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的提醒讓林氏想起了成大嫂。
“是了,她就挺愛打扮的,也挺會說話的,只是爲人……”林氏有些拿不準。
“那就叫她來給夫人小姐看看就是了。”芳草道。
“行,讓她過來吧。”林氏連忙道。
麗姐兒看着芳草雙眸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心裡有了主意。晨園中有不少空置的院子,平時都有人看守維護,而成大嫂就是個看院子的。
不大會兒,榴花就領進一個二十八九,三十出頭的婦人進來。那婦人笑眯眯的,滿臉的喜氣。她只梳了普通的圓髻,插的也是兩隻杏花銀釵,沒什麼特別的。可整個人襯着青靛色的衣裙卻顯得很靈秀,典型的江南女子。
“奴婢給夫人,小姐道萬福了。”那成大嫂有一管好嗓音,清脆的很。
“你現在月錢多少?”麗姐兒開口。
“奴婢的月錢是八百文。”成大嫂笑着道。
麗姐兒點點頭,看了眼芳草的臉色不錯,打定了主意,開口道:“家裡要開個金鋪,缺個媳婦在鋪子裡賣首飾,你可願意去?”
“能爲小姐分憂,是奴婢的福氣,奴婢自然願意!”那成大嫂眼角眉梢都是笑。
“乾的好給你提成,乾的不好你也不虧。你在金鋪的月錢是一吊,可比現在的月錢高。”麗姐兒看着成大嫂的樣子心裡有數,知道是有人給她遞信兒了。
“奴婢自當盡心竭力爲小姐分憂。”成大嫂笑着道。
麗姐兒暗自點頭,覺得這個成大嫂確實會說話,整個人的感覺也很熱情卻不諂媚。
鋪面找好了,人也挑好了,能不能成事,就看老天爺讓不讓她發財了。麗姐兒心裡沒底,可想着萬一打水漂的銀票。心裡十分糾結,再一次後悔前段日子的多嘴多舌。她不禁暗想:說不得曾祖父早就有開金鋪銀樓的打算,只是她的一句玩兒話居然投契了曾祖父的想法,這纔有了今天的種種忐忑。
一時成大嫂喜氣洋洋地退出了花廳。而青杏則步履匆匆地進了花廳。
“一共給了老太爺一千八百兩銀票。”青杏道。
“記得回去記賬。”麗姐兒囑咐青杏。
“是。”青杏回答。
“娘再給你點銀票?”林氏問麗姐兒。
“現在還不用。”麗姐兒推辭。
“還是給你點吧,免得到了節骨眼兒上銀子不湊手再週轉不靈。孃親別的不知道,卻知道做生意沒錢不行。”林氏轉頭對着芳草道,“快去拿兩千兩的銀票。”
“女兒手裡還有銀錢。用不着的。一個小金鋪,哪裡需要這麼多銀子週轉。”麗姐兒推辭。
“那就當作是孃親入股好了,等你真的賺了錢再把孃親再徹股。”林氏接着道,“這兩千兩都是酒樓的分紅。沒有孃的私房錢。”
麗姐兒猶豫了片刻,到底是從林氏那裡拿了兩千兩的銀票,對林氏道:“明天女兒陪着孃親去上香。順便再去趟鋪子看看吧。”
“行啊。正好孃親也去看看是什麼樣的。”林氏連忙道。
八月初就是秋闈,麗姐兒的舅舅,林氏的弟弟林琅玕要參加這次的科舉。林氏早就想着要去雲巖寺燒頭炷香給林琅玕求佛祖保佑,因此早就派了徐福去雲巖寺接洽其中事宜。恰好第二天正是林氏要去雲巖寺燒香的日子,所以麗姐兒就藉着出門打算去看看鋪子。
麗姐兒是由芳草從凝暉堂中送出來的,她落後麗姐兒一步,步履隨着麗姐兒的速度時快時慢。
“那個成大嫂要是有什麼差錯。我來找你,你不會不認賬吧?”麗姐兒狀似無意地問。
“小姐儘管放心,那成大嫂哪怕是有半分差錯,奴婢都擔待着。即便是要了奴婢一條命,奴婢也無二話。”芳草的聲音很平靜。
麗姐兒突然地停下腳步,轉頭看着芳草平淡無奇的臉,笑着道:“可別說這樣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小小的人就心思狠毒呢。再說我要你的命做什麼,還不如要你好好地服侍孃親。”
“奴婢自當盡心竭力。”芳草的臉色照舊很平靜。
麗姐兒擡頭看着湛藍的天空,白雲肆意飄蕩,微風輕拂,秋天的桂花香味瀰漫於鼻端。
“秋天來了,弟弟們總不能總待在聽雨榭。我估摸着過幾天孃親就會把弟弟們接回凝暉堂去。你一個人勢單力薄,總得想法子收攏人心纔是。你沒有三頭六臂,否則又怎麼會出上次的禍事。你有多大的冤仇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過你現在是徐家的丫鬟,理應爲主子分憂纔是。我孃親雖面上看着軟弱可欺,可心裡明白,要不然也不可能讓弟弟們住過了寺廟又住聽雨榭,總是不張羅着讓弟弟們回凝暉堂。你是個聰明人,想來將來也有大造化,趕快把凝暉堂的人心該打壓的打壓,該拉攏的拉攏,別總讓我一個小孩子天天給你暗示。我心裡清楚,即便是給你遞了信兒,你心裡也會惱我手伸得太長,甚至會有意無意地透露給孃親知道。可你也得明白,主子們不好了,你也好不了。我的孃親,再怎麼也不會越過女兒向着丫鬟。”麗姐兒的這番話讓芳草暗自心驚。她也只是清楚麗姐兒小小年紀就聰慧,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更通透些,卻不想這般機警。再細細想來徐老太爺讓麗姐兒開個金鋪的事兒,原本還覺得是荒唐,可麗姐兒一板一眼卻做的有模有樣,全然不像個七歲的小姑娘。芳草心裡打鼓,對着一個心思靈透的小主人有些頭皮發麻,總覺得在被監視。
麗姐兒盯着芳草的臉色看,只見其臉色只是一瞬的蒼白,隨即恢復原樣而暗暗佩服,可敲打的話卻沒停。
“別太目中無人了,凝暉堂的丫鬟不可能每一個都唯你馬首是瞻。那個紅豆不是個省油的燈,其他的小丫鬟我看也未必沒有和你爭一爭的意思。你藉着孃親的勢,到現在連整個凝暉堂都掌控不住,我都懷疑你是故意的了。芳草姐姐的本事肯定不只這一點,想來是先前爲了別的事兒忘了你現在不過是個丫鬟了。”麗姐兒說話有幾分威勢。
芳草的臉色又白了白,心中對麗姐兒有了三分忌憚。再看一旁的青杏,低着頭站在一旁,好像個木頭樁子,一動不動,心下了然。這位小主子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她沒看見或是沒察覺到也就罷了,要是有丁點不對頭的地方,她必會死咬住不放。
“那成大嫂能幫你什麼啊?”麗姐兒覺得芳草這樣的聰明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什麼人的。
“她收了凝暉堂的榴花做幹閨女,奴婢想着讓成大嫂上了小姐的船,榴花自然也就是小姐的人了。”芳草絲毫沒有猶豫,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榴花是個明白人,你挑人的眼光還不錯。”麗姐兒挺喜歡榴花那個小姑娘,因此滿意地點點頭。
“給成大嫂報信兒的也是榴花吧?”麗姐兒問道。
“榴花那丫頭很精明,知道好歹,自然不會錯過乾孃高升的好機會。”芳草接着道。
麗姐兒點頭,又看了看芳草道:“你什麼時候真正掌管了凝暉堂的丫鬟,我才能讓弟弟們回去住。記住,別驚了那紅豆,壞了大事。”
“奴婢明白。”芳草行禮。
“回去吧,不勞煩姐姐了。凝暉堂諸多事宜,還望姐姐多辛苦。”麗姐兒道。
“是。”芳草慢慢退下,直到芳草的身影消失在麗姐兒的視線裡,麗姐兒纔回頭對着青杏道:“剛纔附近可是有人?”
“奴婢在這附近沒看見有人,聽着動靜也安安靜靜的。不過遠遠看着好像有丫鬟緩緩走過。不過瞧着遠近,想來是聽不見小姐說什麼的。”青杏道。
“什麼丫鬟,認識嗎?”麗姐兒問道。
“影影綽綽的,也看不真切。不過奴婢覺得那個丫鬟應該是凝暉堂的春芽。”青杏道。
“說話衝嗎?”麗姐兒問道。
“聽說很衝,跟誰關係都不親暱。不過是仗着模樣好,針線佳,老子娘在園子裡大小是個管事罷了。”青杏道。
“她老子娘做什麼的?”麗姐兒問道。
“她老子就是小姐金鋪中的石掌櫃。”青杏話一落下,麗姐兒就覺得自己被芳草給算計了。感情這是要讓她壓着石掌櫃,順帶也壓着那春芽。如果沒猜錯,那天無意中聽到的爭吵,那個口氣大的丫鬟就是春芽。怪不得她不忌諱那個脾氣急得,口氣衝的,感情是早就有了打算。
“你剛剛怎麼不早說?”麗姐兒惱怒地對青杏道。
“奴婢本來要說的,可還沒機會說啊。”青杏不大明白麗姐兒的惱怒。
“行了。”麗姐兒瞪了青杏一眼。也不怪青杏,她確實什麼都不清楚。今天要是也把綠萼帶出來就好了,麗姐兒自責。
“那春芽的娘呢?”麗姐兒問道。
“聽園子裡的風言風語說是要那石家的將來管小姐您的小廚房。”青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