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雪大作,屋內炭火通紅。.麗姐兒看着面前的四菜一湯,很自然的感覺自己好幸福。嚴寒的冬日,能享受熱氣騰騰的一餐是多麼珍貴啊。可惜這可口的飯菜麗姐兒還一動都沒有動,林氏就回來了。
麗姐兒吃驚的看着林氏,一時都忘記了言語。不是要商量大事嘛,怎麼孃親先回來了。
“孃親,您用晚膳了嗎不跳字。麗姐兒緩過神來,問林氏。
林氏看着麗姐兒欲言又止,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直接坐了下來,盛飯便吃。
麗姐兒看着林氏快速的吃飯,小嘴大張,幾乎可以吞得下一個熟雞蛋。這哪裡是自家舉止端莊的孃親,分明是幹了一天活的婆子啊。麗姐兒剛要說話,丹桂就進來了。這讓正在吃飯的林氏停了下來,也把麗姐兒要出口的話壓了下來。
這是丹桂自嫁人後第一次回來上房伺候,林氏和麗姐兒都很高興。丹桂梳着婦人頭,穿着大紅的衣衫,精神又喜氣。丹桂臉色也很好,一看就知道日子過得不錯。
“快來快來,怎麼樣?”林氏滿面笑容輕言細語,隱晦的問起丹桂新婚的日子
丹桂雙頰紅了紅,微微點了點頭。林氏看到丹桂嬌羞的神情,就知道徐福對丹桂是極好的,自己不用擔心了。
“對了,你回來伺候的日子不是明天嗎?怎麼今天都這麼晚了還過來?”林氏突然想起來這回事。
“夫人,奴婢是回來幫您收拾東西的。”丹桂眸色中帶着擔憂和焦慮。
“你怎麼知道的?”林氏很疑惑,祖父吩咐收拾東西也不過才小半個時辰。
“其實,奴婢那口子這段日子一直沒閒着,一直在往那邊送銀霜炭。”丹桂看了看屋內只有林氏,麗姐兒和自己三人,就直接說道。
是了,現在天氣這麼冷,必是需要取暖物品的。林氏想到這裡,道:“你去過那裡嗎不跳字。
“奴婢沒去過,不過徐福倒是和奴婢說起過。說那裡更像一個農家小院,後院好多空地都種了不少菜。房子不少,也夠住,當然跟這裡是沒法比的。”丹桂沒有去過,只是將徐福的話重複一遍。
“這種天氣,那裡還能種菜?”林氏問道。
“奴婢還聽徐福說,那附近有溫泉,所以周圍也都是熱地,這樣的天氣也可以種菜。”丹桂說道。
“這地方是老太爺選的,果然很周到,既可以泡溫泉,還能天天吃到新鮮蔬菜,可見是個好地方了。那離我們這裡遠嗎不跳字。林氏問。要是遠的話可得早做準備,冰天雪地,這一路上,怕是要吃苦。
“有些遠,坐車得一天一夜。”丹桂對這點也很擔憂。
“怎的如此遠,孩子們哪裡受得住。”林氏有些抱怨。
“夫人,既然是避難,自然是遠離人煙的好啊。”丹桂勸慰,原本還沒有說出的話,硬是嚥了下去。
林氏這時特別敏感,看到丹桂躲閃的眼神,眸色一厲,道:“是不是還有什麼沒說的,都說出來。”
丹桂本來就是老實人,有一句說一句,現在看到林氏板起臉色,立刻竹筒倒豆子般都說了出來:“夫人,奴婢說了您可千萬別急,我們要去的那地方在大山深處,很是僻靜。所以,千萬別落下什麼東西,不好回來取。”
林氏聽了這話,立刻全身涌起一陣寒氣,那深山老林如何生活得。且不說那裡沒有人煙,恐怕還野獸橫行,家裡的男人哪有孔武有力的,一家子老弱婦孺去了那裡豈不是自尋死路!
林氏臉色變幻不定,丹桂在一旁自責自己笨嘴拙舌,說不出什麼話來寬慰林氏。這時,門外簾子一掀,趙嬤嬤進來了。丹桂見了,很是高興,忙不停的使眼色。趙嬤嬤什麼人啊,一看這情形就猜出來大概。
林氏看到了趙嬤嬤,也先放下了心中不快,先問候:“怎麼不在奶兄身邊多呆上兩天,可是大好了?”
“他皮粗肉厚的,沒什麼大事,就是被棚子砸了一下而已。那棚子也就是稻草搭的,砸在身上輕飄飄的,能有什麼事。小李神醫說的太嚴重了,昨天睡了一覺,今天就活蹦亂跳的了。麗姐兒還賞了十兩銀子,嬤嬤還得謝恩呢。”說着,趙嬤嬤就要給麗姐兒行禮。麗姐兒躲過,不好意思的笑了。
“夫人可是爲了避禍的事?”趙嬤嬤轉過頭來小心詢問。
“嬤嬤也知道了?”林氏心又揪起來。
趙嬤嬤是剛剛纔知道徐家要帶着他們一家避禍的,怪不得這幾天夫人對着她欲言又止的,想來是擔心她現在還得顧忌兒子一家吧。趙嬤嬤暗歎,夫人什麼都好,就是心軟,幸虧嫁到了徐家這種清流世家,人口簡單。要是嫁到了那後宅亂七八載的門楣,必是要受氣吃虧的。
“夫人別擔心,老奴那媳婦說了,山裡頭也好過,沒那麼危險。再說,老太爺什麼人啊,還能看差了地方,咱們現在就是把什麼東西都帶齊了,就全了。”趙嬤嬤說出來的話每次都能說到林氏的心坎處。果然,林氏臉色好看了許多。
“那你們可都收拾好了?”林氏這時也是多考慮身邊人。
“奴婢都收拾好了,也就兩口箱子。”丹桂回答。
“老奴也都收拾好了,沒什麼東西。兒媳一家也都收拾好了,行李簡單得很。”趙嬤嬤回答。
“記得銀票都換成銀兩。”林氏囑咐。
丹桂和趙嬤嬤都點了點頭,看來都已經打點妥當了。林氏也跟着點點頭,沒有說話。
“夫人,我們快收拾吧。”趙嬤嬤一語點醒了林氏。林氏趕忙站起來開始指揮趙嬤嬤和丹桂二人。
首先收拾的就是金銀細軟,包括早已經從錢莊兌換好的兩千兩白銀,林氏的首飾頭面,還有一家大小的衣衫裙褲以及林氏要做還沒有趕得及做衣裳的衣料、綾羅綢緞等等。丹桂手腳麻利,把夏裝最先墊在箱子底下,然後把舊衣,成衣,斗篷等等都一一裝起來;再加上各種針線,剪刀等工具,整整裝了五大箱子。
“這會不會太多了?”林氏有些擔憂,這哪裡是避禍啊,簡直就是搬家。
“不多。要老奴說,乾脆見縫插針,將一些小東西都塞進去。”趙嬤嬤出主意。
“對,再整理一遍,看能不能塞點什麼。香料啊,香爐啊,脂粉啊什麼的;還有手爐,這個最重要,必是不能缺的。”林氏說道。
果然,經過三人的努力,五大箱子基本將一家人的衣裳,鋪蓋和零零碎碎的東西都裝了進去,也包括了麗姐兒回老宅之後得的東西。
三人緩了一口氣之後,又開始裝別的了,那就是一些補品藥材。花膠,阿膠,鹿太膏;人蔘,首烏,枸杞子;燕窩,雪耳,茯苓霜。總之,只要是徐家有的,而且都能帶的走的,趙嬤嬤和丹桂都仔仔細細地塞進箱子裡。
內院這邊忙得熱火朝天,外院卻是冷冷清清。徐老太爺抿了口茶,道:“元晦,這世上有很多無可奈何,不是我們可以改變的。我們應該慶幸,哪怕是如此,我們還可以脫身。那些小人,鬧騰不了多久,他們的下場現在就可以預見,所以我們何必與他們浪費力氣呢。祖父知道你是咽不下這口氣,可你咽不下又能怎麼樣呢?你什麼也做不了不是嗎不跳字。
徐熹的臉色黯淡,一絲光彩也無,他知道祖父說的都是對的;可內心的無力感讓他深感沮喪,百無一用是書生,說得就是自己嗎?
“祖父自然不可能給那狗官十萬兩。說實話,祖父是一兩都不想給,可形勢比人強,想要脫身,只能給。但是,我們只能給兩萬兩,多了沒有。”徐老太爺話落,徐熹的臉色稍微好了點。
“當然,這兩萬兩什麼時候給很重要,得全家都脫了身,我們才能給。我們現在應該想的是怎麼能讓一家人安全,又最大限度的少給錢,甚至於不給錢。所以不要再想那些什麼名聲,清流之類的了。酸腐!原來老夫沒發現,自己的孫兒居然是個腐儒,小小年紀就酸腐成這個模樣,當年你怎的還能高中探花呢!”徐老太爺開解完孫子之後又開始訓斥孫子了。
“正好我們要去避難的地方很僻靜,在大山深處。你給我好好的修身養性,好好的擔起一家的責任。”徐老太爺看到孫子的臉色只剩下羞愧之後,變停止了訓斥。
接着祖孫二人便去了祠堂,徐老太爺進了祠堂便點了香,下跪拜了好久,才站起身來。一旁的徐熹自然是隨着徐老太爺,亦步亦趨。
風雪依舊沒有停止,徐老太爺靜靜地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心裡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徐家百年的名譽決不能壞在自己手裡,這錢是萬萬不能給。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像孫子這樣死磕,指定是不行,那該怎麼辦,徐老太爺也沒了主意。但是,徐老太爺很堅定,一定要想辦法,活了這麼些年,連這點小風浪都經不起那就不是他徐淳了!
“元晦,幫祖父把祖宗牌位都擦乾淨收拾起來。”徐老太爺的話在偌大的祠堂中蕩着迴音,在漆黑中有不容質疑堅定。
“是。”徐熹回答之後,就站起身來,隨着祖父開始整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