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落掉一層焦炭外殼的血雲,變得越發鮮紅起來,它們悄無聲息的在神龍身後悄悄匯聚,慢慢凝聚出一個空心圓錐一般的形狀。
接着,在神龍毫無所覺的時候,自它尾後迅速向前一竄,直接將龍神後半截身軀牢牢裹住,那團血雲分出無數道枝枝蔓蔓,在它身上緊緊纏繞,並迅速收縮,將他身軀一部分的靈力牢牢捆鎖在那裡,動彈不得。
神龍的身軀實在太大,直到這時它才反應過來,立刻扭頭反撲!
但與此同時,在它正前方那團被火焰熊熊燃燒着的血雲,竟在此刻突然將火焰牢牢包裹住,沿途不斷有新生的血雲剝落那一層漆黑的焦炭,露出更加鮮豔的顏色來!
腹背受敵,神龍的境況立刻岌岌可危起來。
長春道人和奇靈子身陷大陣當中,作爲陣眼,他們自然能看清裡面發生的一切。
奇靈子子微微捻鬚一笑:“想當年,我還年幼無知的時候,也曾敬奉過它呢。”
只不過那時候年紀太小,皇權正盛,他敬奉的,只是位人間真龍而已。
如今再瞧瞧眼前這位,失去了一半的力量,它似乎……也並不怎麼強嘛!
長春道人也微微一笑。
此番大計由他起頭謀劃,此時眼看着已經成功大半了,他一直提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來一些,此時看老友奇靈子也在微微笑着,不由附和道:“說的正是。如今我們略施計謀,不過廢了幾百條人命就能得到這樣的結果,當真是天命所歸!”
他看着半空中掙扎不休的神龍,心中微微一動——如果有可能,這華夏圖騰換一換,似乎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念頭剛轉,就聽半空中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在擡頭看去,神龍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掙脫了那團血雲的干擾!
但這代價無疑是很大的。
它遍佈全身的暗金色龍鱗上血跡斑斑,有不少地方都已經斑駁見肉,顯見這是外層作爲保護的鱗片已經遺失。
再看看他腹下的四爪,左前方一隻龍爪,竟不知爲何斷掉了其中一指!
一顆顆如同鉛丸一般的血紅圓珠不斷從傷口處滲落,從半空中砸在地上,彷彿根本不是什麼液體,而是一顆顆帶着巨大重量的天籟隕石,將神龍下方的那片土地砸得斑駁不堪。
此時,它鬚髮皆張,恍若燈籠一般的大眼死死盯着兩人,在他它背後,被破開的層層血雲中,透出了晨曦的微微光彩。
長春道人恍然大悟:“我說這畜生怎麼能掙脫這孽債血雲,卻原來是它不惜自殘身軀,生生斷掉了自己一指,憑着至剛至陽的龍骨力量和血液加持,這纔將那裡撕開一條縫來。”
神龍全身上下都涌動着能夠破邪的靈力,而那團血雲偏又糾纏不休,讓它動彈不得。此時,儘管它一半的力量全都發揮不出來,但神龍作爲大地的庇護者,它本身就是最強的武器。
萬般無奈之下,它纔不惜自殘身軀,斷掉自己的一指,用來破開這陰邪殘暴的枷鎖。
斷掉一隻小指,這才破開着這陣圖的力量,不得不說,長春道人和麒麟子多年籌謀,也的確是有那個能耐的。
神龍看着兩人,感受着兩人身上衝天的怨氣和命債,不由立刻將身軀盤旋起來,蓄勢待發。
…………………………
龍衛一盯着眼前越來越大的暗灰色靈力漩渦,目不轉睛。
如今,那個漩渦的顏色已不單單是最開始的灰色了,反而顏色越來越深,到此時已經接近黑色了。
她緩緩伸出手去,試圖將五指伸進那不斷壓縮周圍靈力的可怖漩渦中。
“喂喂喂!”
何青在識海中不滿地大叫道——這可是她的手啊!
果然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曉得心疼。先是被迫在這後山凍了那麼久,如今雪都下了,連帽子也捨不得戴一下……說秘密的時候,不應該圍着火爐嗑點瓜子嗎?
然而,她也不過只是吐槽一下罷了。此刻龍衛一神情嚴肅,何青早在和傾聽他之前的講述中,就已經明白,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放大招了。
“我投胎是十分輕易的。”
“按我的想法,龍廿七犯下了那樣的滔天罪孽,就算投胎了,恐怕生生世世也根本沒有再做人的機會。但在她有意識的醒過來時,她,或者說,我,居然又成了人。”
這倒奇怪了。
天地輪迴自有平衡,龍廿七所犯下的罪孽,雖非她有意爲之,但也的確是識人不清所造成的。更何況帶來的後果那樣慘烈,千千萬萬條性命都陸續葬送在這一場開端之中,此刻聽她描述,竟再次轉生爲人,何青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不僅如此,除了滿身靈力不再有之外,我居然還完完整整的保留着前世的意識……在我反映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那一瞬間,我當真是欣喜若狂。”
“身爲龍神護衛,再沒什麼比得到龍神寬恕更爲感恩的事情了。”
“我以爲這是對我的寬恕。但很快,我所在的村莊就慘遭一場屠殺。”
龍衛一的眼中漸漸起了一層水霧:“我做的那些事,讓神龍受傷,陷入沉寂。龍脈紛紛隱匿,天地間再沒有應運而生一個合適的領頭人,帶領大家去做抗爭。四處都是一團散沙……而玄門一脈的佼佼者全都斷送在崑崙山巔……恰逢外敵入侵,一時半會,我們竟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曾經的我,哪怕四方遊歷中,也從來沒有親眼見過這樣慘烈的一場屠殺。”
“整個村子裡,不分老幼,不分男女,哪怕就連剛出生的嬰孩,也沒被他們放過。因爲被塞到牀底下,我甚至根本不知道那些作惡的究竟是什麼人。”
“直到那時我才醒悟過來,龍神放我一條生路,讓我順利投胎爲人,根本不是寬恕,而是爲了讓我親眼見證我的罪孽。”
——隔壁王嬸家剛滿月的孩子,被他們挑破肚腸,在半空中用他們家的簸箕來回打着玩……這樣一副場景,曾經是她幾世都未曾忘懷的噩夢。
好餓好餓,不行,我得下班回家吃宵夜了。