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熹自然是百般挽留小舅子一行的。既留下了良藥,又有熟人在,哪裡能不吃飯就走的。家裡可是早就訂好了兩桌仙客來的燕翅席,就爲了待客的。
“姐夫,這王隨性情極爲古怪,惹惱了他,會把那藥收回去。他既想去吃小館,我就陪陪他。”林琅玕拉着徐熹轉過頭來悄聲說道。
徐熹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可到底對林琅玕存着感激的心思。這麼行蹤不定,脾氣古怪的奇人小舅子都找到了,想來是下了不少功夫。更何況科考在即,小舅子在這樣的節骨眼還顧得上麗姐兒,就憑這點,作姐夫的得記得這份人情。
因爲何氏還在,所以徐家開了兩席,男女有別,自然在花廳中設了屏風。麗姐兒看着滿桌子美食自然大快朵頤,絲毫不忸怩;三個弟弟也和她一般,只不過他們吃的更爲豪邁,滿嘴都是湯汁。
飯後,徐老太也和徐熹去了外院書房,而何氏則在內院夸麗姐兒,說她有福氣,不管什麼事都能逢凶化吉。接着她老人家又把自己帶來大量的零嘴吃食分給外孫們吃。麗姐兒不客氣地抓了把冬瓜瓤,道了謝之後就親自餵給弟弟們吃。
吃過了甜食,就到了午休的時間。徐燕由圓月服侍着回了自己的小院,而麗姐兒則和三個弟弟睡在了暖閣。林氏顯然沒有睡意,就拉着何氏說悄悄話。
暖閣中,虎妞一邊做針線,一邊照看四個小主子;麗姐兒則閉着眼睛假寐,豎着耳朵聽孃親和外祖母說話。
“我看親家老太爺這邊沒張羅買人,你這邊又沒幾個能服侍的,要不要給你送幾個人來?”何氏一直覺得女兒這邊的僕人老的老,小的小。全都不堪大用。
“好啊,難爲娘能替女兒想到這些。”又接着道“趙嬤嬤年紀大了,又在山中熬了幾年,身子愈發不比從前了。現在她老人家找到了兒孫,也算是圓滿了,女兒就想着放她老人家出去榮養。丹桂那口子在外院當差,是相公身邊得力的。照徐家的規矩,夫妻二人不能同時在府裡當差,以免下人做大,到時候裡外勾結。丹桂不是那樣人女兒自然知道。可這口子不能開,所以女兒想着把丹桂放出去,更何況她也得照顧自己的兒子。”林氏嘮叨着自己的想法。何氏聽了也連連點頭。
“那你身邊豈不是一個得力的都沒有了?”何氏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
“可不是!因爲這個女兒前段日子都沒睡好。不過娘您既然開口了,女兒也就不怕了,再怎麼您老人家還能害我不成。”女兒的身子能快速的調養好,林氏堵在心裡的大石頭也落了地,自然又恢復了明快的本性。
“你喲!”何氏低低地笑了起來。又道“那明兒我就送倆人過來,保準穩妥,你也趕緊和親家說,買幾個下人是正經。”
“對了,你那個小姑子是怎麼回事啊?”何氏到底是尋着機會問了個清清楚楚,以前也沒聽說過姑爺還有這麼個妹妹啊。
林氏也沒瞞着。她知道這事對着何氏這種知根知底的瞞也瞞不住,於是就大大方方的把事情緣由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末了道:“這事兒還得求到孃親您這裡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幫着說說。”
何氏驚訝于徐老太爺對於徐燕的打算,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真不知道這事該怎麼說。
“娘,您會幫女兒的吧?”林氏看着孃親的臉色有點擔憂。
“讓我想想。這親事可是結通家之好,這要是讓結親的人知道了你小姑子給人做過妾。兩家還不得結仇啊!再說就憑你小姑子的相貌,她能嫁給普通的讀書人家嘛。恐怕老太爺的意思是要她嫁個權貴了,孃親哪裡認識什麼權貴的內眷啊。還有你們編的那個關於你小姑子身世的謊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漏洞百出,其中有蹊蹺。總之你小姑子想找人家可難,只能看天意。”何氏一口氣說完,臉色極爲難看。她深感徐老太爺把徐燕這事想的太過想當然,結果這麼一個燙手山芋讓女兒接着百般爲難。嫁娶可不是去菜市場買菜,這其中的門道深着哪!
“小姑子過年就十七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孃親你再想想辦法,我也找機會和祖父說小姑子的事。”林氏囁嚅着。
何氏看着女兒的可憐樣,心軟了;又想到女兒嫁到夫家無依無靠的,好容易見了自己也就求了這麼一件事,心思就開始活泛了。總不能讓女兒在夫家不好做吧?不過有些事也得和徐老太爺說明白,要不然還以爲女兒無能呢。還有就是這件事不能和林老爺明說,就那個死心眼的,聽了之後還不得影響兩家關係,到最後還是女兒難做。何氏打定主意,怎麼也不能讓女兒受委屈不是?不過她又轉念一想,徐老太爺算盤打的這麼精,莫不是老人家心裡有譜了,而女兒是在一廂情願瞎操心?
“徐老太爺和你說了徐燕的婚事你做主?”何氏幸虧問了一句。
“祖父雖未說過,不過結親這樣的事不也是我這個做嫂子該做的?”林氏一臉疑惑。徐老太爺畢竟是男人,這家裡也就她一個女人,這結親的事情不是應該她來具體操作?
“你這個傻孩子,可千萬先問清楚了。別到時候賣了力卻沒討着好!”何氏本身就覺得精明如徐老太爺,他老人家心裡肯定早就有章程了。
“你過兩天找個機會問問,徐老太爺要是沒想過這事,我們再思量也不遲。”何氏暫時安心了。
林氏答應了之後道,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道:“瞧女兒這記性,差點把最重要的事兒給忘了。”說着林氏走到內室中的黃花梨雕花大牀邊上,從其中的暗格中掏出一個不大顯眼的匣子,可看林氏的動作神態,就知道這個匣子恐怕不輕。
“你把這個拿出來做什麼?”何氏一看到匣子就知道里面是是各色的寶石,當年是給林氏做嫁妝用的。
“孃親別哄我!女兒知道這是林家的傳家寶,自然是要給阿玕的。”林氏把匣子遞給何氏,又接着道,“當年爹爹恐怕是預知到了家裡要有大災,所以才把這個做了嫁妝給我。現在天下太平了,自然要物歸原主了。前兩天因爲祖父和麗姐兒身子不大好,一時忙亂給忘了。現在想起來了,自然是要還的。”
“你這孩子,這麼死心眼!”何氏口中這麼說,心裡卻是極熨帖的。女兒到底是自己教養出來的,看看性情多好!
“哦,對了,還有好多價值不菲的古籍和古董,等女兒找機會全都送回去。”林氏不想讓徐老太爺和徐熹知道這件事,畢竟這些東西都是當作陪嫁入了徐家的,現在大張旗鼓地拿回孃家,確實有些不妥。
可是何氏還要推辭,生怕徐家拿着這事兒讓林氏難做。可林氏認了死理,說什麼也要不知不覺的還回去。
最後林氏又像沒事人似的繼續與何氏閒話家常或是追憶往昔,而暖閣中假寐的麗姐兒也早就睡着了。
不到晚膳時分,林琅玕身邊的來福來了徐家一趟,手裡拎着的是裝滿羊蠍子的食盒。原來林琅玕和王隨,趙晏殊一行在小館吃的不錯,林琅玕想讓家裡人也嚐嚐鮮,就讓店家打包了兩份,一份林家,一份徐家。
麗姐兒看着個頭比自己拳頭還大,濃油赤醬還有紅辣椒相配的羊蠍子,心裡樂開了花,緊接着就是大塊朵頤。這家店的手藝確實不錯,徐老太爺和徐熹也樂得大吃特吃。
之後的兩天林老爺和何氏有事沒事就到徐家來看看,徐老太爺和徐熹也樂得親家之家走的近。而麗姐兒自從吃了王隨的天寶大補丸之後,越發覺得手腳不似從前那般冰涼,且胃口愈發的好了。看來那個王隨不是浪得虛名,而是有真才實學。
服藥的這七天,家中所吃席面頓頓都不同,幾乎把整個京都的各大排得上號的酒樓都吃了一個遍。麗姐兒明顯地發覺她胖了,除了有點肥肥的手腳,還有她胖嘟嘟的臉。三個弟弟也和她差不多,這回三個弟弟和年畫中的胖娃娃幾乎一模一樣了。
而這幾天徐老太爺和徐熹也忙的很,徐老太爺只要天一亮就去城中拜訪舊識,有時候也拉上徐熹。而徐熹更是經常在宵禁時分踩着鼓點回來,他是去拜訪同窗,同科,同甲去了。每次徐熹回來,情緒都不大好。林氏能猜出個八,九分,知道相公這是看出他和那些人的差距了。原本大家都在一個位置上,甚至大部分都不如徐熹的,現在卻都不一樣了。這些年並不是什麼都可以抹殺的,痛苦並不是自己單純想忘記就能忘記的。
林氏原本的擔心到底是在女兒吃光了所有的天寶大補丸之後,被太醫確診身體無恙,運氣好能活到七十歲的話而徹底消失了。有什麼能比得上女兒身子骨好了的消息?徐熹也一改臉上的憂慮,又展現出從前的精神面貌。
麗姐兒徹底的好了,她自己也鬆了一口氣,到底是身體健康纔好啊。雖然麗姐兒也擔憂她的病好了,這種情況下吃太多容易胖,可不久她很欣喜地發現她屬於不易發胖那種體質。因爲這個,麗姐兒差點滿屋子蹦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