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手中的茶盞應聲而落,陶瓷撞擊地面的聲響突兀而尖銳,絲毫沒有美感。林氏似乎沒有聽明白那傳話的小丫鬟說的是什麼,只露出一臉的驚慌失措。
趙嬤嬤也是怔愣了片刻,抓着那小丫鬟問:“說明白,怎麼受的傷,怕不怕?”
“這,這……”那小丫鬟哪裡知道這些,只聽見外院的小廝如此傳話,現在想來,那小廝也未必知道前因後果。
趙嬤嬤看着小丫鬟支支吾吾說得不清不楚,又氣又急道:“不中用!”
趙嬤嬤中氣十足的話音終於讓林氏回了神:“備轎,去外院!”說着就往外走。
“夫人,先把鬥蓬披上。別急,姑爺定沒有什麼大礙。”趙嬤嬤一邊給林氏批鬥蓬一邊寬慰林氏。
麗姐兒本想叫住林氏和她一起去外院,可是看見林氏焦急的顧不上自己,而且自己也確實幫不上什麼忙,恐怕到了外院也只會添亂,就按耐下來,等着外院的消息。
麗姐兒垂頭看着地上摔破的茶盞,心情煩躁,看來這日子真的不可能永遠平靜,現在只希望上蒼保佑爹傷勢不重,定能安然無虞。麗姐兒壓下心中的焦躁,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屋子的丫鬟僕婦都規矩地垂着頭,畢恭畢敬地站着,好似石刻一般。
“來人,把這些收拾了。”麗姐兒指着茶盞碎片。
立刻有一個剛剛留頭的小丫鬟動作麻利地上前收拾。
麗姐兒就這樣懸着一顆心等着,也不覺得餓,也不覺得渴,最後連不再有溫度的手爐都感受不到了。直到林氏帶着頭上裹着厚厚紗布的徐熹回來,麗姐兒才覺得自己的心又回到了肚子裡。
晨曦院中一片忙亂,好不容易安置了徐熹,林氏纔回轉頭來看着乖巧站在一旁的女兒。女兒的眼睛溼漉漉的,好似大雨過後的潭水一般。林氏一陣心軟,把麗姐兒叫過來,一頓摩挲。
“爹沒事了嗎不跳字。麗姐兒問道。
“沒什麼事,小李神醫都給看過了。你看着包紮的嚇人,其實不過就擦破了點皮。”林氏回答。
“那趙嬤嬤去哪裡了?”麗姐兒接着問。林氏回來的時候,麗姐兒就發現趙嬤嬤沒跟着林氏一起回來,這簡直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了。要知道,趙嬤嬤從來都是不離林氏身的,就是林氏的影子。
“虎妞她爹也傷到了,傷的有點重,娘讓趙嬤嬤回去照顧兒子了。”林氏回答。
“那女兒也要讓虎妞回家嗎不跳字。麗姐兒很吃驚趙老虎也受傷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能讓一個如此悍勇的人也受傷了?
“讓她也回去吧。你今天就和爹孃一起睡,好不好?”林氏先是沉吟了一下,才做了決定。
“好!”麗姐兒雖然還小,但還是想在徐熹面前盡孝道的,留在正房,她一點排斥都沒有。更何況,麗姐兒現在和虎妞交情不錯,虎妞的爹受傷了,她自然希望好朋友可以回家看望自己的爹。
說着,麗姐兒就把虎妞叫了來:“今天給你放假,回家去看看吧。”
“奴婢做錯什麼了?”虎妞沒聽明白麗姐兒的意思,以爲麗姐兒要趕自己走。
“你爹受傷了,你回去看看吧。這是十兩銀子,你拿着。”麗姐兒遞給虎妞一個錢袋。這錢袋子是麗姐兒平時就時常帶着的,這也是前世的習慣,不管去哪裡都得帶點錢。沒想到,今天還真派上用場了,要不然外面的風雪天,虎妞還得多跑一段路。
“啊?”虎妞明顯是驚到了。
“趙嬤嬤已經回去了,你也回去看看吧。”麗姐兒實心實意。
“聽說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得多養一陣子。缺什麼藥材,你就回稟上來,自會給你。”林氏補充。
“還不快去!”麗姐兒推了虎妞一把,“別忘了多批件衣裳。”
虎妞踉踉蹌蹌地走了,麗姐兒才問林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氏似乎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說是外面給難民施粥的棚子塌了,砸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自家的爹還有虎妞的爹。現在徐福還在那裡處理具體事宜呢。
這時徐熹醒了,一睜眼就看到了一旁的母女正在小小聲地說話,心中有說不出的熨帖。徐熹想,這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快樂吧,睜開眼睛能看到最想看到的人,閉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出母女倆個在幹什麼。
麗姐兒總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轉頭一看就發現了徐熹目光溫和,面帶笑容躺在牀上。麗姐兒很高興,拽着林氏就往徐熹這邊來:“爹,你還難受嗎不跳字。
徐熹搖搖頭,其實他真的沒受什麼傷,都是趙老虎替他擋了,他只不過是暈了過去而已,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麗姐兒看徐熹雙眸清明,臉色紅潤,精神很好的樣子,看來真的是傷得不重。
“餓了吧?”林氏問徐熹。
徐熹點了點頭。
“那就先吃飯吧,我讓廚房備下了鹿肉湯。”林氏道。
“家裡有鹿肉?那烤來吃纔好。”徐熹從小就喜歡吃烤鹿肉。
“也有,不是什麼稀罕物,我讓她們備下就是。”林氏看着徐熹小孩子心性,不禁好笑。
“你啊,在外面也小心着點。這馬上就要到年根底下了,太太平平的纔好。瞧你今天,都把我們娘倆嚇着了,這太平日子才過幾天啊!”林氏多少有些埋怨。
“爲夫也沒想到那施粥的棚子會塌,想來是今年的雪太大,那棚子十有八九是被雪壓的,也沒成想爲夫在那的時候,它就塌了。也幸好,那趙老虎護着我。對了,那趙老虎如何了?”徐熹問道。
“聽小李神醫說是傷了筋骨,但沒什麼大事,養一段日子就好了。”林氏一五一十的作答。
“養多久知道嗎不跳字。徐熹問。
“這倒是不清楚。相公想好了,要趙老虎一家跟着我們一起走?”林氏問。
“爲夫經過這次自是想讓趙老虎跟着我們一起走。不過,爲夫還是要問問祖父的意思。”徐熹回答。
“相公說得是。”林氏表示贊同。
不過一會兒,晚飯就擺了上來。徐熹胃口還算不錯,就着烤鹿肉吃了一大碗香米飯,就喝了藥睡下了。麗姐兒沒再吃鹿肉,而是用鹿湯泡了一小碗香米飯,草草地吃完。之後麗姐兒沒有打擾任何人,只是拿着剪子對着紅紙開始剪兔子自娛自樂。只不過麗姐兒剪的兔子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兔子,而是兔八哥。自從麗姐兒用剪紙打發時間以來,就經常剪一些小熊維尼,喜羊羊等等比較逗趣的動物。虎妞每次看到都捂着肚子笑個不停,只說沒有這樣的動物。
林氏安置了徐熹之後,就來看麗姐兒,發現女兒剪紙剪得稀奇古怪,又不乏好笑。
“這是什麼啊?”林氏問道。
“這是兔子精。”麗姐兒隨口胡謅。
林氏也沒有在意,反正女兒開心就好。只是林氏突然想到了什麼,道:“瞧我這記性,你爹給你畫了幅九九消寒圖,孃親忘了給你了。”說着,林氏起身去對面的書房。
對了,自己怎麼忘了,冬天還有這麼個好玩的了。眼看着林氏拿着卷軸出來,麗姐兒覺得好興奮。林氏打開卷軸,麗姐兒仔細地瞧。自家爹畫的是《踏雪尋梅》,那梅樹畫得格外精神,並不因爲天降大雪而壓低枝頭。這是不是也是自家爹要表達的呢?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挺直腰桿,絕不彎曲。
“麗姐兒知道怎麼用嗎不跳字。林氏問。
“不知道。”麗姐兒確實不知道。
“晴天塗紅,陰天是藍,雨天是綠,風天是黃,下雪就不塗。”林氏摩挲着麗姐兒的小腦袋笑着回答。
“可冬至都過了這麼多天了,女兒不記得前些日子是什麼天氣了。”麗姐兒向林氏撒嬌。
“放心,自有人知道,你的梅花定然是五顏六色的。”林氏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