,眼睛裡全是金色的飛鳳,幾於飄飄欲仙般。四五不自覺站下。
院內,已經設好香案。明黃聖旨供在上面,下面是玉冊。雲揚提衣跪下,三拜九叩。又有禮監司上來,開始宣讀皇后旨意。接着,又是謝恩……
儘管省了祭祀和拜見,也不用晉見太后,禮成時,也已經是汗透重衣。
雲揚回房,再出來時,已經換了常衣。常衣也有三層,有精緻鳳飾,衣服亦是絳紅色。修身長擺,四指寬的同色封腰,勾勒出柔韌腰線。
“皇貴侍大人,陛下有旨,您且在臨淵閣寬住,靜養爲宜。”禮監司來的是總管秦公公。
“臣侍領旨。”
從臨淵閣出來時,秦公公一行上了船,才舒適出口氣。縱觀整個外後宮,雲揚最是年輕、漂亮,人才、家世都是頂頂出衆的。瞧着方纔的氣度,竟似皇家長大的孩子。進退有儀,寵辱不驚。這樣的人才,皇上定是寵到心尖子上。
“臨淵閣在水中間,一應物事供應,必須勤盯着點,缺了什麼,短了什麼,唯你們是問。”秦公公囑咐手下人。宮裡出來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衆人誰也不瞎,自然看得出風向,皆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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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用點晚膳吧。”四五進來,喜氣洋洋道。心道,皇上真是體恤。封皇貴侍,都免了許多繁複禮儀,否則這大暑天,一套禮儀下來,且有苦頭吃,就可見雲大人聖眷正隆。
雲揚站在窗下長案前。明月已經升起,銀光,泄在御水河面上,煙波浩渺。
“還不餓。”
“呃……”五四有點急,“您緩緩手再寫吧,看餓壞了。”
“慎言大人的一個月,昨天是最後一天了。今夜,皇上一準來。您別餓着肚子接駕呀。”
雲揚懸在半空中的手腕頓住,筆下的字凝滯。
“好吧。”他審視了一下寫亂了的一個字,把整頁揭去。
“哎,多好的一頁呀,留着吧。”四五瞧着大大的一頁字,頗可惜。
“去傳膳吧。”雲揚擺手。
月中上天。案頭擺了厚厚一撂,雲揚停下,甩甩微酸的腕子。
水聲由遠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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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詡上岸時,看見院門外,跪了一地的人。
她踩着月色,走上前去。
絳紅色的雲揚,在銀瀉月光中,緩緩跪伏,“臣侍雲揚,迎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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