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口齒伶俐地把林琅玕與店小二的話轉述給了徐老太爺和林氏等人,衆人臉色都有些猶疑不定。一個走街串巷的搖鈴郎中的名聲實在是不如藥鋪坐堂大夫。雖說什麼都不能一概而論,可到底是人生地不熟,哪裡就能輕信了。可林氏終究是維護孃家人的臉面,沒有當衆駁了弟弟的面子,沒有出言反對。看着林氏的沉默,徐老太爺自然也就順水推舟,特意做了一回老好人。林家對徐家向來是勞心勞力,何必斤斤計較呢。更何況林琅玕也是一番好意,並無惡意。且徐老太爺也對民間的奇人異士有些好奇,且隔壁的茶樓確實不用車馬勞頓。
林琅玕早就看好了雅間,還仔細打量了店小二請來的郎中。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保養得宜,衣飾整潔,不卑不亢。原本林琅玕還有些存疑的顧慮頓時風消雲散,眉開眼笑。只要不是王隨,那醫者是誰都好說。其實林琅玕早就有絲後悔,怕店小二口中說的那位妙手回春的醫者是王隨。畢竟他不確定剛剛在馬車上看到的王隨不過是一時眼花。
徐老太爺和林氏等人進了茶樓就由來福引領着去了林琅玕訂的雅間。林琅玕早就讓店小二挑了幾樣甜品擺上,讓大家墊墊。杏仁豆腐,鴛鴦酥,青紅玫瑰糕並着冰糖銀耳蓮子羹四樣點心色彩鮮明,香味濃郁,惹得剛剛上樓且遠離舟車的孩子們胃口大開。就連身子最不舒服的歡哥兒也被林氏用勺子餵了兩勺甜羹。
“哪位看診?”郎中看着滿屋子的人問道。
“煩請每人都看看。”林琅玕道。
那郎中掃了幾眼衆人的臉色,微微頷首就先從孩子們看起。到了林氏那裡卻是用帕子覆於手上才診脈。
“都無大礙,不過是水土不服,舟車勞頓。”那郎中根本不開方子,直接從藥箱中拿出一疊膏藥出來。
“用火化開,貼在肚臍上可保一天一夜不暈船,老人孩子都能用。”郎中將膏藥遞給來福。
林氏看了看來福手中的膏藥。深覺那膏藥很相似初次去蜀州的船上,趙家的給趙嬤嬤用的偏方。只不過這回南下趙家的留在京都,沒有同行,而船家給的暈船藥又不起作用,這纔有了停靠天津港的緣由。
“不過這位夫人要好好將養。”郎中的眼神對着林氏分外明亮。
衆人都是一驚,看着那郎中。
“可是有什麼不妥?”林琅玕有些焦急。
“這位夫人可是小產過?”那郎中問道。
林氏心下一驚,點了點頭。
“看着小月子將養的不錯,實則是氣血兩虧,並沒有祛根。”那郎中說完就低頭開了一張單子,仔細一看竟不是藥方。而是吃食單子。
“不能只顧着吃補品,也要想着忌口。只要按着單子上面吃,好好將養。切不可勞心勞神,兩年後夫人還會有孕。”郎中說的言之鑿鑿。
“請問神醫貴姓?”徐老太爺覺得這郎中說話很老實,醫術也不錯。
“不敢稱神醫,不過是個搖鈴串巷的郎中罷了。在下姓楊,遊醫至此。”那郎中舉止儒雅。不揹着藥箱,反而更像個讀書人。
徐老太爺聽着楊郎中謙遜的言辭,心下大喜。他最擔憂的就是徐家子嗣不茂。雖說他現在已經有了三個孫子了,可這世上誰嫌棄子孫多啊!既然這郎中有點本事,且看着也老實厚道,莫不如……
“不知楊郎中可願意與我等隨行?”徐老太爺頭腦一熱就直接道。
這話不僅僅是令眼前的楊郎中感到唐突。就是其他人也都大吃一驚。林琅玕更是不顧禮儀,當着楊郎中的面輕輕拽了拽徐老太爺的袖子。
林琅玕心道:老爺子喲!您怎麼忘了前段日子有人一直對徐家不軌,您怎麼不管不顧就要帶一個不知根底的人。萬一這人是有什麼心思的。我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豈不是招來了禍患!
徐老太爺則是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即刻意識到了不妥。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沒法子收回了。徐老太爺的臉色像染缸裡的水。辨不清楚顏色,花花綠綠。看着有趣。
楊郎中搖鈴串巷多年,察言觀色的功夫是一等一的,看着情形自然明白這一家老小的意思。於是,楊郎中自己找了臺階下:“大老爺看得起在下,在下感念。只是某自幼出身鄉野,喜愛四處遊歷,不喜束縛。承蒙大老爺的美意,卻是要辜負了,還望見諒。”楊郎中的話令徐老太爺裡子面子都有了。
徐老太爺面帶愧色,只好加重了診金。那楊郎中也不推辭,笑着拿了診金就禮儀周全的走了,算是皆大歡喜。
送走了楊郎中,林氏就仔仔細細地把楊郎中特意爲她留下的單子看了幾遍,然後纔好好收起來。林氏自然是想要再有孩子的,她也怕以後懷不上了。不管她是想再生一個孩子傾注更多的愛,來彌補那個不曾見過這個世界的孩子。還是想再生個女兒,應諾與徐熹的玩兒話,總之身子還能調理,她自然是要將養的。
晌午衆人又去了食肆吃燕翅席,大快朵頤。林氏看着已經恢復過來,大吃特吃的三個兒子,會心一笑,又忙着給幾個孩子佈菜。徐老太爺也吃的盡興,唯有林琅玕吃席面的過程中,上了幾次茅房,臉色發白。
“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現在這個模樣?”林氏有些擔憂。畢竟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弟弟這個狀態,豈不是要出大事?
“再請楊郎中過來瞧瞧?”徐老太爺看着林琅玕道。
林琅玕忙道:“無事,無事。”
林琅玕口裡這樣說,卻一腦門子的冷汗,抿着嘴,表情很生硬。原來林琅玕在車上看到的果然是王隨,且王隨也恰巧瞧見了他。王隨一路尾隨衆人,在林琅玕去如廁的路上堵住了他。
“林兄別來無恙?”王隨看着林琅玕的臉色就知道林琅玕對他不喜,可他依舊樂呵呵地道,“小弟可是有事相求呢!”
“你缺銀子?”林琅玕特意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在附近看見他們。林琅玕最怕王隨的仇家不明是非,亂砍亂殺。
“銀子倒是不缺,只是想請林兄護送一個人走。”王隨的表情很嚴肅,與以往的他大相徑庭。
“你要是急需銀子,我能幫幫你。至於你說要我護送人卻是萬萬不能的,我還有事,先走了。”林琅玕內臟都有些抖了。能讓王隨態度如此認真的他還真不知道是誰,可他不想惹麻煩。
“我治好了你外甥女,救了你一命,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居然還會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王隨怒了,把自己比作是驢也不介意了。
林琅玕本想狠狠心腸,理也不理地走,卻不想他本能地停下了腳步,回過頭問:“是江洋大盜,還是與你有私的寡婦?”
“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王隨瞪大雙眼,愣了好一會兒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我王隨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從不幹齷齪事兒!當然,我賣過假藥。但也只賣給那些爲富不仁的,且換來的銀錢我也都散給了窮人。”王隨對於林琅玕的誤解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他王隨給人的印象就這麼糟糕嗎?不應該是飄飄欲仙的魏晉風流人物嗎?
“說了這半天,你到底要我護送何人?”林琅玕承認他剛纔的問話不過是想噁心噁心王隨。
“我師父,楊國之!你應該見過他了!”王隨不再糾結林琅玕的誤會,一臉正色。
林琅玕聽了吃了一驚,細細一想,難道剛剛那個楊郎中就是楊國之?
“沒錯,剛剛給你們診脈的就是我師父。”王隨看着林琅玕的臉色說道。
“聽聞楊國之四十歲時曾治癒先皇的病,現下已經過去了二十年,他應該是位六十歲的老人。可剛剛見過的楊郎中看着不過三四十歲,你不會是在誆我吧?”林琅玕疑惑。
“我師父是神醫,保養得宜,就算是他今年一百歲,也照樣是四十歲的模樣。”王隨一臉得意。
林琅玕既吃驚於楊國之的保養之術又怕王隨是在耍弄他,一時不確定該如何做,很是戒備。
“你幫我把師父護送走就好,只要離開這裡,去哪裡都行。”王隨有些急迫。
“我是護送我姐姐一家去蘇州。旅途漫漫,一家老小就怕招惹麻煩。這個忙我幫不上,你另尋高明吧。”林琅玕雖然也想見識見識楊國之的醫術,卻也忌憚王隨的仇家。他很理性地不問緣由,只想着甩掉王隨這塊狗皮膏藥。
“林琅玕,你真不夠朋友!”王隨很生氣,原來那個古道熱腸的如玉君子哪裡去了。
“不是我不夠朋友,而是我如今肩負着姐姐一家老小的性命,如何幫你?你有仇家是事實,你要我護送楊郎中也不說因由,我如何敢答應?”林琅玕也很憤怒,他難道不想一直做好人嗎?只是有時人總是會有取捨,不可能永遠做老好人。他不能拿姐姐一家大小的性命來和王隨置氣,真要出了事,他死一百次都不夠。
王隨看着林琅玕因爲憤怒扭曲的臉一時怔住了,久久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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