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戲言,若是陛下做不到,就不該輕易許諾,若是陛下做不到,就不配擁有我的所有!”冷傲決絕的語氣令他退避三舍,想他貴爲君王卻不知如何面對一個她。
月光清寒,寂寞空亭何處倚?夜瀟凌遣散宮人,獨自一人斜斜依靠着欄杆,壺裡的酒被他一飲而盡,火辣辣的烈酒灼着胸口痛得爽快,卻是酒入愁腸愁更愁。此時此刻他才明白,走上這坐擁天下的君王路不過是走向了孤獨深處。
“你喝多了。”一隻手猝然擋在他的面前,轉瞬,酒壺已被奪去。蔏弦玥一襲碧藍色長衫,一臉不食人間煙火的笑容,將掌心的酒壺掂量掂量,將酒壺反轉搖了搖,“這麼快就喝完了啊?”
夜瀟凌依舊白衣勝雪,眼眸幾絲頹然怎麼也和這冷肅莊嚴的輝煌皇宮不搭,他微擡微頭頭看向來人,扯過一絲不明所以的苦笑,“來人,上酒!”遂即冷淡如冰的嗓音喚道,只聽見遠處畏畏縮縮不敢上前的公公顫顫巍巍地應了聲,“諾。”
“若是告別的話,就不必說了!”夜瀟凌涼薄的嘴脣輕啓,風輕雲淡,“連上官鈺也求朕,他說,等到珊兒的餘毒徹底解除之後,想要回靈山。”
“……”蔏弦玥欲言又止。
“朕準了”許久,低啞的嗓音不適地咳了兩聲,“咳咳——”似是偶感風寒,他內心一片清明,他比誰都清楚,上官鈺喜好平靜,依他的性子唯有隱居山林的日子才合適,而蔏弦玥則生性瀟灑不羈,亦不屬於朝廷,唯有浪蕩江湖纔是他的歸宿。他除了成全,只有成全。
“其實,今日我來還有一事。”蔏弦玥眼底流過幾絲惆悵,宮人已端上美酒,他順手斟好酒,率先飲下一杯,“方纔從上官鈺那兒聽說了一些事……你這又是何苦呢?”
“看來上官鈺的膽子見長了!”夜瀟凌俊美的臉龐刷的一下冰冷下來,倏爾轉向蔏弦玥說道,“罷了,此事不允許人再泄露半分!”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她。”蔏弦玥淡淡拍了拍夜瀟凌健壯的肩頭,多年出生入死之義,任憑世事變遷,始終不曾變過,卸去離別惆悵,笑道,“幸得與君王共飲,還是那句話,無論何時何地,我蔏弦玥只等你一句話,便是千里,也定歸之。”
“好!”夜瀟凌舉杯幾分瀟灑幾分帝王與生俱來的霸氣凌然,爽快一飲輒盡,相視間,儼然江湖情長,一笑中。
凌墨軒,彼時還未熄燈。小軒窗前幾番清冷,一朝選在君王側,原本應是共攬月明中,奈何,輾轉心思今朝賦予誰?
綠凝受命送來一大堆賞賜,皇子還未出生便得了諸多賞賜,足見皇上對皇后的專情,唯一令人不解的是爲何皇上仍然日日夜夜就寢御書房而不去凌墨軒。
言芷珊一夜輾轉難眠,直到凌晨時分才能勉強淺眠,清晨陽光嫵媚,她照常挺着大肚子到上官鈺那兒最後幾次的治療,豈料路上偏偏撞見了她此時此刻最不想見的人。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水伊兒溫婉如水的聲音傳入她耳中,她只覺得刺耳。她沒想到水伊兒竟然還能若無其事的在後宮之中,她以爲夜瀟凌對她只是男人們的逢場作戲,會將她打發走,至少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沒想到他竟然還將她留下!
“……”她沉默不言,冷冷看着眼前這個佯裝卑微卻掩不住眼底嘲諷得意的女子,心底的火不打一處來,這一刻,她猛然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嫉妒。
“原來是你!你個恬不知恥的賤婢,竟敢勾引皇……”琉璃和冰冰一眼認出了那晚御書房的女人正是水伊兒,一臉憤憤想要替娘娘討回公道,卻被芷珊制止了。
“琉璃閉嘴!”
“可娘娘,這個賤婢她……”
“夠了!”她有些怒了,側臉鄙夷地掃視半跪在地上的水伊兒,欲視而不見。“別讓上官鈺等久了。”芷珊嘆了口氣淡淡道,語氣裡卻是不可置否的決然,她現在一個字什麼也不想提,。她提步正要離去,卻被水伊兒叫住。
“皇后娘娘——”水伊兒矯揉造作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她一雙妖嬈的美眸,冷冷的看着芷珊頓在原地的身影,勾脣輕笑道,“娘娘是過來人,一定明白啊,這牀第上的事不過是你情我願。天下都是皇上的,自然奴婢也是皇上的。”
“水伊兒你無恥!妄姐姐當初捨身救你,你竟然恩將仇報!”冰冰氣得髮指,恨不得一劍替姐姐殺了眼前這個挑撥是非的妖女。
“呵呵……或許娘娘還不知道,娘娘離開的兩年,都是奴婢一心一意陪着還是當時王爺的皇上,奴婢甚至可以犧牲一生清白替他入宮爲妃,裡應外合奪得大位!我可以爲他做任何事,而你爲他做過什麼?腹中還帶着個來歷無從查起的孩子,你憑什麼霸佔皇上?皇上畢竟是男人,哪受得了娘娘這般冷淡,娘娘當真以爲皇上會只有娘娘一個女人嗎?”
“放肆!”芷珊忍無可忍一個箭步一巴掌狠狠扇在水伊兒嬌嫩的臉蛋兒上,水伊兒猛然狼狽摔倒在地,“區區賤婢,也敢跟本宮如此說話,本宮乃後宮之主,殺你易如反掌!”
“哈哈哈……娘娘生氣了,莫不是心虛了?”水伊兒嘴角泛着血絲,一臉得意,不依不饒地瞪着她,似乎篤定她不會殺她一般。
“來人!將這個賤婢拉下去,廢除女官之職,杖責五十!”她的確不會殺她,殺了她豈不遂了她的願,中了她的挑撥之計,竟然搬弄是非到了她頭上,未免太小看她了!
“是,娘娘!”侍衛將地上頹然卻笑得陰險得意的水伊兒拉了下去,她的眼底沒有絲毫畏懼,或許正是因爲她連死也不懼怕的陰鷙目光,讓她感到一陣寒意襲來,忽而腹中一陣隱痛,似乎動了胎氣。
猝然一陣譁然將她的思緒打亂,“啓稟娘娘,不好了,梨香苑那邊着火了!”
“什麼?”她剎那怔住,顧不得腹中的隱隱絞痛,腦子一片空白,只是腳步虛浮,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